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426章

作者:吾谁与归

眼下陛下膝下只有三子朱见济、朱见澄、朱见浚,一个义子,朱愈。

子嗣并不算多。

这个年头,孩子夭折的可能性很大,而皇嗣的多寡不仅仅是陛下的事儿,也是朝廷的事儿。

“李贵人也有了身孕,就妾身这肚子不争气!恨不得把它剜出来让冉贵人给看看,和别的女人有何不同,为何迟迟不见珠胎结!”陈婉娘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有些怒其不争,更有些委屈。

朱祁钰擦掉了陈婉娘的眼泪,笑着说道:“好了好了,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我们再努力几次。”

唐云燕之前也有段时间,老是怀不上,主要是唐云燕太贪欢了,不知疲倦。

陈婉娘则完全不同,她是身子骨弱。

晨曦,金黄色的朝阳划破了碧蓝如洗的天穹,从地平线不断的向前扫过,扫过了东方的海面,惊醒了城市中人。

朱祁钰在奉天殿主持朝议。

首先就是商定好的开海事宜,主要就是造船、贡舶商舶管理市舶司,然后就是关于宝源局纳储之事,纳储不放贷,大明朝廷要做投资使用,方向也是开海和煤炭等。

这些都是商议好的事情。

兴安捧着圣旨阴阳顿挫的大声的喊着:“寇与商同是人,市通则寇转为商,市禁则商转为寇,始之禁禁商,后之禁禁寇。禁之愈严而寇愈盛。”

“片板不许下海,艨艟巨舰反蔽江而来;寸货不许入番,子女玉帛恒满载而去。于是海滨人人为贼,有诛之不可胜诛者。”

“前日设密州市舶司、月港市舶司、松江市舶司,今日开海……”

开海的理由主要还是治理倭患。

纵观大明朝的禁海政策,只要禁海,倭寇就会如同过江之鲫。

在兴安宣旨的时候,朱祁钰看着奉天殿内的大臣们的脸色。

嘉靖二十六年的时候,嘉靖把朱纨派去了浙江,提督闽浙海防军务。

朱纨干的还不错,但是这趟南下,朱纨却是死了。

因为朱纨一方面手握大棒,严厉打击海商走私行径,另一方面像朝廷积极谏言,说开海方能治倭。

朱纨在闽浙提督海防军务,除了抓了海盗李光头等人之外,还把当时肆虐沿海的红毛番,也就是佛郎机人在诏安这个地方,狠狠的收拾了一顿。

朱纨杀了黄四爷的马,能有什么好下场?

很快朱纨就被风宪言官弹劾,而后朱纨被罢官,闽浙走私豪势借机要杀他,朱纨知道自己没办法活着走出闽浙,遂喝药自尽。

是所谓:「闽人资衣食于海,骤失重利,虽士大夫家亦不便也,欲沮坏之。」

那年是嘉靖二十八年。

随着朱纨的死,朝中官员,根本没有人敢说开海的事儿。

嘉靖三十一年至嘉靖四十三年,遍及浙、闽、粤数省沿海,发生大规模海盗抢劫和烧杀的嘉靖倭乱。

这十三年的嘉靖倭乱中,所有海盗的头子,包括许栋、王直、陈东、徐海、洪迪珍等人,罪名之中都有通番。

嘉靖皇帝死后,隆庆帝登基。

隆庆元年,福建巡抚涂泽民,再次上书开海,这一次朝廷有备而来。

最终建成了落在福建漳州的月港市舶司,月港市舶司一年给朝廷带来七十万两左右白银收入。

朱祁钰搞得开海,是从密州市舶司的建立开始,一直到今天,终于踏入了朝廷要造两千料大船的时候。

兴安终于念完了冗长的圣旨,朱祁钰坐直了身子问道:“有人反对吗?”

鸦雀无声。

“没人反对吗?”朱祁钰再问。

监察御史蔡愈济左看看右看看站了出来,俯首说道:“陛下,臣有疑虑。”

“讲。”朱祁钰点头说道。

“这圣旨中,臣听到了朝廷、地方、官员、吏目、军卒,唯独没听到民一字,陛下。”蔡愈济站直了身子说道。

朱祁钰问道:“你说的民,是缙绅还是百姓?”

蔡愈济大声的说道:“臣说的自然是百姓,臣问的是工匠的待遇。”

“之前郭琰提领八府督办造船,最后变的一地狼藉,陛下,造船需要工匠,行舟需要船工、舟师,货物需要百姓劳作。”

南衙僭朝被平定之后,大明朝堂的叙事风格,发生了一点小变化,民不再代表缙绅、士族,而是普通百姓了。

朱祁钰这才点头说道:“啊,你说的这个很好,朕也有这个担心。”

“所以,工匠皆住在厂官舍之中,龙江造船厂会驻扎京军,锦衣卫,安全之事不用担心,劳动报酬的话,是按着官厂工匠待遇给的。”

经济基础决定了上层建筑,上层建筑包括了意识形态、制度和政令。

而上层建筑会反过来作用于经济基础和生产关系。

生产力决定了生产关系,而生产关系可以反作用于生产力。

不给工匠们待遇,工匠们的地位从哪里来?生产力从哪里提高,如何改变生产关系,改变经济基础?

月俸连自己的肚皮都填不饱,谁会去做工匠呢?

没有地位、没有资财,如何入娶媳妇生孩子呢?

官厂的工匠待遇是仅次于京营军士和兵仗局银匠的。

金濂站出来详细解释了下工匠的待遇,大约就是生活所需四倍到六倍之间。

金濂是挺抠门的,大明朝敢跟陛下一分一厘银子,斤斤计较的也就金濂了。

但是金濂这次出奇的大方,开海要什么就给什么。

这是一笔巨大的投资,但是金濂相信会有回报。

蔡愈济俯首说道:“陛下明察秋毫,臣没有疑虑了。”

鸿胪寺卿见没有人再讨论开海诸事,站了出来俯首说道:“陛下,朝鲜的王世子和首阳王李瑈请求觐见。”

第四百七十九章 与时偕行、与时俱化

朱祁钰发现一件很古怪的事儿。

那就是只要中原的军队强横,那就是朱棣那般,征来征去,敌人望风而逃,占城百姓有人做主,四海之内没有海盗,二桅船舶可以从刘家湾溜到南非去买卖象牙。

两块瓷盘,可以换一整根象牙。

但是一旦中原王朝的军队变弱,那战争立刻就来了。

麓川开始反复,黎朝开始欺压百姓,琉球国王朝不保夕,朝鲜王室在背刺,倭国开始进入战国大名。

四周没有一处安宁之地。

中原的军队越强,爆发的战争的概率就越小,进而中原百姓死得少,各国百姓也死得少。

当中原王朝式微的时候,周围一整圈,没一个国家过得舒坦。

双赢,大明赢一次,各国赢一次。

于谦专门负责劝皇帝陛下仁善,于谦的逻辑就是这个逻辑,大明的军队越强,组织度越高,周围就越安宁,大明也就越安全。

所以于谦从不搞什么兴文匽武的那一套,振武,越振周围就越安定;造船,越造越没有倭患;开疆,开的越广大明越发达。

乃是至仁至善之道,就是皇帝得辛苦点,整天在讲武堂坐班。

“臣首阳君李瑈携罪臣王世子李弘暐,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李瑈刚入殿,就是三拜五叩。

这王叔李瑈很是恭敬,但是这王世子李弘暐,依旧是不甘不愿,他进了门之后,居然走了几步,才开始行礼,行礼也是马马虎虎,纠仪官看的都是眼皮直跳。

这不得打一顿?

当初,李弘暐不肯跪接大明圣旨,为此还闹出了《藩国仪注》的争论,朝鲜精明的风力极大,李弘暐被架空,一点都不意外。

“说说吧,怎么就闹到了这种地步?”朱祁钰开口问道。

李瑈跪在地上,俯首帖耳的说道:“领议政皇甫仁、左议政金宗瑞等臣子,架空了王世子,所有政疏皆贴标,黄标可过,不是黄标不可过。”

“这黄标政事,都成了笑话。”

“王世子被架空了,臣作为世子叔父,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便带着人到了汉城,诛杀奸臣于殿外,是为戡乱。”

在最开始朝鲜的公文之中,李瑈是以靖难禀报,还有点洋洋得意,靖难这词儿好用。

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问题,靖难也是他能说的?这不就成了番夷小国不懂规矩的真实写照了吗?

所以他立刻改口变成诛杀奸臣,戡定祸乱。

好在,大明没有追究李瑈乡下人不懂规矩,因为李瑈改口改的太快了。

“王世子,可是如此情形?”朱祁钰看向王世子李弘暐。

李弘暐咬牙切齿,突然抬起头来说道:“不是这样的!李瑈是逆臣贼子,他图谋王位,才领兵入汉城,杀孤贤臣,诛孤肱骨。”

“什么靖难,他就是篡位!”

“哦?”朱祁钰坐在宝座上,发出了一个不轻不重的疑问。

李弘暐显然还没过叛逆期,李瑈搞出了政变,还到大明来觐见陈情,肯定是把朝鲜内外梳理好了。

说句难听点的,李弘暐这条命还留着,是因为他有王世子的这个身份在,这是大明册封的,他死不死,这王叔李瑈说了不算。

杨善听到几个词,第一个是靖难,第二个是篡位,眉头青筋抖动,脸色涨红,他立刻大声的说道:“陛下,王世子李弘暐出言不逊,臣请廷杖,二十。”

朱祁钰点头说道:“嗯。”

李弘暐被拉出去打了二十杖。

李瑈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李弘暐被拖回来的时候,李瑈都没敢抬头看一眼。

叛逆期,太正常,叛逆期过不去,就打一顿,还过不去,就再打一顿就好了。

李弘暐终究是没敢再叛逆了,趴在地上一言不发。

兴安拿出了一道圣旨,大声的说道:“王世子弘暐遭家不造,幼冲嗣服,深居宫掖之中,内外庶务,蒙未有知,致凶徒煽乱,国家多故。”

“首阳君发忠义,左右躬,克淸群凶,弘济艰难。然凶徒未殄,变故相仍,属兹大难,非子寡躬所能镇国之庶务。”

“王世子弘暐不恭在前,失道在后,褫夺世子位,册封首阳君瑈为朝鲜王。”

“钦此。”

朱祁钰册封了李瑈为朝鲜国王,打算将王世子李弘暐留在了大明会同馆。

“朝鲜王李瑈,朕问你,可有治国良策?”朱祁钰有些好奇的问道。

李瑈跪在地上,大声的喊道:“事大交邻,大明安则朝鲜安,臣不敢有治国良策。”

事大交邻,就是没有什么事比和邻居交好更重要了,说的自然是要和大明交好。

“嗯,退下吧。”朱祁钰挥了挥手。

李瑈不敢顾忌被打的李弘暐,退到了奉天殿外,才转身离开。

李弘暐被留下了,这个叛逆期的孩子,如果跟着他叔叔回朝鲜,回不到汉城,人必死无疑。

朱祁钰把李弘暐留下,就是大明钳制朝鲜的一个重要工具人。

李瑈一旦言行不一,玩表面一套,背后一套,那朱祁钰就会打出李弘暐这张牌来,做些什么?

离线国王制,就很好,琉球国王尚泰久走在了前面。

李弘暐被拖了下去。

“陛下,臣请旨定主考,为国选士。”胡濙站了出来拿着名帖说道。

朱祁钰翻动了下推举三人说道:“翰林院掌院事吴敬吧。”

“臣等领旨。”众臣俯首。

朱祁钰坐直了身子说道:“今天朝议的内容有市舶司、船厂、科举、朝鲜王位,没有一件小事,但是今天奉天殿却是结束的最快的一次。”

“谁要是有不满的可以写奏疏,朕设了公车箱,就是让你们说话的。”

“中国自秦以来,环列皆小寡蛮夷,但虞内忧,不患外侮,故防弊之意多,而兴利之意少。怀安之念重,虑危之念轻。”

“不思变,不图变,求万世安逸。”

“可是这天底下,哪有什么万世不移之法?”

“与时偕行、与时俱化、与时俱新,与时俱进,方能图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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