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538章

作者:吾谁与归

朱祁钰展开了图纸说道:“这副棋牌,可以供两到十二人共同玩乐,大概可以分为两个阵营,一边是贪官,一边是监察,也就是都察院、大理寺、锦衣卫、按察司等等。”

“比如朕选择扮演锦衣卫的提刑千户,需要想方设法,找到贪官贪腐的人证、物证、书证,查找物证需要找到对方藏匿赃款的地方、找到银路、找到对方代持的经纪、买办等等。”

“兴安选择贪官,则需要尽量在隐蔽的情况下进行贪腐,朕总结了数十种的贪腐手段和藏匿、转移、代持的财产转移手段,甚至还包括对监察方的刺杀。”

“监察方胜利的条件很多,但总体来说,就是抓人抓脏。”

“贪腐方胜利的条件,则是持续贪腐,直到监察方总回合结束。”

于谦眼睛越瞪越大,看着朱祁钰呆滞的说道:“这副牌叫什么名字?”

朱祁钰乐呵呵的说道:“反腐抓贪。”

于谦陷入了沉默,陛下的游戏实在是有些妙,妙不可言。

“这规则看似复杂,但是只要玩一把就立刻懂了,我们来玩一把。”朱祁钰摆好了棋盘,开始和于谦玩起了猫抓老鼠的游戏。

朱祁钰是监察方,而于谦是贪腐方。

于谦一共走了不到三个回合,就被朱祁钰打出了【人赃并获】的结局,于谦大败。

朱祁钰终于在棋盘上,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赢了一次于少保。

“再来。”于谦有点不信邪,立刻开始了第二局。

于谦再败,这次于谦只走了二十五个回合,就被朱祁钰收集齐了人证、物证和书证,于谦被打出了【锒铛入狱】的结局。

于谦撸起袖子,将桌面收拾干净,说道:“再来!”

有些事的确讲天赋,于谦在贪赃枉法之事上,天赋为零,速战速决,一连输了十几把。

“换手。”兴安大声的喊道,于少保已经输麻了,再输下去,要输红眼了。

这次换手,朱祁钰真的是花招百出,一共三百个回合,朱祁钰打出了【权倾朝野】的结局。

于谦呆滞的看着牌面,在最后的时刻,朱祁钰手持贪官方,居然贪了五千余万两银子,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甚至还行贿内廷,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皇帝。

这已经不是监察方能动的人,只能皇帝亲自下旨查办的地步。

于谦面色通红的将手中的牌扔在了桌上大声的说道:“此等国贼,欺君妄上!专权怙宠!蠹财害民!坏法败国!奢侈过制!赇贿不法!其害不亚蔡京、王黼大祸!”

于谦是第一次接触这类角色扮演类的桌游,就像是第一次接触魂斗罗和马里奥的孩子一样,情绪自然有点激动。

兵推棋盘始终是上帝视角,进行兵推,主要是为了推演局势,而不是为了玩。

朱祁钰设计的这个反腐抓贪,的确是大明第一款角色扮演类的游戏,于谦代入了人物,和邪恶的大贪官斗智斗勇,却是输的一塌糊涂。

“于少保为人刚正,玩这种棋,天然劣势,若是胡尚书和朕对弈,朕必输无疑。”朱祁钰开始整理桌面,解释其中缘由。

朱祁钰整理好了双方的牌面,看着还没缓过神的于谦笑着问道:“再来一把?”

“再来!”于谦一脸凶神恶煞的说道。

很快,于谦就弃牌了,喃喃自语的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这一次于谦仍然持有监察方,最终被朱祁钰这个大贪官,打出了【含冤而死】的结局。

朱祁钰赢得很干脆,所有的呈堂公证,到了对簿公堂的时候,都变成了于谦的罪证,最后于谦以诬陷入狱,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兴安收拾着桌子,他有些手抖,这次他站在于谦的一方,感同身受,看着于谦一步步的落入朱祁钰的圈套,看着于谦被构陷,那种无力感,让他颤抖不已。

“看起来,朕还是很有当贪官的天赋啊。”朱祁钰收手了,于谦不适合这种棋牌,毕竟于谦是大明道德的制高点,而朱祁钰是大明道德的洼地。

兴安愣愣的说道:“也许、可能、大概有?还是没有?”

在兴安看来,陛下的确有当贪官的天赋,但是这怎么能承认英明的陛下是当贪官的料儿呢?

这个【反腐抓贪】的游戏,只有两个核心要素,一个是权,一个是人性。

争权夺利,泯灭人性。

朱祁钰收好了牌和旗,不能再下了,于谦已经愤怒了。

“朕许给了王复一个康国公的位置,若是王复夺权成功,并且未叛大明,朕许他王制国公府,等同沐王府。”为了缓解于谦的情绪,朱祁钰又聊起了国事。

于谦愣了片刻,俯首说道:“应有之意,雷霆雨露皆为君恩,臣以为王复定不会叛明,景泰二年,臣任总督军务,在集宁的时候见过王复。”

“若是用襄王殿下所言,王复在集宁的时候,已经从有我,变成了无我,王复身中数创,要害中了三箭,若非欣可敬欣院判在集宁,王复必死无疑。”

“而王复当时就是为了送一份情报到集宁,防止也先偷袭我军。”

“王复去参加夜不收的时候,满是欣喜,脸上的笑容……和那幅画上的夜不收们的笑容,一模一样。”

于谦指着御书房挂的画,那是当初杨洪组建夜不收时候,随天使前往宣府的画师,画的一幅画,马背上的墩台远侯,嬉笑着打着招呼,奔向草原。

那个笑容,无怨无悔。

朱祁钰一直把这幅画挂在自己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而且兴安装裱之后,为了防止画卷发黄,专门用玻璃框好,防止氧化。

朱祁钰出神的看着那幅画,郑重的说道:“朕也信他,若是他真的叛了大明,是朕之过。王复不欠大明什么,倒是朕对他有所亏欠,他求的就是朕亲手给他挂功赏牌,至今未能如愿。”

“但是该锄奸,朕也绝不姑息。”

就像是功过不能相抵的基本赏罚规则一样,朱祁钰欠王复的牌子那是债,但是王复真的敢叛,朱祁钰真敢派人锄奸。

朱祁钰给王复准备三块奇功牌。

第一块是王复在和林的时候拯救夜不收,第二块是王复送到大明的六分仪等物,那都是帖木尔王国的最为宝贵的财富,第三块则是王复最终能以康国公回到大明。

于谦和朱祁钰详细讨论了下,关于奴仆法的具体事宜,这是社稷大明百年基业的根基。

当然奴仆法之中,于谦和皇帝也有很多的分歧。

比如皇帝有意营建官奴所,类似于教坊司,设立贱籍蓄奴,对这些奴隶统一管理;

于谦持有反对意见,认为大明不应当设立这类官办奴所,这种明火执仗的行为,一来有损圣德,二来于国不利。

即便是大明贱籍,那也是大明人,比蛮夷更高一等,给贱籍等于给奴仆大明人的身份。

朱祁钰和于谦经常吵架,兴安早就见怪不怪,吵吵闹闹比客客气气让兴安更为放心。

能够沟通,就没有怀疑,小人的谗言就无法钻空子。

怀疑的种子需要间隙的浇灌,才会不断的生长,直到开花结果。

第五百九十一章 小姐身子丫鬟命

“骂别的朕也就认了,但是他居然骂朕不够勤政,这个王启是什么人?”朱祁钰一扔手中的奏疏,愤愤不已的说道。

朱祁钰天天被骂,也多少被骂习惯了,亡国之君的恶名,甘之若饴,但是今天,他突然被骂不够勤勉。

于少保第一个不同意,于少保时常忧心,陛下整日沉迷政务,日后恐有厌烦。

兴安看了看最后的署名俯首说道:“王启是翰林院的庶吉士,景泰五年进士及第,二甲十一名。”

“这奏疏臣也看过了,臣以为他说的倒是符合他的身份,初入官场,乳臭未干,所言所欲,看似合理,其实没什么作用和价值。”

朱祁钰打开手中的奏疏,提起了朱笔,疑惑的问道:“那拿来干什么?”

王启的奏疏里,说朱祁钰怠政的理由是:大明早朝。

王启在奏疏中,痛陈利害,骂朱祁钰不够勤政,理由是大明现在的早朝不常设,五日一次,皇帝疏于政务,沉迷奇淫巧技。

在洪武年间,大明的朝会分为了早朝、午朝和晚朝,晚朝一般不开,若是午朝没忙完,那就会开晚朝。

大明太祖高皇帝的勤政,朱祁钰自叹不如,但朱元璋的勤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国朝初立,事物繁多,这是一方面,政治制度不成熟,是第二方面。

在八十年间的发展中,文渊阁的地位逐渐加重,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廷议、部议制度逐渐健全,朝会早就变得礼仪化,不再处理实际政务。

尤其是到了正统初年,皇帝幼冲,这朝会变得更加可有可无。

朱祁钰的确没有恢复每日早朝,更没有设午朝、晚朝,可是他每天都在讲武堂当值,在讲义堂上课,每天还要去京营操阅军马,虽然武力值依旧不太行,但至少朱祁钰的武力,也能充当计量单位了。

每隔七天都会去一趟石景厂,每隔一旬,他都会去一趟朝阳门,偶尔还要见一下柳七。

朱祁钰批复了王启的奏疏,倒是没有恶语相向,只写了三个字:【知道了】。

兴安俯首说道:“好听话、难听话,都得陛下看过,才能定夺,司礼监和文渊阁位高权重,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谁都不能自己压下奏疏的,这是规矩。”

兴安和王文,是朱祁钰的心腹,若是这两个地方出现了问题,朱祁钰才是作茧自缚,陷入信息茧房之内。

朱祁钰拿起了另外一本奏疏,猛地坐直了身子。

佥都御史蔡愈济上的奏疏,弹劾的是石景厂总办徐四七贪赃枉法,在担任石景厂总办期间,贪腐钜万。

“不是吧,老徐朕很熟的,他不是这样的人,这个蔡愈济是在诬告吗?”朱祁钰认真的看完了奏疏里的内容。

徐四七是被石景厂的几名工匠状告到了顺天府,顺天府尹将官司移交到了刑部,刑部、工部、计省一起参与到了稽查。

内帑太监林绣甚至请了东厂督主兴安派了许多内廷的番子稽查。

刑部尚书俞士悦、工部尚书石璞、计省郎中王祜、内帑太监林绣、司礼监太监东厂督主兴安、锦衣卫左都督卢忠的名字都在奏疏的署名之上。

徐四七的确是仗着自己深受皇恩,能够进出泰安宫,甚至每七日可以面圣,这几年的时间,变了模样。

徐四七在六年的时间里,把自己的亲戚大约三十余人送入了石景厂担任各司要职,而后利用这些亲族,几近将石景厂变成徐家的私产。

煤井司数次矿难,徐四七知情不报刻意隐瞒,驾步司的道路硬化偷工减料,炮药司火药被偷偷贩售,送往各农庄的农具质量参差不齐,以次充好。

徐四七在任石景厂总办期间,总计贪墨二十一万银币,收受商贾贿赂共计七座三进宅院,十三余处产业,配合商总哄抬物价,囤货居奇三十余次。

每一例罪行都是人证、物证、书证俱在,都有卢忠、兴安、俞士悦等人的签名。

“什么时候开始查徐四七的?”朱祁钰合上了奏疏,面沉如水的问道。

兴安小心翼翼的说道:“去年元月,盘根交错,经纪买办代持,查了一年零四个月吧。”

“为何不报?担心朕徇私吗?朕与徐四七的确相识于王恭厂,彼时朕还是郕王,但是此等蛀虫,在这总办的位子上多待一天,就是贻害大明!”朱祁钰语气虽然平静,但是兴安却听出了陛下的怒火冲天。

兴安就是这个顾虑。

徐四七应当算潜邸之人,朱祁钰窝在王恭厂打铁的时候,大明风雨飘摇的时候,徐四七就已经跟着陛下翻砂捣炉。

若是查无实处,那就是诬告。

“兹事体大,臣不敢妄言。”兴安俯首说道。

“拿了吧。”朱祁钰坐直了身子批复了奏疏说道,既然拿到了他面前,这件事九成九是板上钉钉。

朱祁钰放下了朱笔,略微感觉有些眩晕,这种背离感,让他第一次对孤家寡人四个字,有了一定程度的理解。

他靠在软篾藤椅上,看着御书房的屋顶,有些失神的问道:“兴安,徐四七每次来,你都看到了,这人素来简朴,为何贪这么多的钱?”

“朕不明白。”

兴安叹了口气,将其中缘由娓娓道来:“徐四七有两个孩子,有一个不是亲生的,唯一一个亲生的还是赌鬼,老徐那点大工匠的薪资哪里够他亲儿子赌?”

“这一步错,步步错,就变成了现在这番模样。”

朱祁钰满是奇怪的问道:“不是亲生的?”

“陛下有所不知。”兴安欲言又止,有点难以启齿,毕竟这是人间疾苦,陛下九五之尊,不知道不稀奇。

朱祁钰看着兴安说道:“知无不言,说就是了。”

“是。”兴安稍微思考了下才说道:“这徐四七的第一个孩子,虽然姓徐,但不是亲生儿子。”

“早年间徐四七就是个铁匠,就娶了正妻刘氏,可是这刘氏心比天高,小姐身子丫鬟命,迟迟不怀孩子,这刘氏就被送去了棒槌会。”

“棒槌会?”朱祁钰眉头紧皱。

这什么玩意儿?

兴安低声说道:“这民间成婚三年迟迟无嗣,这女子就会被绑着送到碧云寺外面的空地,这娶不到婆娘的光棍会每天晚上等在那儿,等着送来的无子女子,行苟且之事。”

“女子被送去三次,若是有了身孕,则是这男子有问题,生了孩子也是当亲生的养。若是没有,则夫家休妻。”

朱祁钰是真的第一次听闻这种民间疾苦,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兴安说道:“你继续说。”

兴安递了一本奏疏说道:“徐四七的第一个孩子,就是这么来的。”

“正统三年,徐四七的正妻刘氏跑了,徐四七另外娶了一房继室,就有了身孕。生下了两男一女,一个儿子夭折,另外一个儿子嗜赌如命。”

朱祁钰看完才了解了其中的详情。

这徐四七的第一任正妻刘氏,乃是成国公府的丫鬟,成国公府的丫鬟不是奴仆,若是没有被成国公的世子收为通房,到了婚配的年纪,都是要打发出去择人婚配。

这刘氏对成国公府世子朱仪可谓是一片倾心,就像是落水的人抓到了稻草一样紧紧抓住了朱仪,照顾朱仪可谓是无微不至,生怕有任何闪失,可是这朱仪连这刘氏姓甚名谁都不清楚。

这刘氏从成国公府打发嫁人之后,还是满心满念都是朱仪,比大家闺秀的小姐派头还要胜,处处高人一等,这样的女子娶回家,那可真是供着。

刘氏如此这般坐派,最后被送去了棒槌会,怀了孩子,徐四七木讷老实,这种事也羞于启齿,刘氏后来受不得屈辱,便跟着一名男子跑了。

徐四七寻得继室,只是普通人家,自然是瓜熟蒂落有了自己的孩子。

这亲儿子夭折了一个,另外一个则是百般宠溺,把这孩子宠坏了,嗜赌如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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