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741章

作者:吾谁与归

“霍氏立霍禹为帝的纲领,连霍氏裙带都不认同的情况下,霍氏便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最终败北。”

“而后调查之后才发现,显夫人除了暗害许平君许皇后外,还打算谋害汉宣帝的太子刘奭,但是因为汉宣帝早有防备,迟迟未曾得手。”

胡濙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在京师之战结束到皇太子朱见澄未出生之前,陛下的长子朱见济是最危险的。

只要毒害了这个长子,皇帝无嗣即为无德,到时候无论是迎回稽戾王、还是再立朱见深都是理所当然之事。

在这个过程中,陛下始终将汪皇后等家眷保护的很好。

群臣直到拿到了百事大吉盒的时候,才知道,泰安宫有皇嗣诞生。

胡濙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因为历史上也曾发生过这样的事。

朱见济再次问道:“霍光那么聪明的人,难道就没有料想到这样的结局吗?”

“不知道。”胡濙摇了摇头说道:“或许是猜到了,或许是没猜到吧,但是霍光并没有想要行禅让的想法,如果要那么做,相比较汉宣帝刘病已,刘贺更加控制一些。”

“所以,霍光仍然是麒麟阁十一功臣之首。”

胡濙讲了什么,讲了霍光的诸多缺点,比如说霍光杀桑弘羊,比如霍光治家不严出了显夫人,最终导致霍氏满门族灭。

但是胡濙从来没有否认过霍光在政治上的成就,在汉武帝驾崩以后,是霍光把整个汉室江山撑了起来。

朱祁钰想了想说道:“霍光真的有忤逆之心,就应该找个类似于汉昭帝登基时的幼童来,六七岁,这样一来,更加容易行禅让事了。”

“只知霍光而不知汉帝,不用几年时光,以霍光的才能,搞出王莽篡汉的把戏来,轻而易举。”

胡濙略微有些沉默,果然陛下得亏是皇帝,否则做了臣子,至少也是个贪官污吏、国之巨蠹。

胡濙就想到了刘贺比刘病已更好控制,一个荒唐的君王,更加容易行禅让事,陛下这直接来个主少国疑。

他发现自己完全是多虑了!

他本来还以为讲霍光被族诛之事,略显有些阴暗,可是陛下这直接告诉了皇嗣们,找个孩子更加容易控制。

这里最大也不过是十三岁的朱见深,这是教育孩子应该说的事儿吗?

“陛下,武清侯石亨带着白鹿换铁马来了。”兴安俯首说道。

“宣。”朱祁钰站起身来说道:“都去看看热闹。”

石亨带着一匹纯白色的驯鹿来到了文华阁南侧的御花园内,将白鹿递给了小黄门,才上前见礼,俯首说道:“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否?”

“朕安,赐坐。”朱祁钰点头示意石亨坐下说话便是。

石亨指着体态优美,连鹿角都是雪白的驯鹿说道:“这头鹿是臣在激流河与斡难河交汇处猎到的,两个修长小岛相偎而卧,河水回环野花丛生,红豆遍地松黛桦橙,山光水色美不胜收,这两个岛就是苍狼岛和白鹿岛。”

胡濙探了探身子问道:“应该是叫赤那山和马阑勒山吧。”

石亨一愣问道:“胡少师如何得知?这两座岛在当地就叫赤那山和马阑勒山。”

胡濙笑着说道:“孛儿只斤的黄金血脉的来源,就是这两座岛,在胡元的传说中,孛儿只斤氏的祖先,是奉长生天之命的孛儿帖·赤那和豁埃·马阑勒,诞生的高贵血脉,是苍狼和白鹿的后人。”

“所以我知道这两个岛屿,就在激流河和斡难河交汇处。”

石亨不得不感慨万千的说道:“不愧是博学多才的胡少师。”

胡濙只是微笑,看石亨的反应,石亨真的是在这两个岛上猎到了白鹿,而不是为了讲故事而讲故事,给这两头白鹿增加一些神秘的色彩,来增加祥瑞的吉祥。

石亨是很擅长拍马屁的,他是在王化鞑靼的时候,猎到了这头白鹿,在胡濙介绍了苍狼岛和白鹿岛的渊源时,石亨几句‘蒙圣感化白鹿献瑞,天下归心四夷宾服’之类的话,那自然是早有准备。

但是石亨并没有憋出几句不伦不类文绉绉的话来,而是期盼的看着陛下,希望用白鹿换几匹铁马养一养。

“兴安,待会武清侯走的时候,让武清侯带走几匹铁马。”朱祁钰对着兴安说道。

石亨要铁马,一来是巩固他为陛下牵马坠蹬,为陛下先导的地位,二来也是真的喜欢。

哪有武将面对足以迭代战场作战方式的利器而不动心的?

“谢陛下!”石亨终于心满意足起来。

“父亲,这头白鹿,能给孩儿吗?”朱见济忽然开口说道:“孩儿很喜欢。”

太子朱见澄闻言,脸色一变,鹿这种东西,在中原王朝有着极为特殊的意义,鹿在中原王朝中一直隐喻着帝位。

鹿与禄同音,所以,言鹿即用以言禄,此禄则指天禄,即帝王位之意。比如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朱见济不知道吗?

朱见济当然知道。

朱见澄用力的握住了自己的椅子的扶手,而后忽然想起了什么,缓缓松开,他开口说道:“父亲,既然哥哥喜欢,那就给哥哥吧。”

朱祁钰听到这儿,脸色立变,训斥道:“俩小兔崽子从哪里学到的这种阴阳怪气的臭毛病,滚去抄书去!把管子·王言篇抄十遍,抄不完不许休息!”

朱见济和朱见澄站了起来,向着文华阁而去,朱见深、朱见浚等人也站了起来,让大人们说话。

朱见深和朱见济因为扈从陛下南下关系比较亲近,走在一起。

“你何必呢,你怎么能有要那头鹿呢?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啊!”朱见深语气急促低声说道:“若是让皇后千岁听到了,你和你的母亲,在宫里还能讨到好处去?”

朱见济倒是摇头说道:“我和你不一样,你可以什么都不要,安安稳稳的等着父亲安排。父亲对你视若己出,一定会给你一个好的安排。”

“我必须得要点什么,否则父亲,还以为我性情隐忍蓄势待发,所图甚大,我这样直接索要,只是得两句训斥,而后滚去抄书罢了。”

“皇后千岁知道后,只会认为,我这个长子不足为虑,一头牲畜也要抢,难成大事。”

朱见深面色数变,才感慨的说道:“难为你了。”

“没什么为难的。”朱见济反而满是笑意,大踏步的向着文华阁的书房而去,一边走一边说道:“生在帝王家,是滔天的气运,这不是为难和烦恼的事儿,只需要小心些,待到成丁后,便无事了。”

“也就几年的功夫。”

朱见深试探的问道:“不是在故作姿态才这般说?”

“你以为呢?”朱见济反问道。

第八百一十章 共襄开海盛举

权力,权力可以影响或者指导他人的行为,或者影响事件进程的能力,可以对资源、利益进行分配。

权力,就是一切。

皇权,就是大明至高无上的权力,而得到了皇权,在大明这片土地上,就可以得到一切一切想要的东西,只取决于你想还是不想。

朱见济在一点点的用自己的行动,放弃得到这个权力的机会,并且开始付诸行动。

在御花园观赏白鹿的朱祁钰,对自己的这个大儿子的了解虽然不多,但小孩子的把戏,他还是洞若观火看的明白。

就连石亨都没有请罪。

好好的献祥瑞的好事,结果目睹了皇嗣争权?

并非如此。

“崇王殿下有德。”胡濙看着几个皇嗣的身影点破了这个谜面,胡濙当然知道陛下看清了崇王在做什么,但是胡濙害怕石亨没看明白透彻,做出了什么误判来。

自古想要通过武力得到宝座的皇嗣们,通常都要笼络朝中善战悍将,而石亨和石彪这对叔侄就是这样的悍将。

石亨在军事上的天赋是足够的,但是万一在政治上做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就是不知道太子是否明白了。”朱祁钰看着朱见澄的身影略微有些担心。

朱见济的争是不争,朱见澄的不争是争。

朱祁钰不担心朱见济,这个庶长子的聪慧,真的要夺嫡,不会索要这头白鹿,他还没那么蠢。

所以朱祁钰只是罚抄他们去抄书,而不是更多的斥责。

胡濙倒是颇为确定的说道:“太子虽然天资不裕,可是太子也不糊涂。”

“那样最好。”朱祁钰结束了这个话题,而大明的悍将石亨,正研究几匹铁马起劲儿,对此没有多说一句。

朱祁钰和石亨聊起了西域行都司之事,胡濙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如同睡着了一样。

又是一年中秋节,朱祁钰今年一如既往在讲武堂过的中秋,并没有回泰安宫,土木天变的伤口经过十年的时间,终于缓缓愈合,那些失去的土地被逐渐拿了回来,那些牺牲的军士民夫逐渐被忘记,那些荒芜的田野再次有了收获的喜悦,那些当初的惶惶不可终日,再次变成了歌舞升平。

但是在朱祁钰的心中,土木天变,始终是大明的一道巨大伤疤,他从没有忘记过一次。

他有时候也想让权力小小的任性一次,不顾任何后果,长驱万里,至康国将西进的瓦剌人犁庭扫穴,但此刻的大明,鞭长莫及。

朱祁钰一直在聚贤阁的御书房待到了近子时的时候,才忙完了公事,他手里握着一份奏疏,认真的看着。

国子监的祭酒,翰林院的翰林文林郎,礼部清吏司郎中吴敬,上了一份奏疏。

朱祁钰在南下的时候,追查仁和夏氏的案子中,查出了正统年间的系统性的科举舞弊案,江南诸府就有将近一千多名举人,都是靠舞弊中举,他们活跃在诸府州县做了知县事、推官,而且诸多提学官,都涉案其中。

在清查之后,朱祁钰直接免除了近千人的功名,将数名提学官斩首示众,以儆效尤,并且所有涉案之人,三代不得科举。

这个科举舞弊案仍然有后续。

吴敬作为国子监的祭酒,在京师也展开了大规模的清查,京师的举人涉及不多,毕竟像陈循、王文这样的朝堂大员,都能因为在京的一个举人名额闹到皇帝面前来,那么多贵人的眼睛看着,自然不好舞弊。

但是京师的国子监却成为了科场舞弊的重灾区。

国子监分为南北两个国子监,被称之为南北两雍,而南北两雍大约有超过了两万人的监生,而这两万多人的监生之中,经过了国子监的自查,没有问题的大约只有一千人,剩下的九成五,都不满足入学资格。

而吴敬上奏中称:【朝廷设国子监以育天下英才,自洪武至正统,凡科贡生员俱在监肄业,奏欲存省京储止留监生千余人,其余放依亲。】

放依亲的意思就是放这些不满足入学资格的监生,出国子监去依靠自己的亲朋去,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朱祁钰并没有立刻朱批,而是将奏疏放到了自己的袖子里,明日是例行的廷议,他打算拿到了文华殿的长案前议一议再做定夺。

两万多监生就这么放归,是否是放虎归山。

“让礼部尚书萧晅看下奏疏。”朱祁钰对着兴安说道,奏本一般是一式两份,一本在文渊阁,一本在大明皇帝这御书房内。

文渊阁由通政使王文掌控,而王文为人谨慎,御下极严,文渊阁内制诰,未有敕谕,任何人泄密,都是要进北镇抚司过一遍五毒之刑,一旦坐实勾结朋党,极有可能被送进解刳院内。

朱祁钰让礼部尚书萧晅提前看一看奏疏,目的就是明日议事之时,别慌了神,一问三不知,虽然有姚夔、刘吉帮衬,可萧晅本人作为胡濙推荐的六部尚书,朱祁钰多少得看护点。

“要不要给于少保也看一看?”兴安俯首领命,试探性的问道。

他是知道这本奏疏内容,这近两万的监生,背后是两万个在两汉可称得上豪强的富户,兹事体大。

“给于少保也看看,怕是又要准备一大堆的劝仁恕的话,来劝朕仁恕,可是这件事,朕没有办法仁恕,为国取才国子监,藏污纳垢,乌烟瘴气,若是不下狠手整饬,此等歪风邪气,国无长祚。”朱祁钰同意了兴安的建议,但是也是颇为头疼。

朱祁钰的处置,要说服于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次日的清晨,朱祁钰打马来到了文华殿,例行主持廷议,二十七人早就等在了文华殿外。

文华殿的对面就是文渊阁,文华殿的南庑半间房就是司礼监。

“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二十七人毕恭毕敬的见礼。

朱祁钰示意兴安发下去今天议事的题本,说道:“免礼,议事吧。”

众人看完了题本面色剧变,虽然知道大明的科场的歪风邪气极为严重,但当事情摊开了摆在所有人面前之事,众人才知道,科场舞弊已经严重到了动摇江山社稷的地步。

大明科层制的官僚体系里,绝大多数的朝廷命官,都来自于科举,而科举的根基已经完全腐烂,科层制的官僚体系,这棵参天大树,迟早会被蛀空。

司礼监秉笔太监李永昌低声说道:“得亏正统只有一十四年,这再有几年,就是国有雄主贤才,也难戡正了。”

李永昌是讲武堂的提督内臣,这个位置他一坐就是九年时间,是继兴安、成敬之后排名第三的大珰。

李永昌作为宦官,要讲一些陛下要讲却不能讲的话。

“过去了,往前看吧。”朱祁钰示意穿着大红宦服的李永昌不要继续往下说,稽戾王那烧毁的半面龙旗大纛就在长案上的玻璃下压着,点到为止就行。

“陛下圣明。”李永昌作为陛下鹰犬,立刻闭嘴。

于谦的脸色颇为肃穆,接过了话茬说道:“确实太荒唐了,臣素知科场昏暗,但完全没料已经糜烂至如此地步。”

这内廷被陛下一句话给堵住了,这外廷又开始抱怨上了。

朱祁钰登基至今,始终在竭力避免全面否定,稽戾王死后,朱祁钰也没有过多的对稽戾王进行批判。

于谦也在避免,但是今天这个事儿,连于谦都有些按捺不住了,荒唐至极,国家大事,岂能如此儿戏?

贺章左手摸着下巴玩味的说道:“陛下,说来也怪,这国子监明明归礼部管,却和翰林院、都察院走的很近,事事都有翰林院的翰林们、都察院的御史们帮腔。”

“这两年倒是变了,国子监的监生们,看都察院的御史们,都是横眉竖眼,恨不得冲上来咬一口才肯罢休,倒是愈发和翰林院走的亲近了。”

“是不是啊,商学士?”

这两年都察院的科道言官的风气在快速改变,在贺章恩威并施之下,都察院终于恢复了本来的模样,这一下子,都察院的御史们就成了人人喊打的投献之徒。

贺章这股子气憋在心里已经很久了,今天终于当面把这个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商辂给怼了,一时间,神清气爽、扬眉吐气。

贺章这些年,在左都御史的位置上,做得很好,没有辜负陛下的期许和胡濙的举荐,逢年过节,贺章还要登门拜谢胡濙提携之恩。

胡濙用贺章的例子,给皇帝演示了一遍,什么叫读书人的心比墨还黑。

贺章在左都御史的位置上受了多少的委屈,连右胳膊都没了,还得对胡濙感恩戴德。

商辂作为翰林院翰林学士被这么指名道姓的骂,却是反抗不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因为事实就在案上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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