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442章

作者:吾谁与归

陛下住的泰安宫所在的澄清坊,就在东华门外,澄清坊上的军士们站在澄清坊墙上,盯着下面的东华门外大街。

东华门外大街是陛下澄清坊的道路之一,这抓婿自然就不能像以往那般,拿麻袋一套,把人抓走。

李燧,就是少数不多的优质人选,值得被抓的那个,而且是考得最好的那一个。

他前面的基本都有了家室,参加会试之前,已经禀明了朝廷。

而且李燧敲响了登闻鼓之后,名声大赫,敢跑到陛下面前喊冤,而且还喊赢了,在清流之中,名声一下子显赫了起来。

而李燧又长相俊美,一下子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此时的李燧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之中,他虽然没有婚配,但是已经有人,他与旧人有约,但他进京不单纯参考,还要告御状,前途未卜,所以走的时候,是和旧人诀别。

北门街不唱陈世美,秦家楼不唱秦香莲。

民间普遍传说,陈世美负心汉,进京赶考抛妻弃子,最后被包公虎头铡给斩首了。

李燧自然不想做陈世美,所以对各种许配之事,百般推脱。

但这其中有一个人推脱不了,那就是吏部右侍郎项文渊。

说起这项文渊来,其能力不大行,被吏部的天官王直百般嫌弃,直到在地方干了二十五年的王翱回京,王直才把部事交给了王翱去打理。

现在王翱也就是名望不够,王直已经把大半的部事交给了王翱去打理,一切井井有条。

项文渊和陈汝言有点像,他们俩都是能力不够。

陈汝言是有自知之明,直接奉天殿让贤,现在听命御下,在文渊阁内做侍读学士,倒是圣恩不倦,陛下时常召见陈汝言。

项文渊则是从吏部左侍郎平调到了吏部右侍郎的位置,虽然都是侍郎,可是这吏部天官的位子,却是王翱的囊中之物了。

项文渊的能力不行,但是他可是长袖善舞,善于钻营,家中有女初长成,便瞄准了李燧。

李燧是第二甲出身,外任为官,九年期满之后,前途无量,人长的俊美,又是一身的正气,这项文渊就打算把女儿许配给李燧。

李燧不乐意。

他心里有旧人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这项文渊的女儿,项家三女儿,实在是太重了些,膘肥体重,走路肚子上的肉都在颤。

这李燧本身就有傲气,自然是不肯。

项文渊第一次遣媒人说和此事,李燧拒绝了,项文渊也没当回事,反正还有其他的进士可以抓。

可是她的三女儿是又哭又闹又上吊,项文渊只好再找媒人说情,李燧再次拒绝了。

这一下子,让项文渊的面子有点挂不住了。

“还请媒人回去告诉项公,学生已有婚配,不日就迎娶,实在是没法答应。”李燧对着媒人客客气气的说道。

媒人一男一女,这媒婆刚要说话,可是这媒人却制止了媒婆,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李相公可是想清楚了?若是想清楚了,我就回禀项公了。”

这是一句威胁,李燧的面色立刻痛苦了起来。

第四百九十四章 寒碜,很寒碜

李燧的痛苦并不是自己的旧人,他抱着入狱的心态,进京闹腾来了,为了不牵扯无辜,和旧人有约,不过也是在破户奔走五千里之前的事儿。

走的时候,他一点都没打算着自己能活着迎娶旧人。

他在会试放榜的时候,都没去看,反复思考之后,才去敲了登闻鼓。

结果他考中了进士,还真的告了御状,还告赢了。

来自朝中三品大员的压力,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想好了。”李燧最终还是不肯屈服,面对威胁还是尊从了本心。

不肯怂,谁怂谁不是男人!

他本就是你这样的人。

若是肯跪,那当初在镇雄府就跪了,还用等到京师,等到进士及第的时候吗?

媒婆和媒人站了起来,离开了会同馆。

李燧的眼神中有些黯淡,这老话说得好,是再一再二不再三,这一下,彻底把吏部右侍郎项文渊给得罪了。

第一次拒绝,是正常的,本身婚嫁这种事,就讲究个你情我愿,不乐意拒绝也很正常。

第二次是项文渊被女儿闹得没了办法,才让媒人登门。

这第三次,项文渊完全就是奔着面子去了。

他可是吏部的侍郎,虽然平调了右侍郎,朝中几乎都知道了他项文渊做不得吏部天官,但是也不是李燧一个小小的进士可以得罪的。

项文渊的这种心态,其实并不意外。

李贤得罪了杨士奇,在外面做了十九年的官兜兜转转,回京之后就做了个侍中。

王翱得罪了杨士奇,外任做官长达二十五年的时间,若非扈从陛下南下平叛,又在两广屡立功勋,这能不能回京还两说。

李燧最正确的做法,是在第二次的时候,答应了项家的亲事,这样项文渊有面子,李燧背靠岳丈的大树,也好乘凉。

但是事已至此,李燧也只能摇头。

李燧对自己的才学很有自信,他在未看榜的时候,就已经笃定了自己可以成为进士,现在,他的前途已经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

哪怕项文渊什么都不做,朝中有的是人给他下绊子。

媒人到了官邸,递了拜帖,来到了项府。

“谢过二位媒人了。”项文渊听完了媒人的描述,嘴角抽搐了一下,一人给了五枚银币,送走了这两位媒人。

等到媒人离开之后,项文渊手中的茶杯终于拿不住了,用力的摔到了地上。

“爹爹,他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项家三女儿一直在屏风后面听,待媒人走后,她端着腰上的肉,走了出来,愤怒的说道。

项文渊的眼神有些凶狠,语气更是带着几分压抑的愤怒说道:“都知道我项某人一朝失了势,一个小小的进士都开始蹬鼻子上脸了!”

项文渊的妻子崔氏闭着眼,根本不看这对父女。

这件事闹到这个地步,项府丢了大面子,根本不该这么做。

这是人李燧的问题吗?

崔氏面色有点悲苦,这三女儿平时骄纵惯了,这年岁越来越大,到了出嫁的年龄迟迟嫁不出去,就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

她的夫君最近官运不顺,先是为吏部天官不喜。

这王直年岁已高,去年又因为和解祯期有点亲戚关系,被弹劾的差点下了台,本来她夫君这天官的位置十拿九稳,结果被一个后进的王翱生生给夺了去。

这一下子,项文渊就是整日里有些魂不守舍,也变的有些癔症了起来,平日里他决计不会做出这等事来。

只见这项三女儿依旧忿忿的说道:“不能让他有好果子吃!定要有一天,让他跪在我们家门前,求着咱们家嫁闺女!”

崔氏一听这话,就惊恐的睁开了眼说道:“夫君,万万使不得啊,京师缇骑遍布,要是让陛下知道了,怕是……怕是……”

“女儿!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嫁给他不成?回屋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夫君,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项文渊恍然惊醒,京师首善之地,可是越是首善之地,越是危险,他要真的做点什么,要让陛下知道了,别说右侍郎了,能安稳的告老还乡都困难。

“娘子说得对,不能做,不能做。”项文渊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真是稍差一步,就被陛下当成典型了!

项文渊有些心有余悸的说道:“我也是气糊涂了,本来仕途就不顺,女儿再一吵闹,就是心浮气躁,险些就给全家招惹祸患了。”

项文渊又有些意难平的说道:“就这么放过他不成?”

“你还想怎么样?还嫌丢人没够吗?”崔氏一听就急眼了,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说道。

项文渊思前想后,将一腔郁闷,化作了一声长叹。

“罢了,罢了,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之前我做左侍郎的时候,他们什么模样?现在又是什么模样?这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啊。”项文渊有些颓然。

崔氏又宽慰了几句,可是这事儿不是可以言语宽慰之事了。

项文渊忽然面如土灰,哆哆嗦嗦的说道:“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怎么了?”崔氏疑惑的问道。

项文渊嘴角哆哆嗦嗦,莫名其妙的说道:“我不动手也会有人动手了。”

他项文渊所料不差,有些人已经对李燧明里暗里动手了。

讨好项文渊的人,是因为项文渊还是右侍郎,权势滔天。

打算借着这件事是扳倒项文渊的人,更不少,他们等着项文渊倒了霉,空出这右侍郎的位置,只要项文渊掉下去,大家都可以挪一挪。

所以这两种人,默契十足的形成了一股暗流,李燧就被安排了。

李燧收到了两条坏消息,他的旧人……嫁人了。

在他离开蜀中第七天的时候,那女子的家人,怕她们家里受到李燧牵连,逼着他的旧人嫁了人家。

这让李燧怅然若失。

第二条坏消息,则是李燧做了兵科给事中,去陕西行都司做检阅边事兵科给事中。

检阅边事兵科给事中,类似的职位还有朱纯,就是在宣府做兵科给事中的那位画家,后来主持了宣府贡市的人。

这个职位一般是给没有功名在身,恩荫来的官员做的。

这两个坏消息压得李燧喘不过气来,他有些郁结,随后看着天空的眼神愈发的坚定,脸上的郁结消失不见。

检阅边事给事中,就闯不出明堂来吗?

而此时的胡濙笑来到了聚贤阁,找到了陛下,将此次进士如何安排写成了奏疏,送于了陛下。

“下盘棋,手谈一局。”朱祁钰拿出了围棋,胡濙不会兵推棋盘,朱祁钰就和胡濙开始下围棋。

朱祁钰的围棋技艺大概就是胡濙让出两只手,朱祁钰都不见得能赢那种棋术,胡濙想放水都没法放水。

太菜。

“陛下,吏部右侍郎项文渊,逼婚新科进士李燧,闹得沸沸扬扬,陛下可知此事?”胡濙一边下棋,一边说到了京中诸事,他这是设问句,陛下必然已经知晓了。

在绝对忠诚的顺天府,连奸细都活不下去的地界,闹出这么大的舆情,陛下能不清楚?

朱祁钰点头说道:“听说了。”

胡濙感慨万千的说道:“李燧也倒了霉,去检阅边方,到陕西行都司做兵科给事中了。”

陕西行都司在哪?就是河西走廊。

从嘉峪关到景泰县的位置,就是陕西行都司所在,有三百军堡,除了官道驿路,一片荒凉之地。

朱祁钰已经看完了胡濙的奏疏,自然知道李燧去了哪里。

他想了想说道:“朕待会把他宣来,问问他自己乐意不乐意去,不乐意,再重新换一个便是。”

胡濙长揖俯首说道:“大明有这等直臣,臣为陛下贺,陛下器重这等直臣,臣为大明贺。但是臣以为还是让他去便是。”

“揠苗助长,反而苗不出穗,初入官场,就遭到了这等磨砺,日后若是磨了出来,必然是一把利刃。”

被人针对从来不是坏事,在大明的官场上,最害怕的就是毫无作用,废物一个。

胡濙不觉得去陕西行都司是一件坏事,这些年随着河套地区的全面收复,河西走廊正在恢复往日的热闹,这一发展,问题就多了起来。

有个能臣干吏去陕西行都司也是好事。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臣说这件事,不是说李燧,臣说的是朝臣们的手段,还是太着急了。”胡濙一脸嫌弃的说道。

朱祁钰一愣,疑惑的问道:“哦?此话怎讲?”

胡濙摸了摸胡须嗤笑的说道:“假如要是臣做这件事,臣就暗搓搓的来,这么明火执仗的安排李燧,落到了下乘了。”

“胡尚书说的是项文渊吗?”朱祁钰一愣问道。

胡濙摇头说道:“项文渊那是失心疯了,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去登门,丢了自己的脸面。”

“臣说的是那些想要扳倒项文渊,和巴结项文渊的人。”

朱祁钰了然,胡尚书又要说朝堂狗斗之术了,这是胡濙极为擅长的事儿。

他笑着问道:“那是怎么一个慢慢来的法子?”

胡濙下了一子,他围杀了陛下的大龙,已经赢了,但是作为裁判的兴安,却是动都不动。

“这下策,就是眼下他们火急火燎的样子,把李燧扔到陕西行都司去。”

“这中策就是慢慢来,先给李燧一个京官的印绶,然后挂着京官的印绶,这叫先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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