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739章

作者:吾谁与归

当年石亨在大营里招娼妓作乐,被朱祁钰抓了个正着,打了二十军棍之后,朱祁钰就承诺石亨,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愿景,而朱祁钰是个说话算话的人,自然要履行诺言。

“谢陛下隆恩!”石亨大喜过望,搓着手都没地方放,想跪下谢恩,又想起陛下不爱军卒下跪,就只能喜形于色的傻乐了。

“瞧你那样。”朱祁钰示意兴安拿来了一份堪舆图说道:“朕计划自京师至嘉峪关修一条驰道,专供蒸汽机车运行,全程四千里路,高低五百丈落差,图都画好了。”

“给你。”

这份堪舆图是大明九龙官道的一条,自北京至嘉峪关平整路面和道路硬化后,已经满足了最基本的驰道建设需求。

朱祁钰没有朱棣那等军事天赋,但是他的确是一个优秀的后勤大队长,专门负责后勤补给之事。

既然没有转战千里,深陷敌阵的军事天赋,那就把敌阵变成我的地盘,自然没有这个顾虑了。

朱祁钰将堪舆图推给了石亨说道:“日后,驰道延伸到了哪里,大明的疆土就到哪里,但是朕也希望朕的剑,可以守住大明的疆土。”

石亨接过堪舆图,振声喊道:“臣定不负陛下所托!驰道所及之地,皆为大明疆土!”

“修到撒马尔罕就打到撒马尔罕!修到君士坦丁堡,就打到君士坦丁堡!修到莫斯科,就打到莫斯科!修到巴黎,就打到巴黎!”

“陛下的剑指向哪里,大明军必然所向披靡!”

朱祁钰挥了挥手示意石亨坐下说道:“朕还不知道能不能修那么远呢,坐下说,坐下说。”

相比较钦天监的保守,石亨就太过于激进了,这驰道还没开始修呢,石亨就想着驰道修到巴黎去了。

范广愣愣的问道:“驰道是什么?是秦驰道吗?”

“是。”朱祁钰言简意赅的回答道。

朱祁钰要修的驰道和大明的官道驿路并不是一个东西,而是秦驰道,就是秦始皇当年修的驰道。

这属于大明考古式的科研成果之一。

“武清侯给我们太平伯讲讲秦驰道?”朱祁钰看向了石亨,这是讲武堂的研究成果,也是大明后勤大队长朱祁钰的秘密武器之一。

朱祁钰没有军事天赋,只会搞后勤。

第八百零七章 秦驰道与黑土地

“秦驰道,是当年抚宁伯朱潜之子朱永,提到的一个问题。”

“那就是秦军到底是如何做到在北方布置超过了数十万大军防备匈奴的同时,又驻军南越,这种跨越极大的军事部署,对后勤的考验压力是极大的。”石亨十分郑重的讲解起了当初研究秦军的动机,北扩和南扩同时进行的两线作战,是兵家大忌。

但是秦军做到了。

后勤,是军事行动的头等大事,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古今中外,莫盖如是。

后勤永远是决定了战场胜负的关键,比如东汉末年的曹操与袁绍之间的官渡之战,曹操奇袭袁军在乌巢的粮仓,最终击溃了袁军主力,奠定了曹操在北方霸主的地位。

比如某个在冬天能把一百五十万冬服搞丢的大国,这种后勤保障管理的体系下,所有人都在上下其手的情况下,如何能够速胜?

秦朝到底是如何保证南征北战的秦军的后勤问题,就成为了大明的一个热门议题,在这个议题的讨论之中,大明终于搞明白了秦的后勤补给逻辑。

石亨继续说道:“在河南南阳,我们的掌令官在组织农业生产的时候,发现了一处奇怪的路,确定为了秦朝驰道。”

“这条路是一段木材铺设的轨道,木材质地坚硬,风吹日晒之下已经满是腐朽,但经过了已经的防腐处理后,轨木仍然保留着一定的原貌。”

“这些轨木躺在枕木之上,每一根枕木与枕木之间的距离,正好与马的阔步合拍,自激之下,马匹在轨道上快速奔跑,而到了驿站之时,枕木逐渐变密,马匹慢慢减速,最终停在驿站之上,而后换新的驿马继续飞驰。”

“这样的驰道之上,马匹可以比往日拉更多的货物,而且更加平稳,货车一天一夜可行一千二百里,这比今日塘报的金字牌跑的还要快的多。”

书同文,车同轨的轨,并不完全是车辙的距离,还有驰道的轨道宽度。

范广愣愣的看着石亨,他久经战阵,自然知道货车一日行一千二百里是什么概念,那意味着驰道一旦修到了抚顺,大明京营可以在一天一夜的时间之内,从京营部署到沈阳!

从京师到沈阳,正正好好一千二百里。

一旦抚顺有失,那大明京营就可以快速机动到沈阳,给予敌人出乎预料之外的痛击!

一天一夜的投送能力,那么辽东必将成为大明的侧卧之榻,而不再是过去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存在。

“陛下,修一条到抚顺,到辽东都司,到铁岭卫,到辽海卫,到永宁寺吧!”范广极为诚恳的俯首说道。

这么快的反应时间,意味着辽东不再是野人的天下,而是大明固有疆土。

一条贯穿整个辽东的驰道,意味着大明在山海关外的统治,无上限的加强。

“有规划了,十年之内,必然修到永宁寺。”朱祁钰颇为确信的说道。

修驰道非常昂贵,但十年财经事务改革之后的大明朝廷,很有钱,修的起驰道。

李满住、董山两个建州位的女真奴酋,时常骚扰抚顺所,甚至还劫掠到了大明在辽东官厂的煤井司和钢铁司的头上,朱祁钰早就对他们忍无可忍。

范广曾言,至少需要五十万大军,才能永消辽东边患,朱祁钰一直在静静的等待着机会,积攒着力量,大明对辽东的投射部署能力确实很差。

“若是再用上铁马,不敢想象是何等的盛况。”石亨讲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他一直以为陛下喜欢铁匠手艺,是一种类似于斗蛐蛐的爱好,之前的种种,虽然对大明多有增益,但是远没有蒸汽机来的如此震撼。

“若是用上这等铁马,仍需五十万大军否?”朱祁钰看着范广有些热切的问道。

范广清楚的知道陛下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他沉吟了许久,看了石亨一眼,而后沉思了许久,才低声说道:“仍需五十万屯田耕战,因为抚顺之外,并无驰道。”

“这样。”朱祁钰略微有些失望,但仍然相信范广的判断,他只能无奈的说道:“那就只能再等等了。”

等什么?

等积攒出足够的力量,等拳头蓄力到最大的时候,将辽东的边患彻底平定。

“其实这种木制轨道,在大明的官厂早有应用,煤井司最需此物,蒸汽机的落地,会首先用于大明的煤井司采煤。”朱祁钰换了个话题,将事情转回了到了驰道的修建之上。

大明在各地设立的官厂,为了更快的将煤炭从矿坑与矿井之中拉出来,木制轨道早已经出现,并且非常成熟,大明的驰道修建,也不是空中起楼阁,是有其基础需求,而后因为需求而改良工艺。

驰道的落地,仍需要技术验证和大规模应用解决工程问题,朱祁钰对这方面有着极为清楚的认知。

范广对辽东之事事无巨细的禀报了一下,这几年,因为辽东军的镇守,建奴犯边之事仍然有,但是每次都被辽东都司迎头痛击,建奴也没讨到好去。

朱祁钰结束了和范广的奏对之后,又接见了一位老伙计,曾经一起在大明王恭厂里搞高炉的徐四七。

徐四七因为儿子不孝,在石景厂里出了贪腐问题,朱祁钰将徐四七流放到了辽东都司建立辽东官厂,这几年也算是将功赎罪。

徐四七的贪腐事,是因为儿子不孝,嗜赌如命。

“罪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徐四七跪在地上三拜五叩,恭恭敬敬的行礼。

“起来吧。”朱祁钰看着徐四七仍然是过往的工匠模样,手上满是老茧,甚至还有许多的冻疮,而脸上多了一处伤,那是建奴劫掠时,徐四七带领工匠们击退建奴时留下的。

朱祁钰这几年,也一直在关注徐四七的种种,徐四七仍然是当年的徐四七,就是生了个坑爹的儿。

“谢陛下。”徐四七站了起来,俯首帖耳等待圣训。

“你儿子跟着你去了辽东厂,下了几年煤井,身上的那股浮躁气,终于消了,这是好事,但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小心他旧态复发。”朱祁钰先说起了徐四七的儿子,徐四七的儿子经过了劳动改造后,终究变的有了几分人样。

“谢陛下圣恩。”徐四七长叹一声,又欲跪谢,但最终没跪,陛下不喜欢臣工动不动就下跪,高喊臣有罪,臣该死,那是无能,是推卸责任,是一死了之。

徐四七辜负了皇恩。

徐四七与陛下相识在陛下仍是郕王之时,京师之战前,陛下亲履王恭厂是因为守城需要更多的钢铁,到石景厂的组建,继蒯祥前往胜州厂后,徐四七就立刻成为了石景厂总办。

徐四七清楚的知道,陛下对他是有期许的,不仅仅是大明官厂总办,可惜的是,徐四七在这个过程中,自己误了自己。

当初陛下判罚的时候,冲着徐四七大发雷霆说:缺钱可以跟内帑借钱,为什么要动公家的东西!那种怒其不争的怒火,徐四七谨记于心。

“兴安,赐座,看茶。”朱祁钰示意徐四七坐下说话,才继续说道:“说说辽东厂吧。”

徐四七刚坐下就又站起来说道:“辽东厂现在有在册工匠五千七百五十二人,辽东厂工上下长工有一万七千四百余人,有短工五千余人,在本溪等地拥有十三个矿坑,二十四个矿井,七十三个铁匠工坊,年产煤六千二百五十八万斤,钢铁共六百七十二万斤。”

“好,很好。”朱祁钰认可了徐四七的功劳,徐四七贪腐案,能在石景厂上下其手,可不是他一个人,而是上下两百余人,被一道流放到了辽东,而后辽东厂从无到有,发展到了现在的规模。

辽东厂已经成为了第四大煤铁联运营工厂,排在石景厂、胜州厂、大同厂之后,一个年产煤三万多吨,产钢铁共计三千多吨的庞然大物。

六百余万斤钢铁,按照大明全甲算上马具共重六十二斤计算,辽东厂的全部产能供给给军备,一年可以武装十万类似于金国铁浮屠的重装骑兵。

一年的产量全部供给军备,足以武装一只能够打穿整个泰西的武装力量,能在法兰西投降之前占领巴黎的重骑兵,这就是辽东厂现在的规模。

当然军队是人类最精密的杀人机器,甲胄只是军备的一种。

徐四七眉头紧蹙的说道:“陛下,罪臣在辽东招募了许多的建州女真人为短工和长工。”

朱祁钰对这件事知之甚详,他斟酌了片刻说道:“朕倒是以为无碍,你觉得他们有问题吗?如果没问题,行大明礼法遵大明律法,讲汉话用汉文,那就不要区别对待了。”

“罪臣领旨。”徐四七这才松了口气。

辽东的情况,本就是胡汉杂居,而进入辽东厂的建州女真人,大多数都是在关外活不下去了,投奔汉人,想要活下去的苦命人。

在董山和李满住想要劫掠辽东官厂的时候,这些投靠辽东官厂的建州女真人,可谓是悍不畏死,其悍勇连范广都瞠目结舌,表现出了极端的皈依者狂热。

中原风雨飘摇之时,华夷之辨体现为华夷大防,中原王朝如日中天之时,华夷之辨体现为文化优势。

“不出三十年,两代人过去,也都是汉人了,没必要特别防备。”朱祁钰又补充了一句,大家长得几无区别,本就同种,华夏苗裔,再同文同伦之后,自然都当以汉人论。

朱祁钰和徐四七聊了很久关于辽东厂的事儿,那边的天气苦寒,冬天从南到北越来越长,若是想要经略辽东,挖煤是头等大事,徐四七也讲了很多辽东的趣闻。

“臣从辽东带回来一件东西。”徐四七再次站了起来,俯首说道:“陛下请看。”

小黄门将一个盘子端上上来,朱祁钰定睛一看,铜盘上放的都是土,只不过这些土地是黑色的。

朱祁钰立刻站了起来,走到了铜盘之前,用手拧了拧黑土,而后又嗅了嗅极为郑重的问道:“黑土地?”

“黑土地!一两土二两油的黑土地。”徐四七俯首说道:“其土力极其肥沃,种稻谷一亩地可得五石,可是蛮夷不懂耕种之法,使用不当,令人痛惜。”

“那真是太让人痛惜了!!”朱祁钰痛心疾首的说道:“这么好的土地,居然耕种不得法,实在是太浪费了,太浪费了!”

优质土壤意味着大丰收,意味着岁不能灾。

对于大明百姓而言,优质的土地,比黄金还有吸引力。

“把黑土地的面积勘探出来,然后发邸报,告诉大明百姓。”朱祁钰对徐四七下了新的命令,这对经略辽东而言,是一件大事。

“臣遵旨。”徐四七俯首领命。

黑土地对大明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这么肥沃的土地,耕种不得其法,就是天大的罪孽!

次日的清晨,既没有朝会,也没有廷议、盐铁会议和军事会议,朱祁钰操阅军马之后,回到了泰安宫,在澄清坊的文华阁看到了胡濙在教授皇嗣们读书。

胡濙退休后领太子少师、通议大夫、协理詹事府詹事、兼翰林院侍读学士、经筵讲官,主要负责皇嗣的们的教育问题。

文华阁仿文华殿所建,治学在东侧南庑,共五间房,按大明制,皇嗣年界六龄入书房读书。

朱祁钰站在了窗下,就听到了胡濙的声音。

“这以前呢,尚书其实就是跑腿的,在宰相府和皇帝之间传话递本,到了汉武帝龙驭上宾后,霍光、上官桀、金日磾共领尚书事,这尚书事才开始得势起来。”

“始元元年金日磾病逝,元凤元年上官桀,勾结鄂邑长公主,谋立燕王刘旦,大事未发被霍光察觉,上官桀被族诛,燕王刘旦自杀,这尚书事便由霍光一人独领了。”

“尚书事立刻显贵起来。”

朱见澄听闻之后,有些疑惑的问道:“金日磾不是匈奴人吗?为什么能成为汉武帝临终托孤的辅臣呢?”

第八百零八章 霍光传不可不读

“因为金日磾先是汉臣,才是匈奴人。”胡濙用了极为简洁的语言,解释了为何金日磾会被汉武帝信任,最后成为了托孤大臣。

因为金日磾,是大汉对匈奴人的分化和瓦解的象征。

朱见澄这才了然,赶忙说道:“谢老师教诲。”

胡濙看着几个已经过了六岁开始读书的孩子,看他们没有什么疑问,才继续说道:“霍光辅佐汉昭帝,亦如周成王不怀疑周公,汉昭帝从不对霍光有任何的怀疑,委以重任,君圣臣贤。”

“汉昭帝九岁登基,二十一岁崩,在位十三年,这十三年的霍光辅政中有好亦有坏。”

“桑弘羊被卷入了燕王刘旦、鄂邑长公主、上官桀的谋反大案之中,被霍光诛杀。”

“御史大夫桑弘羊是被冤枉的。”

“燕王谋反大案,从九月初事变到十月末结案公布罪状,上自燕王、上官桀父子,下至大将军长史小吏,皆是证据确凿,唯独缺少了桑弘羊的罪证,但桑弘羊最终还是死了。”

围绕着尚书事展开了讲,胡濙又讲到了御史大夫桑弘羊之死。

胡濙满是感慨的说道:“桑弘羊何人?太史公曰:民不益赋,而天下用饶。”

“算缗、告缗、盐铁官营、均输、平准、五铢钱、榷酒酤皆出自桑弘羊之手,而在桑弘羊的建议下,汉武帝曾经征六十万民夫至河套屯田戍边,这也成为了汉武帝长驱匈奴的基础。”

朱见济思考了许久问道:“是像沐阳伯金濂金荣襄那样的人吗?”

胡濙摇了摇头,他不是在否认金濂的功绩,金濂多数情况下都是在陛下的指导下工作。

“沐阳伯走的太早了,陛下让冉宁妃给他看胃病,也就多留了些时日,让他走的更舒服了些。”胡濙满是无奈的说道。

若是金濂再走得晚一些,继续主持户部事,未尝不是大明的‘桑弘羊’。

眼下户部多有谏言,比如最近户部搞得最大的动作,滋生人丁永不加赋的四差银改制,就是站在了金濂打下的基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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