旅明 第147章

作者:素罗汉

熊道背着手站在江岸边,眼望着波涛滚滚的江流,耳中传来得却是身后工地上号子声。这声音很响亮,民夫们中气十足,即便是喧嚣的浪潮也掩盖不住。

转过身看了看热火朝天的工地,再扭头看了看西边那处隐约还有人耕作的田地,熊道不由得叹了口气:既然推演不出什么好结果,那还是老老实实认栽吧。自己现在这点青铜级别的实力,就别逞英雄去硬刚王者了。到头来连累了整个开港大业,那公私方面自个的损失可就大了。

想通了这一点后,熊道也不再矫情,当即开始了一系列的调整。

首先他找到冯冠杰,然后明确告诉他:拿取西边地块的行动将会暂停,所以冯冠杰现在最好就开始修改规划,在自家的土地上安排码头位置。

接下来熊道回了宅子。

在后院的密室里,他缓缓踱着步,一旁的发报员在屏息静气地等着他说出电文。

“鉴于我部实力和影响力俱不满足条件……”

“暂时放弃和徐氏并其余缙绅接触……”

“请求总部做出战略性支援,并调派熟悉绅情之有力人士来我处听用……”

讲完这份长长的电报后,熊道还是无奈摇了摇头:尽管客观上就是敌军太强的原因,但是无论如何,承认自家这边搞不定,需要后方大量支援的话语,都不是那么容易讲出口的。

发完这份电报后,这几个月一直在嘉定县搞风搞雨的熊某人,貌似一夜间就沉寂了下去——所有的征地项目都暂停了下来,港口区也不再试图扩张,大批的建筑工人开始专心消化已有地盘。

总之,中场休息的时候到了。

……

左保六蹲在村外的河埠头旁,一边狠狠抽着手里的竹烟杆,一边用发红的双眼盯着渐渐远去的木船,仿佛那船上拉着他的相好一般。

然而对于半辈子都在桑园做事的左保六来说,那船上拉的还真就是他的相好:那是最后一批被打包运走的桑树。

直到看不见船身之后,左保六才缓缓站起身,满脸阴沉地最后咂了两口烟杆,然后在一旁的树干上磕了磕烟锅。收拾好东西后,他慢吞吞地佝着腰,背着手,往租栈走去。

这一个多月以来,左保六和其余几个工人在威逼下,起早贪黑,终于在今天将桑园里的所有桑树都搬上了船。

就在他们前脚挖走桑树的同时,村里那些留下来的农人也不停用一种精巧的小推车运来了泥土。

这些泥土都是村里平田整地,排挖灌渠时收集来的——有太多的田埂道被铲平了,现在的左家村,遍地都是整整齐齐,左保六从未见过的大田。

被小车运来的泥土统统都填进了桑树坑里。左保六知道,过不了多久,这片没有桑树的桑园也会被翻地灌水,然后种上那些奇怪的作物……

这些被新东家用船载来的作物有好几种,左保六唯一认识的就是红薯,其余叫做马铃薯和玉米的,他之前从未见过。

然而这些都不是左保六关注的重点:他的心思始终在桑园上。然而没有人在乎他想什么,最终,桑园会和其余土地连在一起,再也没有之前的痕迹。

这让左保六悲痛欲绝。

第360章 去舟山

左保六怀着灰暗的心情慢慢走进了租栈的小院。

已经从事实上变成了村委会的小院里人来人往,农夫们粗着嗓子的说话声老远就能听到。

从这一点上说,左保六对新主家是没有半点埋怨的——能用中气十足的大嗓门说话,这是营养良好的象征。

左家村被重新整合以后,将近三分之一的留守农夫从此转变了身份,过起了领工资的职工日子。

新主家出手阔绰,每个男劳力的月薪都给到了一两五钱,女人也能领到一两银。按照帐房的说法,薪水其实是按照一两八钱来给的,扣掉的三钱是用来还之前的旧账。

不用操心旱涝灾害,不用操心催逼税粮的衙役,这种日子在乡民们拿到白花花的银子那一刻,就把之前的日子比了下去。

后来考虑到粮价上涨,又发现村民们光攒钱不花钱,某些人依旧是营养不良,主家于是又从外面拉了糙米回来,办了食堂,将一部分工资折算成了饭菜。

如此一来,就等于是强制性增加营养了。效果很快出现:丰盛的饭菜令村民们脸色红润,身强力壮,说话中气十足。

左保六也是收益人。他和他老婆,还有三个崽子现在都不开伙了,每天都去“公灶”吃得嘴圆肚饱,还能领到工资。所以单从生活和对新东家的评价上来讲,左保六是说不出任何坏话的。

他之所以满心丧气,还是因为没了桑园的缘故。

走进屋里,左保六等到前边的人出去后,他默默上前一步,低下头,就那么默不作声地杵在了那里。

胡子花白,戴着一副玳瑁边老花镜的村会计就是这附近人,不过常年在杭州站手下讨生活。最近听说这边在搞开发,于是就申请调了过来,也算是落叶归根。

埋头在账本上记了几笔后,老会计抬头一看是左保六,便和蔼地问他:“桑树都清完了?”

左保六点了点头。

“嗯,那是这:江边的工地上眼下缺人,保六你若是想去,明天就去挂号上工。江边的月钱可高,每月二两银子,还管饭。”

老会计顿一顿后继续说道:“你若是想留在村里种地,那也成。正好前日左斗被公牛顶断了腿,你就接他的活。”

……左保六听完这两个安排后,半天过去,他依旧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老会计笑了笑:他见过太多这种木纳不善言辞的农人了。感觉出左保六的不满意后,老会计清了清嗓子,换了个话题:“保六啊,那舟山岛你可知道?”

舟山岛左保六当然知道。虽然他没出过海,但是舟山就在钱塘江外这一点村里人很清楚,因为经常有人去那一带打渔。

看到左保六点头,老会计继续说道:“保六啊,也不瞒你说,桑园那些桑树,都被东家运去了舟山岛。那岛上现下有千亩地的大桑园,还有蚕房。你若是还想操弄旧行当,干脆就去岛上过日子算了。”

左保六的头猛地抬了起来。他完全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那些树原来都被运到舟山了?

看到左保六的反应,老会计仿佛知道他想什么一样,善解人意地补充道:“那头的月钱还要多些,也给房子,有公灶。以你的本事,去了少说也能当个长工头子。带上家小去吧,东家是怎么样的人,想必你也清楚,断不会委屈你的。”

左保六浑浑噩噩回去后,只考虑了一天,就决定了下来:全家去舟山。

是啊,为什么不去呢?去了既能在桑园干活,又能每月领银子,还有好饭菜。再说了,舟山离左家村又不远,实在不成的话,打道回府也不迟。

考虑清楚后的左保六当即去了村委会,和老帐房签了租房协议:左保六把他家的院子长租给了村委会。

签完协议后,他就收拾好家当,耐心等到了通知,然后带着女人和三个崽子,挎着两个小包袱去了张苏滩码头——帐房告诉他,什么都不用带,东家豪阔,到地头什么都有,他们一家五口只需要去码头等船就行了。

……

1629年5月15日,一个很有纪念意义的日子:张苏滩码头迎来了第一批外海来客。三艘样式有点古怪的中式大帆船停在了新修的栈桥附近,正在轮番上前卸货。

这几艘就是已经被定型的500吨级新闸船。吃水浅,客货两用,风帆/煤气辅助动力的标准型新船,正在陆续替代原有的其他运输船型。

新近开发的上海港,极大地改善了明国这边的货运环境,挽救了岌岌可危的杭州塘庄码头。

如果说钱塘江的潮水汹涌,水位浅,泥沙较多这些毛病在之前还能凑活的话,那么随着杭州这边和台湾,福建的贸易量日渐增加,小巧的塘庄码头就早已不堪重负。

现在好了,上海这边一开港,杭州那边压力顿时大减。事实上这次北上的船队一共有四条货船,其中三条运载建材的新闸船都来了上海,只有一条吃水浅的杂货船拐进了钱塘江口。

由于长江口水量充足,水深也足够,所以不用考虑潮汐情况的船队很轻松就在张苏滩外泊停了下来。

花费了上千名工人将近两个月时间建成的张苏滩码头,在它完工的第一时间就派上了用场。这条宽阔的木质高桩码头深入水面达到了60米之多,完全可以同时系停三条以上的货船。

不过今天有点特殊。这是港口区的第一次正式运转,所以暂时只系停了一条船用来磨合港口团队。

磨合的效果还是不错的。吹着哨子的指挥员不停挥动着手里的小红旗,推着小车的队伍在栈桥上分了左右,整齐上下,互不干扰。

即便是没有动力机械,码头上的装卸速度也是远超土著的。手拉葫芦和小型手动吊杆的使用,使得船里的货物很快就被运了出来。

这里不需要古代常见的那种扛包工。大桶的水泥被吊出船舱后,就直接落到了等侯在船下的小车上。工人们推着小车,很轻松就将货物存进了码头新建的仓库里。

当左保六一家来到码头时,这边已经在卸第二船货了。拿着“介绍信”的左保六很快被安置到了码头临时搭建的工棚里。接下来的几天里,从杭州那边又有船只陆续运来了很多留着光头的移民。

当人数攒够后,将近900名等船的人和一些铁料,硝石,生丝这些杂货一起,就统统被装进了船舱。左保六一家也不例外,因为有三个小孩的缘故,他们得以一家人团聚,被单独安排进了一间舱室。

“忍忍就到了,舟山又不远。”住进黑暗逼仄的船舱里后,左保六给孩子们喂了点糕饼,然后安慰地说到。

结果这一忍就忍了整整十天。

事实上到了第三天,在摇晃的船舱里不停呕吐的左保六就知道:自己被骗了。

虽说他从未出过海,但是往年摇着小船去苏杭一带卖生丝的经历他还是有的。所以当船走了三天后,左保六就万分笃定:船早已过了舟山……左保六不知道的是,前两天当他轮班到甲板上去放风打水时,看到船舷旁路过的那座大岛,其实就是舟山岛。

知道被骗了也没办法,上了人家的贼船,可就由不得他了——船上虽说按时供给食水,病号还能得到郎中照顾,但是凶神恶煞的管事和水手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老实坐船的统统被帮在桅杆上“美白皮肤”了。

所以左保六即便满肚子疑问,他也只敢躲在舱里默默祈祷佛祖保佑了。

好在祈祷还是管用的。在船上浑浑噩噩地晃荡了十来天后,终于在一个烈日高照的午后,船队回到了大员港。左保六一家到了这时候,才晓得自己被拉到了千里之外的什么劳什子台湾岛。

而到了光怪陆离的髡贼大本营后,左家人就更没时间考虑是不是被骗了——繁华喧嚣的台江、漂亮而又奇异的建筑、古怪的机器、红发蓝眼的夷人,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们目不暇给。

西洋景还没来得及看完呢,左家人就在恐惧中被拉去洗澡理发掰菊花检查身体一条龙了。

当一切结束,光着头皮的左保六木呆呆坐在检疫营的床头,看着傻乎乎在门前玩耍的三个光头小崽子,他的思绪居然飘到了一个很古怪的地方:他现在终于明白张苏滩那些工头为何都是光头了。

检疫营的教员很热心,所以左家人在检疫营渡过了“学规矩”的时光后,左保六终于搞清楚了一切。

接下来就是分配工作和分房。左保六和他老婆一个会种树,一个会养蚕,都是农业部比较喜欢的那种技术工人,两口子所以直接就被分配到了桑园和紧邻的蚕房。

站在一望无际的桑园中,左保六满心欢喜。第一天上班,他东摸西看了一番后,居然很快就在新种的那片桑树中,找到了他自己载的那批树种——这些树身上的每一个伤疤,每一个节杈他都认得。

左保六双手叉腰,哈哈大笑起来。

第361章 参观团

人的思想观念转变起来还是很快的。当初在船舱里晃荡时,左保六可是把村里那个老帐房狠了个咬牙切齿:糟老头子实在太坏,有朝一日等爷们回村后怎样怎样……

结果当左保六在小区里分到房子,开始上班后,他又对老东西心中充满了感激。是的,老头子除了把赤崁错记成舟山之外,其余的真没骗他。

这不,左保六在农业部下属的桑茧公司,很快就过上了痛并快乐着的日子。

说快乐是因为这里的生活就像天堂一样:环境优美伙食丰富工资按时发,没有官吏和地主的欺凌,也没有生活中的重重压力,常人只需要老实工作就能过上好日子。

说痛苦是因为学习。左保六虽说在种桑上是一把好手,但是他那点水平在这里显然不够看,所以在夜校里他过得很艰难。缺乏基础理论的人对于各种细菌、土壤成份、微生物、病虫害这些概念理解起来很吃力。

轻松中带着一点小艰难的生活,很快就改变了左保六的里里外外。他不再是那个一脸木纳,笨拙,浑身上下散发着愁苦气息的男人。现在的左保六,乐于和人接触,说话大声,走路风风火火,已经被快节奏的工业社会带偏了风格。

左家的女人也同时在改变。这个连名字都没有的乡下农妇左胡氏,在下船登记伊始,先是捞了个好听又时髦的名字:胡月红。

这之后胡月红就被分配到了蚕房。然后随着她每天下班后回家兴奋地直播,左保六也同步得知了将军府麾下的蚕房是多么牛逼——他现在好歹经过了培训,知道给自己发工资的人是谁了。

然后有一天左保六趁着送桑叶的机会,终于来了一趟奇幻之旅:他首先亲眼见到了蚕房内部。

工业化的洁净暖房给他带来了很大的震撼,暖气,大幅面窗户,温度计,厚白的棉纸……这些神奇东西的功用左保六已经从女人那里听了无数遍,现在亲眼见到后,不由得他不感叹。

比起他们夫妻往年在村里的那种土法养蚕,蚕房这里可就是天上地下的区别了:一筐筐洁白的成品蚕茧可以证明。

台南终年温暖,所以养蚕这项事业可以全年不休地进行。个大丝匀,茧色洁白,富有光泽的成品蚕茧在这里被称为“上车茧”,意思就是可以上机器缫丝的上品桑茧。

左保六送完桑叶后,又高高兴兴地主动被抓包,推着茧筐去了缫丝车间送茧。在这里他看到了半手工半机械化的缫丝生产线。半懂不懂地看完机器缫丝后,左保六又一次被抓包,赶着马车,拉着成品生丝去了码头仓库。

用后世蚕种生产出的生丝,质量是这个位面少有的。现在所有商人都知道,大员这边自产的生丝织出来的衣物,不但光洁匀整,丰满柔滑,而且弹性好,牢度大,上色均匀,是最顶级的丝绸制品。

所以被纺织总公司命名为“雪纺”的自产生丝,现在已经占据了东亚生丝市场的最顶端,价格已经飙升到了300两银子/担,就这还供不应求。

然后左保六的奇幻之旅到这里就结束了——他到赤崁仓库交割完后,又乐呵呵站在门口,伸着脖子看一堆商人拍卖生丝。下一刻,几个红毛夷人和黑毛夷人不知怎地打了起来,然后左保六就在四周的哄笑,口哨和警察赶来的脚步声中,被一柄拍卖师的小铜锤飞过来莫名砸破了脑袋,之后被送去了医院。

……

左保六让飞来奇物砸破头,然后警察跑来把荷兰商人和西班牙商人抓走这一幕,被不远处几个正在眺望台江风景的人看了个正着。

“哼,群魔乱舞,文教全无,真真是斯文扫地!”

说话的是一个白白净净,国字脸,穿着湖丝直缀,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眼下已经是气温升高的六月,在遍地工装夹克,亚麻T恤的台江码头上,此人还能戴着软脚噗头,着一身正装直缀,那么毫无疑问这位老爷是从明国来的。

“些许小事,松翁无须在意。”这时,站在中年人身旁的一个三十来岁,穿一身薄袍的清秀男子,一边摇着折扇一边微笑着说到。

“唉,化外之地……”中年人这时摇了摇头,一脸怒其不争的样子:“走吧,先去看看稼穑。农事乃国之根本,不可轻乎。”

说完后,他便一马当先,带着几个人往出租车行走去。

这位老爷姓卜,名叫卜大醒。

卜老爷是福建仙游县人,挂衔为福建按察司佥事,实职为管辖兴化和泉州预备役的兴泉兵备道副使。这个官位用后世的理解来说,大概就是省警备司令部副处长兼某市人武部副部长,总之,是个闲差。

那么卜老爷这个闲差为何出现在赤崁呢?这个说来就话长了。

话说自从曹川拜崇祯为老大,披上官皮以后,海峡两岸各方面的交流就迅速增加了起来。

这是很正常的进程。某个袖珍帝国的臣民其实绝大部分都是闽浙之前的明国臣民,双方的联系非常紧密,每天都有航班出发。所以渐渐的,一些明国高层也开始注意到了孤悬海外的这块化外之地。

福建的官员是最早将目光投过海峡的。毕竟他们很多人都有认识的商人,乡族和穷亲戚跑去了大员那边讨生活,而两地的距离又近,所以官员们很容易就能得到对岸的详细情报。

另外,像潮水一样涌入福建的工业品,食盐、建材、日化、五金等等等等,也让守旧,迟缓的官员们开始对曹氏这个新势力正视起来。

毕竟穿越众和历史上的郑芝龙不一样:郑氏是只顾自己,还要四下收取高额的过路税;而穿越众自冒牌曹川张冬东以下,举凡是被派到福建的,无一不是传说中的财神爷。

现在无论是官场还是商场都有一个共识:只要能和曹家人搭上关系,就一定能发财。这一点是有太多例证的,无数代理了某种工业品回老家贩卖,或者参与到某个开发项目中的小人物,就因为抓住了机遇,一夜之间就成了富翁。

所以现在的官员们是乐意和曹氏往来的,公私两方面都是如此:没见巡抚衙门的后院已经有了二层小楼,还带抽水马桶吗?谁说做官不修衙的,那是因为没有遇到热心人!

所以,卜大醒老爷前不久就接到了一份公文。

这份公文是卜老爷的顶头上司,兵备使焦大人转发给他的。

公文内容:有鉴于兴泉地区兵备松懈,各地营兵和卫所军械老旧,坏朽不堪者多有,故兴泉兵备道打算派能员去台湾考察一番——据说台湾有土著,善能打造上等兵器。如果考察无误的话,兵备道就打算将今年的政府采购额度用在这上面。

卜老爷起初接到公文时,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要知道他这个副使是从来不管事的,像这种牵扯到政府采购的重要文件就更加轮不到他来签发了。

于是卜老爷回去后就派人打听了一番。这一打听,就被他搞清楚了原委:焦大人的小舅子前不久刚去了对岸一趟,回来就成了什么劳什子登喜路火镰的兴化府总代理。

想明白其中关节后,卜老爷当即在书房大骂起一干国之蠹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