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582章

作者:吾谁与归

不同于云贵川黔的土官,凡是赐汉名赐世爵的鞑官,都居京师,随时听从大明调遣,等同大明世爵,所以不必要担心胡将如同安史之乱那般造反。

朱祁钰正准备写下名字,疑惑了下说道:“也密力火者有没有提到归附之后,部族所有人的待遇问题?”

按照洪武年间惯例,投靠的鞑靼人,即便是普通人也会恩赐丝衣一套、棉布十匹、钞一百锭、米三石、牛二只、羊五只、柴五百斤的安置费。

到了洪武二十一年,蓝玉捕鱼儿海破北元朝廷,安置费就只剩下钞了。

到了宣德、正统年间,因为宝钞泛滥贬值,连宝钞都不给了。

朱祁钰循例,也是不给来附之人任何的安置费的。

按景泰年间定俸,也密力火者自己的待遇是该俸米十五石、棉、钞、绢等,折银币约为年六十枚银币。

于谦沉默了片刻,大明皇帝不愧是户部尚书,这扣扣索索的模样,和两只手严丝合缝的沈翼一模一样,不该花的钱,是一分一厘都不给。

他想了想说道:“那倒没有,都是要谈的,看鸿胪寺谈的条件,臣会和马欢说明此事。”

这种谈判的细节,哪里需要大明皇帝亲自问询?

朱祁钰点头说道:“那就姓夏吧,名知义。”

夏哈普在阿尔泰语系中大多数表示星星的意思,作为赐姓,的确比较合适。

朱祁钰有些好奇的问道:“于少保,你们谈到的那个癿加思兰,有没有遣使来到大明?或者收到消息?”

于谦摇了摇头说道:“也密力火者,现在该叫他夏知义了,夏知义是和巡检边方兵科给事中柯潜沟通有无,在柯潜的反复劝说下,才亲自来到了大明朝贡请封。”

“至于癿加思兰,和大明关系很差,多次袭扰大明商队,袭扰营堡边镇,自然是不会遣使,因为遣使也会被坐罪论斩。”

朱祁钰对柯潜有印象,他本是景泰二年的军生状元郎,而后在翰林院做翰林,实在是不喜欢舞文弄墨,就跑去陕西行都司抓奸细,头功牌拿到手软。

景泰五年的状元郎是写了《大学衍义补》的海南人丘濬。

朱祁钰颇为感慨的说道:“癿加思兰,路走窄了。”

于谦一乐,笑着说道:“陛下所言极是。”

朱祁钰和于谦又关于海外市舶司的若干问题进行了一番沟通,主要围绕济州岛设立市舶司和巡检司的驻军以及巡防之事。

答应了朝鲜王要保护朝鲜不受倭寇所害,那大明自然是言出必践。

济州岛,对马岛,是朝鲜海峡的重要支点,只要拿下了这两个支点,对朝鲜进行军事庇护的承诺,就可以完全做到。

这个时候,问题就来了,济州岛驻兵的军饷谁来出?

朱祁钰的意见是,为了保护朝鲜不受倭寇侵扰的驻军,助军旅之费自然是朝鲜王给大明朝廷。

于谦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劝了两句仁恕之道,但是最后还是被陛下给说服了。

陛下给的理由很简单,陛下首先是大明皇帝,然后才是万王之王、天可汗之类的天子,陛下要一切以大明利益为先。

济州岛驻兵是一笔不小的负担,对于朝廷而言,对于户部而言,预算自然是能省则省。

“高丽姬这个不能让步,朕不会要的,泰安宫不缺宫婢,为了这个高丽姬的事儿,朝鲜的两个使臣叨叨多少次了?说不行就是不行。”朱祁钰对高丽姬进贡之事,敬谢不敏。

高丽姬长相都是优中选优,礼仪经过特别培养,与大明相同,知书达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但是他这个皇帝的招牌,不是用在给贩售舞姬站台的,也不是给朝鲜占分配地位的肉食者肮脏且龌龊的生意站台的。

于谦想了想说道:“其实陛下,这高丽姬生意,是朝鲜王李瑈的,所以他才如此上心。”

这不是什么秘密,大明和朝鲜商舶往来频繁,朝鲜王京距离大明京师约1900里,而大明京师到南京的距离为1800里。

所以朝鲜一二事儿的传播速度大约等同于南京新闻的传播速度。

朱祁钰这才了然,为何这两个使臣反复提及此事,他对这位首阳大君李瑈还是非常满意的,毕竟李瑈的执政理念就是事大交邻,一切事宜大明优先原则。

“那就让朝鲜继续上贡吧,直接送到襄王府去,朕这位嫡皇叔可是至德皇叔,嗯,如此这般,既不让朝鲜王寒心,也恩赐了皇叔,不错,一石二鸟。”朱祁钰做出了决定。

于谦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襄王殿下吗?”

襄王府都快成了泰安宫的垃圾桶了,比如那些草原来的海拉尔、朝鲜上贡的高丽姬,还有一些推不了的宫嫔,都进了襄王府。

于谦是兵部尚书,这些事不归他管,但他是少保,是百官之首,这些事陛下让他去处理也符合章程,这就是于谦,有宰相之实,而无宰相之名。

朱祁钰当初想要给于谦宰相的名号,但最后不了了之。

于谦颇为严肃的说道:“朝鲜王割让了济州岛给大明,还希冀几件事。”

“一,是遣将官入大明海事堂学习战技术;二,和大明水师组成联合水师,共同护航朝鲜海峡;三,则是情报共享,希望大明可以在剿倭之前知会朝方,朝方扈从大明作战。”

朱祁钰嗤笑一声,摇头说道:“那李瑈长得挺丑,想的倒挺美,做什么午时三刻的春秋大梦呢!不答应他。”

朱祁钰本来还以为这李瑈就是个酒囊饭袋,只知道做高丽姬的生意,可是这李瑈并非如此,他想的太好了,培养朝鲜的水师人才,组成联合水师共同护航,情报共享,一件比一件过分。

“朝鲜和建奴一直不清不楚,建州女真诸部和朝鲜多有联络,即便是武德不振的大宋朝,也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之言,朕为什么要答应朝鲜这种条件?”朱祁钰还是解释了下自己的原因。

“陛下英明。”于谦俯首领命,他也不同意这种养虎为患的做法。

虽然朝鲜一直比较恭顺,但那是建立在大明强横的基础上。

正统十四年土木堡天变,小小的朝鲜王世子就敢站接圣旨,和大明天使关于《藩国仪注》进行争辩,若是大明进入冬序势弱,那估计又是一个东郭先生与狼、农夫与蛇、吕洞宾与狗的故事了。

“英明在哪?”朱祁钰随口一问。

于谦立刻说道:“陛下刚果善断,能决大谋。常以四两拨千斤,开阖如神,励精勤政,威德远被;守文致理,条理严密;又本之以尧舜文武之心,勋业甚盛,故曰英明。”

朱祁钰眨着眼看着于谦,才想起来,于谦也是正经进士出身,这种车轱辘的马屁话,真可谓张口就来,他满是笑意的问道:“认真的?”

于谦一脸坦然的回答道:“臣以刚直著,从不说谎,真心实意。”

朱祁钰长笑了三声,并不以为意,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于谦的为臣之道罢了,准备好些拍马屁的话,随时随地应付皇帝。

他笑着说道:“好了,朕还没到耳顺的年纪,好听话就不用说了。”

“臣……领旨。”于谦看着陛下的长笑,叹了口气,他说的是真的。

想做明君,首先就得勤政。

陛下整日里在讲武堂坐班、批阅奏疏、每日操阅军马即便是雨雪也不懈怠、每月初一十五都要宣耆老百姓百工面圣、每月都会抽时间带着通政议政的七品腰牌跑到九门去体察民情。

而且陛下从不好大喜功,颇有些自私自利,只不过是对大明自私自利,一切以大明利益为先,料敌从宽,更是谨慎至极。

稽戾王若不是好大喜功,安有亲征酿土木堡天变的大祸?

陛下对财经事务尤其专精,自大明新货币政策以来,大明朝廷的财富,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积累速度在加厚。

总有人说陛下是亡国之君,于谦则认为,陛下英明。

他说的话是真的,奈何陛下不信。

“于少保要不要来下盘棋?”朱祁钰站了起来问道。

于谦也站了起来摇头说道:“兵推棋盘又有新的地图了吗?若是《反腐抓贪》臣不是陛下的对手。”

这是拒绝了。

朱祁钰走出了御书房,奔着马厩而去,一边一边说道:“走,给你演示下朕的反腐抓贪,把王翱也叫上,朕不仅仅擅长贪腐,还擅长抓贪。”

大明皇帝每个月都要抽出时间来体察民情,他七品的通政议政官职可不是浪的虚名。

最近,他就发现了一个贼窝,若是从这个贼窝入手,绝对收获颇丰。

朱祁钰有自知之明,他对自己的钓鱼技术心里有数,所以他准备把这个鱼窝告诉反腐小能手王翱。

王翱很快就和陛下会合,向东城而去,在贡院之外停下。

朱祁钰停稳了马匹,翻身下马站定,指着贡院的三条街说道:“这整个三条街的宅院,最低售卖十一万五千银币,最高近三十余万,而且买卖得有经纪买办担保。”

“贵有贵的好处。”

“看到那边了吗?蒙学私塾,一共十二个私塾,西席先生最少都是国子监的学正,至少是同进士出身。”

“那边是学堂,一共三座,学堂里西席先生,最少也是翰林院的五经博士之流。”

“东行三百六十步,是京师三大书院,啧啧,这三大书院的几个祭酒山长,朕还认识其中几位,都是翰林院的讲筵学士,给朕上完课,再到书院上课。”

朱祁钰在这边转悠一段时间了,对这里不敢说了如指掌,只能说如数家珍。

于谦和王翱这才意识到陛下真的是来反腐抓贪的,而且是早有准备。

朱祁钰负手而立,开口说道:“两位爱卿若是有了孩子,直接在这边,从蒙学、儒学堂、书院、国子监或者巾帼堂毕业了。”

“朕有时候就在想,这些讲筵学士,可是堂堂五品京官,给朕讲筵的,身份地位自然不必多言,仅仅用钱帛就可以打动他们吗?”

“朕以为不然。”

于谦和王翱对视了一眼,陛下的问题预设了答案,并不需要他们回答。

能让讲筵学士屈尊纡贵的唯有真正的权贵。

讲筵学士不大不小,是正五品,这是一个分水岭,在皇帝的大宴赐席上,能够入座的只有四品及以上。

朱祁钰继续说道:“这地方朕深入了解过了,这三条街,没有一户是不干净的,都是干干净净!”

“在廷文武没有一个在这里有宅院!”

“所有户皆为经纪买办代持,这里住的不是登记造册之人,这里如此的昂贵,即便是朕都为之侧目。”

“朕将大小时雍坊改建为了官邸,还专门从万岁山移植了园林树木,好好的官邸不想住是吧,那就住天牢吧!”

“王翱啊,这个鱼窝,就交给你了。”

第六百四十二章 八十锭纺车

朱祁钰不亲自打鱼的原因,还是怕鱼跑了,他空军次数太多了,这不是技术原因(确切),是因为他是皇帝,稍微动弹下,群臣们立刻闻风而动,若是强行打鱼,捞不到,还不如让王翱去打。

事实上,王翱一直做的很好,在反腐抓贪上,倾尽全力。

反腐抓贪需要扫黑除恶的行动配合,效果才会更好。

朱祁钰和于谦向着钦天监而去,十大历局那边,给朱祁钰带来了不少的惊喜,连土化肥都做出来了,就是用牛粪堆肥或者用人尿,是氨肥,效果大约等同于氨水。

去钦天监是伪装,他这个皇帝,经常到钦天监视察,钦天监就在贡院对面,所以他出现在贡院附近,非常合理。

朱祁钰一边走一边说道:“朕听闻,连两浙商总费亦应都来参考了,他不是弃儒从商了吗?这又回来了?”

作为皇帝,他知道一个商人的动向,主要原因是费亦应在倭国对袁彬、岳谦等人的助益是无法忽视的,毕竟管理那么多的一揆村落需要大量的人手,而且山野银山也需要吏员。

尤其是如何将倭人视如牛马这件事上,商贾更加擅长。

大明的文人墨客是不愿意去倭国这种蛮夷之地,那只有逐利的商人会去。

费亦应作为两淮商总,在与朝廷联合出海以及为大明取得利益上,做出了探索,并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

所以费亦应下狱之后,朱祁钰看在他为大明做出了贡献的情况上,宽宥了他,当然,费亦应搞商舶拆股认筹之事,本质上并没有犯罪,更没有违背大明律。

朱祁钰知道费亦应入京,但对他的情况不甚了解,不知道费亦应已经被魏国公徐承宗抛弃,家主和商总的位置都丢了。

于谦倒是知之甚详,将费亦应的情况简单的做了个概述。

“这次考取功名,估计是费亦应自己想明白了自己到底要什么,否则这个时候,费亦应应该在浙江重新起家,而不是在京师应考。”于谦倒是罕见的为费亦应说了句好话。

王翱静静的听着,这是帝王与肱骨之臣之间的谈话,往常他哪有这个机会听到这个?

花钱也听不到。

朱祁钰点了点头,费亦应真的想重新起家,其实不难,即便是没有了魏国公府的支持,费亦应仍然是一个很有头脑的商贾。

若是怕魏国公和横林费氏为难,大可以去广东。

广州市舶司方兴未艾,费亦应前往广州市舶司发展,大有可为,就一手拆股认筹,朱祁钰也相信费亦应能够爬起来。

但是费亦应还是来到了京师,参加了科举。

朱祁钰看着国子监和翰林院进进出出的翰林和太学生,有些无奈的说道:“朕发现国子监这个鱼窝,还是因为举子进京赶考,朕想了解下贡院的运行,关注下大明的选优取士,可是看着看着,就看到了这三条街的豪奢宅院。”

“朕盯着这鱼窝很久了,还专门让兴安差遣了人去购置房屋,很可惜,不够资格。”

不够格,是因为在这里购置宅院,要社会地位,具体而言,至少在廷文武四品以上,或者武勋世爵。

朱祁钰真的是来体察民情,发现鱼窝,那是意外之喜。

于谦摇头说道:“臣没关注过这事,经纪买办,也不会找我购置这里的宅院。”

经纪买办去九重堂收买于少保,几乎等同于站在镇抚司衙门前,大喊自己要刺王杀驾!

“宗人府事管理大明宗亲,因为藩王就藩,这宗人府事便职能逐渐转移到了礼部,现在藩王归京,这宗人府事诸务逐渐恢复,朕就琢磨着,是不是把世爵一起管一管?”朱祁钰提到了一个可能。

将世爵纳入宗人府的管理之中,是朱祁钰的一个考量,大明并没有专门管理世爵的机构,所以世爵的教育就体现出了世界的参差不齐。

英国公张辅幼子张懋,九岁入讲武堂,三年全优毕业,十五岁远赴开平卫戍边,十六岁开始征战沙场,在大明王化鞑靼的路上,做出了巨大的贡献,石亨在大宁卫剿匪的名单,就是张懋深入虏营探察敌情取得的。

但是反观会昌伯府,太后亲族,密谋造反,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杨洪长子杨杰,凭借父亲的偏爱承袭昌平侯世爵,也落了个被褫夺爵位,把爵位还给了杨俊。

这并是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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