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74章

作者:吾谁与归

“出现现象,提出问题,找到原因,解决方案,你们要实事求是,不能空喊不是?”

“这样,你们回去呢,写一道奏疏上来,就按照朕说的那四个点,现象、问题、原因、方案。”

“写明白了,如果农庄法,真的是亡国之策,朕就收回成命。”

朱祁钰并不想堵塞言路,既然他们反对,只要反对的有理有据,那就可以反对。

空喊口号,那绝对不可以。

大明几乎没有因言获罪的先例,又不是蛮清,搞什么文字狱,思想禁绝,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就搞出几万的连坐大案来。

让人说话,天塌不了。而且这里面有多少人是被裹挟的?

朱祁钰留了个作业,农庄法势在必行,可以积极建言献策,完善此法。

大明皇帝朱祁钰,非常开明。

农庄法的朝议暂停了,但是不影响推行,朱祁钰已经让户部尚书金濂去做这件事了。

金濂和于谦在朝议农庄法之前,彼此通过气儿了,自然没有不领命的道理。

“宁阳侯陈懋请旨班师回朝,臣有本劾。”兵科给事中站了出来,他准备开火喷陈懋了。

朱祁钰压根不给他开火的机会,点头说道:“归班吧,宁阳侯还要在福建呆很久,暂且是回不来的,要弹劾,也等宁阳侯回京之后,再弹劾。”

“朕总不能偏听偏信吧,听你一面之词,就罢免千里之外的征南将军,福建那边还乱着呢。”

兵科给事中还想说话,最终还是归班,御史、给事中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居然讲道理,也讲不过大明皇帝。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当然奉天殿外的五十名大汉将军们的绣春刀,陛下的道理,实在是太过于锋利了。

他们想要强词夺理的时候,总是要掂量下自己的脖子是不是比刀硬。

卢忠很少在朝堂上说话,等到朝臣们都闭嘴了。

他站了出来,高声说道:“陛下!臣有本启奏,臣奏请陛下,以十恶降罪奸细刘玉、韩陵一干人等,应磔其于市,以威震宵小!”

磔刑,就是凌迟,对于胆敢行刺陛下的人,就要用天底下最严厉的刑罚去震慑。

朝堂上开始小声的议论,这次卢忠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抓捕刘玉、抓捕韩陵一干人等,居然这么快就可以增补结案了,办案的效率,实在快得吓人。

朱祁钰却没有马上说话,他并不是在犹豫,而是在思考是首恶凌迟,其余斩首,还是全都剐了……

于谦出列说道:“陛下,臣以为卢指挥讲的有理,不磔不足以服众。”

刑部尚书俞士悦站了出来,俯首说道:“陛下按大明律,刘玉磔刑,其家人镇守独石内官韩政家人,也应一并斩首示众,方为妥当。”

可惜了,韩政一干人等,早就叛逃到了也先那边,这要执法,还得先把瓦剌给灭了。

朱祁钰在等待人反对,但是似乎所有人对此事,都不是很上心。

行刺皇帝,还被抓了个正着,这种事别说求情了,陛下说咋办,那就咋办。

万一说两句,被当做是同党,那岂不是大大的不妙啊!

朱祁钰等了片刻,没有等到人反对,终于是点了点头说道:“那就磔了吧。”

“找个刀工好的。”这算是朱祁钰最后的仁慈了。

《大明律》显然是一个适合当下时代的法律,如此重刑,其实也是在这个消息闭塞的时代里,最好的警告手段了。

朱祁钰不是个教条主义,他不觉得后世的价值观,适合现在这个年代。

既然没人求情,那就磔了吧。

大概后世会给他朱祁钰扣上一顶残暴的帽子吧,动不动就杀头,动不动就凌迟。

他朱祁钰,倒是越来越像亡国之君的架势了。

“等一下。”朱祁钰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个主意。

卢忠、于谦、俞士悦等人正准备回班,却是一愣,陛下这是要改主意了吗?

“可否观刑?”朱祁钰愣愣的问道。

俞士悦愣愣的说道:“可以,自然是可以,但是陛下要观刑吗?”

朱祁钰摇了摇头,他在德胜门外已经见多了钩镰枪之下,血腥的场面了。

除了打仗,他是再也不想多看一眼了。

他转头说道:“太医院院判审理陆子才、欣克敬,你二人前往观刑,将所见所闻,画成图册,细细研究。”

陆子才和欣克敬被点名的时候,猛地一哆嗦,这……这咋就跟自己扯上关系了呢?

“陛下,臣等……臣等……臣等领旨。”陆子才吞了口唾沫愣愣的说道。

这为啥要让自己观刑,观刑也就罢了,还让画成图册,这是要干啥呀!

刀片子揦人,还要揦几千刀,多瘆人啊!还得全程看完,还要画册,这是要做什么?

陛下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爱好!

陆子才和欣克敬互相看了一眼,猛地打了个寒战。

“陆院判,朕对你寄予厚望,希望此次观刑之后,你的医术能够突飞猛进也。”朱祁钰语重心长的叮嘱道。

刘玉、韩陵是注定是要千刀万剐的。

即便是朱祁钰不忍,你看看这兵部尚书、刑部尚书、锦衣卫指挥使这架势,那只能千刀万剐。

既然要千刀万剐,那就刀出价值,剐出一本解剖学来!

他背负一个残暴的骂名,也有大收获不是?为大明医学进步,做出了微不足道的贡献。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陆子才和欣克敬又互相看了一眼,才知道陛下到底想要知道什么。

关于人体解剖这块,大明不如前宋。

前宋的时候有个大宋提刑官名为宋慈,就极擅长法医鉴定,一本《洗冤集录》算是开了历史之先河。

理学讲究死者为大,视、听、言、动非礼不为、内无妄思,外无妄动,但是宋慈宋提刑,就直接把人抬到了大街上,让大家看着解剖,以避亵渎尸体的嫌疑。

这在理学家们看来,简直是大逆不道的行径!

大明在这方面是比较克制的,但是陛下借着凌迟,让他们继续关于人体的探究,无疑是对医学的大力推动。

陆子才出列说道:“陛下,臣需要一个画师。”

“臣可能需要一班仵作。”欣克敬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说道。

朱祁钰一听,这要求很合理,立刻说道:“好说,顺天府丞夏衡,你们顺天府的仵作借调一班给陆院判。”

至于犯人刘玉会不会因为作画,死的更慢一些,更痛苦一些,这就不是大家关心的问题了。

这群狗奸细都要被凌迟了,连大明律的正刑都没有资格享受,他们哪有什么死者为大的忌讳呢?

剐就是了。

顺天府尹夏衡出列俯首说道:“臣领旨。”

兴安一甩手中的拂尘,大声的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这朝议算是结束了。

但是廷议才刚开始,大家要从奉天殿到文华殿去,继续议政,这关门议政的事,就是讨论机要之事了。

农庄法到底要不要做,该怎么做,是小范围试点,还是大明两京一十三省全部推广,都要在这廷议之上解决。

文华殿常年放着一副巨大的堪舆图,而于谦也早就准备好了对六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司礼监内阁、武勋们解释为何要推行农庄法的理由。

其实很简单,农庄法是军屯法的一种继承和延续。

于谦站在地图前,拿着一根长杆,指着山外九州的地方说道:“恢复山外九州军屯势在必行。”

“瓦剌人虎视眈眈,臣在巡查路上,就不止一次遇到了瓦剌人的斥候游弋,若是无法恢复山外九州军屯,瓦剌人开春之后,必然趁势而下。”

于谦不止一次精准的判定了瓦剌人的行动,在所有人认为瓦剌人不敢入关的时候,于谦说瓦剌人必然南下。

朝臣皆以为于谦在借机揽权的时候,瓦剌人破了紫荆关长驱直入,直逼京师城下。

现在于谦说瓦剌人贼心不死,大家都没有什么怀疑了。

的确是贼心不死,若是贼心已死,那太上皇早就回京了。

“山外九州军屯法,农庄法皆可,臣等没什么异议,可是为何要在福建也一起推行此法呢?”胡濙率先问道。

胡濙当年还帮朱棣寻访过建文帝,作为永乐年间以来的礼部尚书,他始终奉行:谁在龙椅上,他就支持谁。

对于废立正统睿皇帝的事,他没有参与,但是不代表他不支持。

默认有的时候也是支持。

比如玄武门之变时,李靖作为李渊的头号悍将,却是一言不发。

玄武门之变,尉迟恭进宫持械于李渊之前。

从头到尾,李世民要对付、逼迫的就是李渊禅让,至于李建成和李元吉,不过是添头罢了。

于谦眼神中凶光乍现,厉声说道:“因为一些缙绅们面临兵祸之时,他们逃了!既然逃了,他们的地,他们的特权理当收回。”

“食国之俸,享国之尊,在兵祸横行之际,上不能为国朝分忧,下无法束民安地方,守土牧民之责不履行,自然弃之如敝履。”

缙绅,可不仅仅是有地的地主。他们是各级官吏、致仕官、封赠官、捐纳官以及国子监和府州县学的生员。

大明律规定:「凡京官及在外五品以上官有犯,奏闻请旨,不许擅问,六品以下,听分巡御史,按察司并分司取问明白,议拟闻奏区处。」

「若府州县官犯罪,所辖上司不得擅自勾问,只许开具所犯事由,实封奏闻。若许推问,依律议拟回奏,候委官审实方许判决。」

缙绅犯了公罪,可以收赎;犯了私罪,得以解职、调离或降等抵罪。

这是他们的司法特权。

而同样的,做过官的还有俸禄,即便是生员,也有朝堂发放的月盐银。

不仅如此,缙绅还享有徭役优免权,即便是人死了,还可以免役三年。

举人以上的缙绅,还有一定的蠲免二税的土地的特权。

这些权利是国朝赋予他们的,国朝有难,他们却立刻逃难。

等到兵锋退去,回来接着享受,哪有这样的道理啊!

于谦说完之后,胡濙沉默了许久,说道:“那就试试吧。”

胡濙听明白了,于谦支持农庄法的核心是因为缙绅们靠不住了,已经不足以作为大明的手脚,代天子牧民守土,自然要换个法子。

李宾言作为都察院的新魁首,自然是坐直了身子,愣愣的问道:“那包揽粮差之事呢?缙绅都没了,怎么收粮呢?”

所谓包揽粮差,就是春秋两税的时候,下乡收税的粮官,多数有缙绅包揽。

这可是涉及到了官员腰包和考绩的头等大事,做到好,官员腰包鼓鼓囊囊,吃的满嘴猪油,考绩也是甲上优等,升官有望。

做的不好,那自然是口袋空空,考绩丙下劣等,前途一片黯淡。

缙绅们包揽了粮差,士绅大户或者有功名在身,那自然是自家的田能不交就不交,自己庇护的人家,也是能少交就少交。

那少交的、不交的部分,咋办呢?

摊派啊!

本来百姓们自己种出来的粮食,又凭白摊派了一头烂账,那怎么可能愿意呢?

天下间大同小异,民风彪悍的地方,聚众自保、啸聚山林。县里的马步捕快、青壮差役、缙绅家奴齐出,就开始用武力胁迫。

那自然是要掏出刀子来,比划比划,火并几场,见见真章,可是老百姓们哪里斗得过缙绅们?

死伤些人,最后还是被强收。

勉强收上来的依旧不够,那就继续摊派下去。

包揽粮差这事,油水有多大?大约就是缙绅的钱,如数奉还,百姓的钱,三七分账。

七成还是人家的!

各县户房书办吏目和豪强们分肥,最主要的是给知县事和知府们留下一大份。

经过了知府知县事、缙绅、粮差、户房书办层层剥盘,到了太仓,又有几何呢?

这里面还有个漕运漕工百万所系之事,一路上有人偷、有人抢、还得有人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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