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558章

作者:吾谁与归

“陛下,襄王瞻墡、英国公张懋、魏国公徐承宗、成国公朱仪、定国公徐永宁、黔国公沐璘、文安侯于谦、宁阳侯陈懋、武清侯石亨、文渊阁大学士王文、吏部尚书王直、礼部尚书胡濙、兵部尚书江渊、刑部尚书俞士悦、户部尚书沈翼、工部尚书石璞,联名上书。”

大明军政头头脑脑的名字,都在这份名单之上。

支持反腐厅成立、支持禁止文武亲眷营商、支持文武功名在身亲眷出海出关需陛下朱批等一系列决议,总之,坚决拥护陛下的一切决议。

正统十四年七月份的时候,大明文武就是如此反对稽戾王亲征的。

兴安将奏疏展开,放在了陛下的面前,俯首说道:“此策,大利大明!”

朱元璋反腐,甚至因为这件事落了个剥皮皇帝的恶名,朱祁钰这也算是实现景泰元年,太庙祭祖废稽戾王太上皇帝号的承诺,继承列祖列宗之遗志。

“准。”朱祁钰在奏疏上郑重的写下了一个准字,然后又写了一句诗词放到了奏疏上:“清风两袖朝天去,免得闾阎话短长。”

这是于谦当年入京时候,内帑大珰王振一千两吃一顿饭,旁人问于谦送什么,于谦说送王振两袖清风。

“最近还有人议论埃莱娜腹中子的事儿吗?”朱祁钰批复了奏疏,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手中的笔不停,他在画一副四格漫画。

兴安俯首说道:“这奏疏批了,胡尚书就该出手了,也热闹这么多天了,贺章早就回过味了。”

贺章到底是都察院总宪,华夷之辩喊了一嗓子之后,敏锐的发觉了事情不对劲儿,就再也没有当做意见领袖发言了。

朱祁钰画好了自己的四格漫画,讽刺漫画。

一个大明官员推着雪球往前走,第一幅雪球上是一个权字;

第二幅雪球越滚越大,官员的体态越来越胖而且乐开怀,身后多了几个人推着他,第二层雪球写着一个色字;

第三幅雪球滚的比官员还大,这官员的身后的人数已经画不下了,雪球之上又多了一个财字,而且这官员笑的嘴巴咧到耳根了。

第四幅,则是这官员终于推不动了,雪球滚动,压死了这名官吏,也压死了官员身后所有的人,周围一片简笔画的人物大声叫好。

“送邸报。”朱祁钰画完了之后,越看越满意,递给了兴安。

福建布政使宋彰、户部左侍郎张凤、鸿胪寺卿杨善,都是类似这般,有了权,财色兼收,可是这雪球越滚越大,最后不受他们控制,被反噬至死。

宋彰不知道冬牲会官逼民反吗?宋彰不知道冬牲是拿走了百姓最后一口粮食吗?宋彰不知道百姓揭竿而起,他无论如何都躲不过一个死字吗?

其实宋彰有预料,可是这雪球已经滚起来了,身后的相关利益者已经多到了宋彰不得不往前走的地步。

他断了冬牲的供奉,京中享用炭敬的权贵不乐意、充当保护伞的驸马都尉赵辉不乐意、盘剥百姓的缙绅酷吏不同意。

朱祁钰的这副漫画,表达的意见极为直观、清晰,而且条理清楚,是警示,更是警告。

吏治反腐抓贪,是朱祁钰登基以来,一直在推动的根本国策之一,无论谁不服气,要么忍着,忍到他朱祁钰嗝屁为止,要么就造反,只要能打得过。

“陛下,罗贵人来了。”一个小黄门匆匆跑了进来,俯首说道。

埃莱娜的汉姓是罗,所以是罗贵人。

“宣。”朱祁钰点头说道。

埃莱娜依旧如同一个小精灵一样,身着一声天蓝色的锦缎琵琶袖袄裙,走进了聚贤阁,东看看西看看,颇为好奇,天蓝色的琵琶袖袄裙甚是鲜艳,可是在埃莱娜的荣光映照之下,再灿烂的锦缎也黯淡了几分。

埃莱娜不好看,也不会万里迢迢送到大明了。

埃莱娜行了一个汉礼,笑盈盈的说道:“夫君,我有身孕了。”

“最近朝廷为了你肚子里的娃,可是吵得不可开交,你什么意见?”朱祁钰询问着埃莱娜的意见。

埃莱娜一听这件事,就是泫然涕下,眼泪说来就来,两行清泪划过了洁白的脸颊,她抿着嘴唇低着头,极其委屈的说道:“陛下……是不要臣妾和孩儿了吗?”

朱祁钰看着埃莱娜的模样,露出了一丝笑意,打了个响指说道:“妖精,收了你的神通。”

埃莱娜就是个戏精,时时刻刻都能入戏,尤其是入了宫之后,埃莱娜没有了那些国仇家恨的束缚之后,天性逐渐放开,这戏精的本质,便越来越明显。

埃莱娜颇为失望的擦干了眼泪,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神情说道:“就知道骗不了夫君。”

该配合演出的时候,朱祁钰选择了视而不见。

“我觉得孩子出生后,就行汉礼吧,罗马已经灭亡了,君士坦丁堡已经被奥斯曼攻破了。”埃莱娜颇为郑重的说道。

埃莱娜必须要让肚子的孩子是大明的孩子,无论她想做什么,这都是首要条件。

罗马已经实质性灭亡,神圣罗马帝国,既不神圣,也不罗马,更不帝国。

重塑罗马正朔,是一个任重而道远的任务,埃莱娜作为亡国公主肩负着这样的使命。

若是孩子都不算是大明的孩子,那重塑罗马正朔荣光,根本是无稽之谈。

埃莱娜很清醒。

第六百一十四章 全靠同行衬托

人间清醒埃莱娜,并不想让孩子接受宗教洗礼,甚至不想让自己的孩子皈依教宗,因为当今的大明皇帝不喜欢。

埃莱娜清楚自己跋山涉水、远渡万里来大明,就是为了来抱大腿的,找靠山的,所以一直在想方设法的讨好朱祁钰。

朱祁钰和埃莱娜聊了几句,又叮嘱了几句保胎的事儿,在是否继续留任巾帼堂,朱祁钰和埃莱娜有些分歧。

埃莱娜不想放下巾帼堂通事科教书先生的担子,朱祁钰的意思是安心保胎,最后埃莱娜说服了朱祁钰。

因为太医院说保胎并不是卧床修养,而是适当运动,保持心情愉悦。

既然埃莱娜不怕辛苦,朱祁钰也没有强行把埃莱娜圈在宫里的打算。

“皇后千岁让我来请陛下回泰安宫过中秋节。”埃莱娜站了起来,中秋节这几日,陛下的心情都不大好,会留在讲武堂。

可是这团圆的日子,还是得把陛下请回去。

朱祁钰站起身来,点头说道:“回宫吧。”

时至今日,大明依旧施行《大统历》而非景泰历书,自景泰八年起,新的历书才会正式推行,在此之前,新旧历书并行。

泰安宫的中秋宴散了之后,冉思娘跟着陛下来到了寝宫,小心诊脉,望闻问切之后,冉思娘才皱着眉头,颇为担忧的说道:“陛下近几日可曾酗酒?”

“有!”兴安听闻冉贵人如此询问,吓得浑身一激灵,难不成陛下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吗?!

“肝气久郁不解,失其柔顺舒畅之性,故急躁易怒,气机郁结,则情志抑郁。”冉思娘气呼呼的说道:“少酌怡情,暴饮伤肝!”

“陛下现在春秋鼎盛,可以不当回事儿,染上这酗酒的毛病,戒都戒不掉!”

烟酒药都是成瘾物,冉思娘可是坐诊良医,他见过太多酗酒戒不掉,最后喝的肝功能障碍,病痛而亡。

冉思娘担心陛下酗酒成性。

朱祁钰看着满是担忧,甚至有些生气的冉思娘,赶紧将冉思娘拉着坐下说道:“朕一年还饮不了一斤,以后不会酗酒了。”

“养生,是自己爱惜自己,陛下不爱惜自己,臣妾不过宫中一妇人,哪里敢置喙陛下所言所行,身体是陛下的,犯不着跟我一个妇道人家说。”冉思娘依旧在生闷气,嘴上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泰安宫内眷的病多数都是冉思娘诊治的,这些年在太医院坐诊,冉思娘的医术一日千里,在解刳院当值,这医术不精进才是怪事。

解刳院,大明医倌们指定的龙场悟道之地。

如果医术有经验条的话,太医院和解刳院无疑是大明最快刷经验的练功房。

朱祁钰不太擅长哄人,他更喜欢床头吵架床尾和的套路。

冉思娘生闷气,也不只是置气他这个夫君不尊医嘱,酗酒伤肝,也是在生气她自己不争气,连埃莱娜都有了身孕,可是她却迟迟没有动静。

兴安走时,便把宫灯给吹灭了,乐呵呵的离开了泰安宫。

次日的清晨,秋高气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丰收的喜悦,而持续了将近月余的皇室秘闻争论,终于迎来了尾声。

胡濙开始反击,反击的角度颇为奇怪,居然是以君臣之义驳斥华夷之辩。

作为大明的臣子,妄议君父家事,是不是不忠不孝?

胡濙的理论压根就站不住脚,但是本来气势汹汹的众多朝臣和笔正立刻就哑火了。

因为胡濙太无耻了。

大明立国之初,各种元儒旧臣就是以君臣大义拒绝出仕,即便是出仕,也是人在大明心在元。

比如《送东阳马生序》的宋濂,在给孔府立碑的时候,就用元朝年号,而非吴元年、洪武年号。

比如夏伯启叔侄断指拒绝出仕的案子。

当初元儒旧臣是怎么用君臣大义驳斥华夷之辩,现在胡濙就怎么无耻的勇君臣大义驳斥华夷之辩。

胡濙在邸报上,以君臣之义驳华夷之辩,压根就不是为了驳斥埃莱娜不配有大明皇嗣,而是旧事重提。

一旦有人和胡濙吵架,胡濙必然将当年那些恶心事儿翻出来,论个清楚,彻底撕破这些假道学士丑恶的嘴脸。

胡濙这种吵架直奔下三路揭老底的做法,讨论皇室辛密的风言风语,立刻烟消云散。

跟无德之人斤斤计较,实在是有辱斯文!

而此时的胡濙正在会同馆接见了朝鲜使臣李氏朝鲜都承旨使姜孟卿,副使李氏朝鲜中枢院事金何。

“参见明公。”两位使者十分的恭敬,这趟宣见,姜孟卿和金何已经知道了所为何事。

大明正在筹办海外市舶司,而大明看上了济州岛。

“免礼。”胡濙坐着,两位使臣恭恭敬敬的站着。

胡濙笑意盎然的说道:“首阳君最近如何?”

首阳君李瑈,现任朝鲜王,之前的王世子李弘暐因为不肯跪迎圣旨,大明不肯给出册封诏书,最后闹出了黄标政事的丑闻。

景泰三年首阳君李瑈出使访问大明,景泰四年李瑈发动了宫变,囚禁了王世子李弘暐。

而后在六月份的时候首阳君李瑈再次出使大明,接受了大明皇帝的册封,名正言顺的成为朝鲜王。

姜孟卿笑意盎然的说道:“我家大王自从上次入京朝见至今,未曾有任何怠慢之心,年年朝贡尽心竭力,亲自照拂。”

“只是之前一直进贡的高丽姬,这停办已经七年有余,我家大王时常惊恐,时常书信催促,询问何时复贡高丽姬之事。”

每年朝鲜要向大明朝贡少女七人,执馔婢十人,女使十六人,火者十人。

自景泰元年起,皇帝敕谕停了朝贡高丽姬之事,原因很简单,这些人没地方安置,泰安宫住不下,陛下也不缺暖床的。

鞑靼的海拉尔,朝鲜的高丽姬,都是一个待遇,大明皇帝都不要。

“陛下仁爱,看不得这少女们长途跋涉,身在异国他乡受苦,此事无须再提,陛下不许。”胡濙颇为无奈的摇头说道。

姜孟卿神情黯淡了许多,高丽姬朝贡事,涉及到了方方面面。

比如刺探消息,往常年月,大明皇帝身边都有这些朝鲜来的丫鬟,打听消息也有去处,现在是很难刺探到了;

比如高丽姬卖不上价,高丽姬主打的特色就是尊贵,大明皇家御用,在某种程度上,这种认证,可以让高丽姬摆脱贱婢,跻身高端品牌,这皇帝不要了,高丽姬就开始贬值;

比如高丽姬培养不易,这朝鲜国内围绕高丽姬的生意是一条极为庞大的产业链,这品牌贬值,直接导致了整个产业链有崩溃的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很难想象确切消息带回国内,会是何等景象。

对于大明皇帝而言,失去的仅仅是一堆使唤的丫鬟,但是对于朝鲜而言,失去的却是支柱产业。

所以明知道没什么希望,姜孟卿还是问了出来,得到否定回答后,姜孟卿和金何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彼此的担忧。

“陛下仁爱。”姜孟卿硬着头皮说道。

胡濙推了推茶盏说道:“蒙顶甘露,尝尝。”

“最近听闻首阳君凌迟了六个臣子,可有此事?”

首阳君李瑈这个皇位,是王世子李弘暐禅让,大明皇帝亲自册封,而李瑈执行的基本国策是事大交邻,讨好大明。

可终归李瑈是发动了宫变夺得的王位,人心不服。

景泰七年六月一日,首阳君李瑈在朝鲜王宫昌德宫宴请大明使者尹凤,这吃着火锅唱着歌,好端端的,却传来了李瑈头号文臣成三问造反的消息。

成三问意欲扶持王世子李弘暐再临王位。

李瑈逮捕了成三问等六位大臣,并处以凌迟。

姜孟卿不敢有任何的遗漏将此事事无巨细的说了清楚,在《藩国仪注》中,明确规定了藩国国王在处死重臣的时候,应当详禀上国,以备上国随时垂询。

胡濙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动着桌子,有些奇怪的问道:“可是这王世子李弘暐不肯跪迎圣旨至今囚禁在四夷馆内,未曾离开。”

“这成三问等人造反成功,如何扶持王世子李弘暐再临王位?”

“难不成是打算……劫狱?”

姜孟卿脸色数变,俯首说道:“并非如此,成三问等六人图谋造反,等大事已定,便请求大明恩准王世子李弘暐回国。”

“有口供为证,还请胡尚书明察秋毫。”

胡濙不动声色的说道:“人都死了,口供还重要吗?还不是随你们编排?这首阳君快刀斩乱麻,就把人杀了,是心虚吗?”

“你们朝鲜窝里斗,我们大明不管,可是事涉我大明,那就不能不过问了。”

“既然你们朝鲜这么想要回王世子,明日回到津口,就把王世子接回去吧。”

胡濙终于图穷匕见,他在威胁。

王世子李弘暐是当初首阳君李瑈送给大明的政治筹码和礼物,这要是把人放回去,那朝鲜永无宁日。

“胡尚书,这可万万使不得啊。”姜孟卿有点张皇失措,推了一把金何,让金何说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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