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845章

作者:吾谁与归

朱祁钰用的是什么火铳?

一把没有任何名字的火铳,总长一尺八寸六分,枪膛长一尺一寸四分,口径为三分四厘三毫,大约是长铳的三分之一,比手铳要长上一扎。

使用的是桐油浸泡实心红桃木枪托,而枪膛使用的是坡膛枪管,枪膛内拥有类似于膛线一样的斜坡,这些斜坡是圆柱+圆锥+台阶组成,作用和膛线相同,使铅弹实现边旋转边前进,增加气密性、铅弹初速度和增加精准度。

枪机才采用的是击发式枪机,内置击砧和燧石,更加精密复杂,也更容易坏,而非大明列装火器的外置火门燧发枪机。

这把手铳保养起来极为的麻烦,需要专门的枪盒盛放,而枪盒中包括了铅弹、制弹钳、融铅坩埚、火药盒、推弹杆、平口螺丝刀等等一共一十六件维护的道具,仅仅是使用数次之后,就要整体更换枪机,就注定这把坡膛手铳,无法大规模的列装。

大明工匠拥有足以让天地变色的强悍力量,而他们只会用这种力量,来推动生产力和满足皇帝陛下一系微不足道的奇怪需求。

比如这把击发迅速、换弹奇快、不受雨雪天气影响、精准度极高,却颇为娇贵需要专人保养的骑铳,就是工匠们按照大明皇帝的需求专门打造的火器,对于大明工匠而言,这并不是很困难,轻而易举的就可以满足了陛下的需求。

朱祁钰和袁彬说话的时候,一个小黄门匆匆的跑了进来,俯首说道:“陛下,皇后千岁诞下麒麟儿,六斤一两,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为陛下贺,为大明贺!”袁彬赶忙恭贺。

冉思娘是宁妃,不是皇后,她生产了便不能耽误国事,只能等皇帝散了盐铁会议之后,才能禀报,但是皇后生产,便是国事,片刻不能耽搁,因为那是嫡子。

朱祁钰站起身来说道:“袁彬,愈儿尚武,一直跟着卢忠学习武技,这几日袁彬你就麻烦一些,多教愈儿几手功夫,朕去看看孩子。”

“恭送陛下!”袁彬赶忙俯首说道,送别了皇帝。

朱愈,是朱祁钰的养子,一个墩台远侯牺牲在了迤北后,母亲又因为难产去世,孩子出身就有了胆黄疸,若非太医院太医搭救,朱愈自己福大命大,怕是早就一命呜呼了,现在是朱祁钰的养子,给朱愈赐名的时候,礼部非常不满意,钰、愈,同音应当避讳一二。

奈何这是皇帝的家事,礼部再反对,而无可奈何,皇帝拿出皇明祖训说二字同用避讳,而不是单字避讳,礼部也吵不赢陛下。

朱愈在汪皇后的膝下,养了十数年,早就当亲儿子看待了。

“兴安,看赏。”朱祁钰匆匆来到了后院,简单的沐浴了一番换了新的行头,才走进了产房之内,房间内早就打扫干净,冉思娘晃动着摇篮哄孩子睡觉,汪皇后躺在床上,看起来精神倒是不错。

“辛苦了。”朱祁钰看孩子睡着了也就没过去抱,这一抱准醒,他走到了床边拉着汪皇后的手,笑着说道。

汪皇后摇了摇头说道:“第三胎了,没什么辛苦的,我这有了身孕,宫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走路都垫着脚尖,生怕吵到了我,这孩子出生,解刳院当值的太医思娘妹妹忙前忙后,出生后便是奶娘看护一二,还有思娘妹妹诊脉,谈不上辛苦。”

当年生朱见薇的时候,她还是郕王妃,那会儿她就没什么辛苦可言,更别提现在了。

生孩子会容颜早衰,那绝大多数都是十月怀胎和看顾孩子辛劳所至,汪皇后知道自己已经比世间所有女子都要圆满,再加上皇帝陛下威武雄壮,便更没有什么不圆满之事了。

朱祁钰笑着说道:“朱见治,朕希望咱们孩子长大了,咱们大明能够天下大治,国泰民安。”

这是嫡子,在大明嫡长继承法之内,这就是第二顺位继承人,而后才是朱见济这个庶长子。

朱祁钰和汪皇后说着话,冉思娘抱着孩子,让陆子才等一众太医看了一遍后,才又将孩子抱了回来。

“怎样?”朱祁钰看着冉思娘问道。

冉思娘小心的将朱见治放好在摇床上,笑着说道:“无碍,健健康康的大胖小子。”

冉思娘有充分的动机和作案手段,来谋害汪皇后和嫡次子,作为解刳院的解刳圣手,人不知鬼不觉的做到这些,完全没有任何的问题,进而仗着自己宠冠后宫,谋求皇后之位,最后成为大明母仪天下的皇后千岁,让自己的孩子继承大宝之位。

这是武则天的剧本。

冉思娘是冉思娘,她不是武则天,最关键的是,冉思娘的身后更没有弘农杨氏的野望。

就冉思娘看到的皇帝模样,那不当也罢,天天忙也就罢了,还少不了被朝臣们喷的满脸唾沫星子,被一些蠹虫们给气的七窍冒烟,当个清闲王爷,富贵一生也是极好的。

冉思娘没什么野心,身后也没人催促着她有野心。

“姐姐,我可是有一套产后呼吸法,保证姐姐七天恢复往日风采,三个月堪比二八少女。”冉思娘坐在了另外一侧笑着说道:“不行你问问夫君,是或者不是?”

“是是是,你最厉害了。”朱祁钰看着冉思娘就是摇头,仗着自己宠爱,那真的是什么胡话都敢说。

冉思娘确实有一套颇为神奇的功法,这套功法为产后七日呼吸法和卧开张提三月缩阴功,效果的确和她说的那般,神奇无比。

解刳院的成果很多,比如三针下去,这人立刻暴瘦数十斤,但是终身不育,连起都起不来的针灸术。

朱祁钰开始还以为解刳院吹牛,什么断子绝孙针如此厉害!

直到他看到了长期观察研究报告后,才拿起了自己的景泰之宝,在上面盖了一个绝密二字,真就是断子绝孙针。

这观察对象是两个人,是江南才子苏平和苏正,当年因为泄露夜不收消息给瓦剌人当奸细,被送进了解刳院,这都九年了,还活着。

在朱祁钰眼里,冉思娘都快成那呼风唤雨的能人异士了,自己哪天不宠爱她了,这冉思娘这心一跺,脚一横,给自己来这么三针,想想就脊椎骨发凉。

“那妹妹教教我。”汪皇后拉着冉思娘的手满是笑意的说道。

冉思娘属于那种关门上车之人,她已经上了车,那就和车上的人成为了利益共同体,让别人不上车,就是她愿意分享的原因。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夫君要不先去前朝处理政务?”汪皇后松开了朱祁钰的手,袁彬回朝的消息,汪皇后也是知道的,接见袁彬已经耽误了不少时辰,皇帝陛下还有很多国事要处理,那么多的奏疏,再耽误功夫,陛下就得熬夜。

朱祁钰离开了后院,回到了聚贤阁御书房继续处理政务。

太子少师胡濙,端着汤婆子笑容满面的走进了会同馆内,又快到这过年时候,独在异乡为异客,这尼古劳兹孤苦伶仃一人在大明,胡濙自然要来看看。

“哟,这是谁呀?这又熬过了一个冬天?”尼古劳兹说话依旧一点都不客气,上来就戳了胡濙年岁的肺管子。

胡濙也不恼怒,笑着说道:“咱俩啊,指不定谁先死呢。”

这话说的,尼古劳兹立刻就感觉到了一阵焦躁,胡濙在嘲讽他明明小二十岁,却显得一样老。

“胡少师饶我一命吧,我不是你的对手。”尼古劳兹想了想,选择了直接投降,这都多少年了,该认输就认输,败给胡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再被戳几下,怕是真的活不过胡濙了。

胡濙坐在了软篾藤椅上,随意的靠在椅背上,笑容满面的说道:“你先挑起的话头,你那本亡国使者游记,写的怎么样了?”

尼古劳兹放下了钢笔,颇为疑惑的说道:“我遇到了难题,我不明白,为何中国的皇帝和百姓们,从来没有想要发动侵略战争,满足自己已有的东西,而且没有太多的征服心呢?这不只是高道德的劣势,更像是你们所说的无欲无求一般。”

“就比如这次皇帝的岳丈,在锡兰,若非那锡兰女王发动了对大明水师的偷袭,大明并不会拿她怎样,甚至还要赐下五章衮衣,来帮助她稳定局面,她若是不自己犯傻,决计不可能是如此下场。”

“的确如此。”胡濙想了想说道:“这或许是文明的不同吧,退一步海阔天空、礼让三分、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这不仅仅是儒教,追本溯源,大抵就是这片土地上生活着,天下最为淳朴善良的百姓,这或许是礼的一部分。”

“这不代表大明的百姓就是逆来顺受,若是我礼让与你,你继续纠缠不休,那便不能怪我不客气了。”

即便是以胡濙五十年份礼部尚书的功力,依旧无法完美的诠释大明的种种,但归根到底,都能从大多数百姓的行为去找到根源。

人民才是历史的创造者,人民才是国家的主体,忘记了这一点,就是忘记了根本。

尼古劳兹想了想说道:“大明的礼法确实让人难以理解,但却是如此令人着迷。我还有一事不解,大明瓜蔓连坐极为残酷,大明皇帝动辄流放万众至永宁寺、至琉球、至爪哇、至旧港,为何负责刑名的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从不纠正,这不应该是劝仁恕的一部分吗?”

“若是再功利一些,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就不担心自己出事后,家眷被流放吗?”

“以康国公王复子嗣为例,刘氏奉天殿哭诉,两个孩子,不得参加科举,又不能弃笔从戎,这也做不得,那也做不得,陛下素来对夜不收家眷宽厚有加,这个问题,大明皇帝明明意识到,却没有改变呢?”

胡濙听闻便是笑了,点了点桌子说道:“你这就是典型的罗马贵族元老院的思考方式,你用贵族元老院去思考问题,怎么能看懂大明的律法呢?我大明,自有国情。”

“因为大明掌控了绝大数社会资源的是科层制官僚,而不是世袭罔替的贵族。”

“你能理解吗?”

尼古劳兹摇了摇头,他不理解,他认为这是不合理的,无论是从自下而上还是自上而下,这个瓜蔓连坐如此残酷之法,居然从来没有人质疑,而且几乎所有大明人认为理所应当。

胡濙揣着手,靠在椅背上,略显有些失神的说道:“我更详细的说,大明的权力是自下而上产生的,这一点是自秦末大泽乡开始就成为了一种公理,无论是如何去塑造皇帝的神圣,但是改朝换代在这片土地上不断的上演,这一公理是事实公理,普世规则。罗马,正是因为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经过了数次兴衰更替,依旧认为权力自上而下,最终灭亡。”

“瓜蔓连坐是对肉食者的不公平,但是对于大多数的百姓而言,不执行瓜蔓连坐,是不是一种更大的不公平呢?”

“这世间没有绝对的公平,那么如何选择,对于大明而言,并不是一个很难的抉择。”

“时至今日,八辟之法皆由陛下宽宥,陛下不宥,八辟八议,也不过是形同虚设耳。”

胡濙很清楚大明的八辟八议,早就是成为了皇权特许,若是真的八辟八议,汉王朱高煦在靖难之役中,战功煊赫,汉王府却被满门抄斩,甚至连个名单、人数都没留下。

胡濙继续说道:“更确切的讲,瓜蔓连坐,限制执行者拥有绝对的裁量权力,是对肉食者的一种加罚,这的确是不公平的,但是把罪人家眷定性为无罪不罚,又是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大明多少连坐家眷们,享受了肉食者们不法所得的优渥生活,真的不知道不法者在做什么吗?”

胡濙其实没说完,皇权是什么?皇权究竟代表了谁?又应该代表谁?这些胡濙没有说,尼古劳兹自己懂便懂,不懂胡濙也不会告诉尼古劳兹。

尼古劳兹看着胡濙继续追问道:“那就不能区别看待吗?”

胡濙挑了挑眉,没说话,捂着个汤婆子,也不回答,就一直似笑非笑的看着尼古劳兹。

尼古劳兹被看了一会儿,就是一阵恼羞成怒,羞愤难当。

他自己想明白了,自己这个提问相当的愚蠢,区别看待的标准是什么?这个标准谁去制定?又由谁去执行?是那些拥有了大量社会资源的势要豪右。

‘区别看待’是一种更大的不公平,不存在理论中那种完美无瑕的模型,那就不如不开这个口子。

这种问题,作为罗马行省总督和罗马亡使的尼古劳兹不该提问的。

“是我自己愚蠢了。”对于尼古劳兹而言,承认自己失误,并非难事,罗马都亡了,不找到症结所在,罗马闪电归来便毫无意义。

胡濙就是不说话,也能戳到尼古劳兹的肺管子,尼古劳兹拿什么跟胡濙斗法。

胡濙坐直了身子说道:“我可能需要你一些帮助,大明最近海贸之日日益繁忙,有些事还请贵国使臣赐教了。”

第九百五十七章 陛下承诺过的!

“李宾言和贝林在松江府仰望星空,整理了前元太史令郭守敬的天文历法著作,再结合王复从西北带回来的乌鲁格别克天文表、六分仪,继往开来,将岁差更精确了一些,同样王复也带回了帖木儿王国的三角学、球面几何学、几何学图表,最终李宾言和贝林向陛下奏禀,在贡院门前,再建天文台,便有了地球是个球的猜想,得到了广泛认可而没有确定的猜想。”

“景泰三年起,大明清理了龙江造船厂,再加上三宝太监留下的航海图鉴,大明船舶改进了长宽比例、防止船蛆、改良桅杆水量、增加吃水防止海难等等,极大的增加了远洋航行能力,而后陛下更是将舟师和通事们召集在一起,设立了海事堂,将海事专门当做一个学问研究,这其中就有沧溟流的发现、信风、诡浪、赤道无风带等等。”

“大明拥有着天下最为庞大的人口,最为庞大的工坊、最精密同样最先进的机器,无论是水力轧机、还是蒸汽机铁马,都是世间仅有,这些在不断的推进着大明朝的商品经济的发展,而这个发展过程中,大明的御制银币和景泰通宝就是这个庞大商业活动中的血液,人没有了血液不能活命,国家亦是如此,陛下始终不肯行钞法,那就不得不带回更多的白银和黄铜,为大明不断的注入新鲜的血液。”

“在盐铁会议上,我们惊讶的发现,大明已经无法继续执行洪武、永乐年间的马政,因为大明腹地的田亩用来养育百姓都已经捉襟见肘了,即便是陛下不顾群臣反对锐意开边,但是开出来的领土,相比较大明人口的增长,显然仍有不足,在人多地狭的背景下,向外殖民,走出去,就成了大明必然的选项,这便有了鸡笼岛,现在南衙四省一京、一府已经开始向鸡笼岛移民,而吕宋、婆罗洲、爪哇、旧港,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陛下是个果决的人,大明在陛下的率领下,大明终于结束了浑浑噩噩,前后为难的开海政策,出现问题,解决问题,先开了海再说,陛下的理由是人地矛盾愈演愈烈,人心贪得无厌,这个矛盾再不加调和,老朱家的江山不保,陛下给出的理由如此的合理,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人丁的增长会因为土地的有限陷入停滞,这种因为兼并造成的人地矛盾,的确有可能让大明亡国,但那也是一百年,甚至两百年后的事儿了。”

“这就是大明当下大航海时代悄然来临各方面原因,就连京师有很多的衙内,因为降袭制失去了贵族的身份,开始寻求到海外博取一番基业,在他们眼里,海外无疑具有巨大的风险,但同样,拥有几乎让人癫狂的利润,比如最近很多人前往慢八撒寻找金矿。”

胡濙静静的讲述过往,讲述着大明的大航海时代能够成行的原因。

尼古劳兹悄悄的记下了这些原因,至高无上的大明皇帝以自己的威权,一力促进开海事,现在终于到了茁壮成长的时代,说起来也是令人惭愧,罗马帝国虽然号称环地中海帝国,但是东罗马帝国时,地中海并不是罗马的内海,所以尼古劳兹甚至没有胡濙看得清楚,大明为何处于大航海时代。

“那么作为执掌了礼部尚书五十年的胡少师,既然已经如此……洞若观火的看清楚了所有的问题,那么还有什么要跟我这个亡国使臣请教的呢?”尼古劳兹非常疑惑,胡濙是他这一生遇到对礼法之事最为精通之人,还有什么难题,能难得到他呢?

胡濙睁开了眼睛,紧紧的盯着尼古劳兹说道:“还不够,大明还缺两点东西,那便是如何把财富带回来,还有如何殖民。”

“明确的说,就是那种毫无底线、理所当然的奴隶制,可以毫无顾忌的掠夺土著的财富,那种恬不知耻。”

尼古劳兹立刻就红了眼,大声的说道:“我们罗马不是那样的!我们罗马要是你说的那样,无论是日耳曼人、还是高卢人、亦或者盎撒人都不可能占了我们罗马的祖地!他们才是那个样子!”

“否则一群卑贱的蛮夷如何能够击败伟大的罗马!他们才是血腥的刽子手,他们才是恬不知耻的!他们才会无论男女老幼统统杀死,而后点一张赎罪券后心安理得!”

“我们罗马人不是这样的!”

胡濙眼前一亮,往前凑了凑说道:“对对对,就是这个,我们大明就是缺的这个。”

尼古劳兹瞪大了眼睛,好悬一口气没倒过来当场去世,胡濙在气死人这件事上的道行,实在是让尼古劳兹无力招架。

胡濙靠在躺椅上,乐呵呵的说道:“中原的奴隶制实在是太过于久远了,虽然可以在不断的开海事中,累积经验,经过多次斗争形成适用于现在的奴隶制,但是朝廷需要有一个方向。”

“你们那个行省奴隶制,在海外应该算是不错的制度。”

尼古劳兹和胡濙开始关于罗马奴隶制的讨论,双方就大明当下面对的种种问题,站在各自的文化基础上,展开了深入的交流,最终形成了一个一致性的意见。

这场发生在会同馆驿的谈话,谈话的二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何其重要的一场谈话,后人说起这段,都认为这场谈话,是汉罗合流的开端。

在过年之前,朱祁钰收到了胡濙的奏疏——《海夷藩国制疏》,从行制、厘法、确权、量度,等多个方面,确认了海外藩国的合法,以海外总督以及总督府为海外藩国的政治主体,以大明历法、礼教为文化主体,以类胡元四等人的奴隶制为社会主体,以大明度量衡为标准的海夷藩国制,初步成型。

朱祁钰以此为基础,在财经事务上,完善了海夷藩国的财会制度,以海外市舶司为经济主体,满足大明需求为首要的经济制度,这部分朱祁钰结合了关于濑户内海堺港市舶司的经验,进行了补足,而且确定了海外市舶司为大明四方之地的基本事实,朝廷派遣官员管理,还有大明水师的巡守等若干细节。

胡濙的这本奏疏上,唯独没有涉及到军事,而于谦在通读之后,补足了海外总督府关于军事的缺陷,海夷藩国拥有部分的军事主权,可以自行募兵调遣,但仍受海外市舶司番都指挥的节制,以市舶司驻扎大明水师、藩国协从的军事主体。

这种军事制度,很像是大唐当年在西域的都督府制度,以大唐长征健儿为主要军事力量,当地世官协从。

《海夷藩国制疏》建立了一整套以大明为宗主国的海夷藩国体系,也确定了宗主国和海夷藩国之间的权利和义务。

在朱祁钰看来,即便是结合了罗马确定的这套宗主藩国制,依旧是温和的。

毕竟后世的宗主国可以卖给倭国武器,而不交货,最后以不符合时代,强行淘汰退役倭国的武器装备。

倭国付了钱,没看到任何的实物,最后在宗主国的要求下,退役了一大批不存在的军备,即便是没交货,宗主国也不会退返这笔军费,否则宗主国也不会绕个圈,让倭国淘汰了。

总之,大明的这一套宗主藩国制度,作为宗主国的大明,依旧要履行许多的义务,比如大明水师要对海外藩国进行巡逻驻守,清理海盗,维护海外总督府的存续等。

“那么还有人有疑问吗?”朱祁钰坐在奉天殿的宝座上,于谦已经详细的解读了这份廷议通过的奏疏。

都察院总宪贺章左右看了看,这几年,陛下威权越重,这朝堂上就是有人心里有疑惑,都没人敢说话。

陛下有那么可怕吗?!

贺章出列俯首说道:“陛下,以继列祖列宗为遗志,得登大宝之位,太祖高皇帝定十五不征之国,文皇帝因交趾不法无德而征伐,现如今,陛下又定海夷藩国制,与太祖高皇帝所定朝贡之国策相悖,臣请问,陛下,这朝贡藩国制和这朝贡藩制,大明究行何法?又将祖宗之法置于何处?”

群臣无不骇然!

这话能说吗?能讲吗?

在这奉天殿上,在这景泰十二年最后一场朝议上,如此大胆的质询陛下的政令也就罢了,连陛下都质疑!

只能说,不愧是只手遮天贺总宪,胆子就是大!

贺章说这话的时候,背后都升起了一层的冷汗,握着笏板的手都在抖,他哪有这个胆子,他这番话其实是陛下教他说的,原话要比这话更加难听,贺章怕自己讲出来,纠仪官当场将他拿下扔进诏狱里去,贺章好生润色了一番,降低了九成的攻击性,才说了出去。

“嗯。”朱祁钰对贺章这个水猴子还算满意,他看了一圈群臣说道:“想必,衮衮诸公皆有此疑惑。”

“臣等不敢。”群臣齐声说道,除了贺章,哪个家伙敢跳出来对着陛下指着鼻子骂?贺章的攻击性太强了,强到没人敢应和的地步,贺章这话往深入理解,根本是在质疑陛下皇位的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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