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342章

作者:吾谁与归

朱瞻墡走下了龙岩山,看着那号称永不攻陷的海龙屯堡垒,站稳了身形。

朱瞻墡一直求的是活着,他一直以为需要陛下的宽宥他才能活。

但是朱瞻墡到了襄阳府才彻底想明白,他求外,反而不能活,求我,才能活。

“这无我之境,又作何解释呢?”罗炳忠挥了挥衣袖,打散了周围已起的蚊虫问道。

朱瞻墡向着车驾而去,笑着说道:“你不也是无我之人,何必问孤?”

罗炳忠笑着说道:“殿下妙语连珠,臣嘴笨。”

“你还嘴笨?”

“臣自然嘴笨。”

朱瞻墡往前走了几步,笑着说道:“看山还是山,看物还是物,则为无我之境。”

“大宋青兕子,何许人也?”

罗炳忠笑着说道:“辛弃疾,辛稼轩。”

朱瞻墡感慨万千的说道:“南宋有虎将而不用,生生把凶将,逼成了大词人。”

“何为无我之境?”

“自然是那首千古流传《青玉案·元夕》中的那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人生匆匆不过百年。”

罗炳忠笑着说道:“也有活过百岁的。”

“吵!架!是!吧!”朱瞻墡这刚起了个头,就被罗炳忠这句差点噎回去,气急败坏的问道。

罗炳忠摇头说道:“那不能够啊,是希望殿下严谨些。”

“臣把殿下这番高论,写封奏疏回京,至少不混个邸报头条的位置?”

朱瞻墡想了想说道:“时光荏苒,几经周折,几经磨难,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也能明察秋毫,别人不理解的东西也能豁然贯通,这就是功到事成。”

“人生一世,是不是如同稼轩先生所说,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寻寻觅觅,众里寻他千百度?”

“当我们蓦然回首的时候,是不是能够无怨无悔的说一句,孤的一生,没有遗憾;孤的一生,没有蹉跎;孤的一生,是为了大明奋不顾身的一生?”

“孤走的时候,是不是能说一句,是所谓: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罗炳忠心服口服的说道:“殿下高见!”

“孤天天有高见。”朱瞻墡得意洋洋的说道。

罗炳忠笑意盎然的说道:“那殿下天天上邸报头条。”

朱瞻墡停下了自己的脚步,笑着说道:“那得感谢陛下啊,若非陛下,孤还是在襄阳做个襄王,日日迷茫,东风来,倒西边去,西风来,倒东边去。”

“日后别人说起襄王朱瞻墡,一句大明米蠹。”

“所以孤在被毁的八九不离十的襄王府时候,就思考,这是不是孤此生唯一的机会。”

“是选择当一个混吃等死的米蠹?还是当一个流芳千古的贤王。”

“我生本无乡,心安是归处,人啊,终究是躲不过名利二字。”

“嗖。”

一道箭矢带着尖啸声,反射着夕阳,却是森森绿光,直奔朱瞻墡的脑门而去,若非襄王停顿了一下和罗炳忠说话,又准备走,这一箭必然击中襄王的颅顶。

即便是划破层皮,箭上的绿光,一看就是下了毒,必死无疑。

“咄!”

箭矢划过了襄王的脸颊,划掉了襄王的发梢,重重的落在了车驾之上,入木三分,木屑翻飞。

“敌袭!敌袭!”罗炳忠高声呼喊,将朱瞻墡护在了身下,若非朱瞻墡瘦了许多,罗炳忠还不见得能护得住。

一名天子缇骑挡在了车辕之前,让襄王赶紧上车。

襄王连滚带爬的钻进了车厢之中。

“杀!”

喊杀声传来,缇骑列阵,开始和这些土司余孽展开了搏杀。

战场之上,是一边倒的趋势。

缇骑人人披明光甲,人人如龙,那些扑杀上来的人,个个都无甲,怎么是缇骑的对手。

这场搏杀一直到了日暮时分,一名天子缇骑,来到了车驾前,高声说道:“五十余贼人已尽数伏诛。”

海龙屯是土司心目中的龙宫,朱瞻墡作为大明亲王,那服饰一看就是条大鱼!

朱瞻墡躲到了车里,惊恐万分的问道:“我大明军士伤亡呢?”

“未曾有人负伤。”缇骑赶忙回答道。

若是面对这蟊贼还有伤亡,还做什么缇骑呢?

朱瞻墡松了口气,他对着罗炳忠说道:“刚才那箭,离我脸颊只有两寸!两寸!”

“孤要回襄阳!孤要回襄阳!”

罗炳忠看着窗外嘱咐的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战场不再打扫,至遵义府下榻。”

朱瞻墡牙关抖动不已的说道:“孤要回襄阳啊!这哪里是来贵阳府主事啊,孤分明就是饵料啊!”

罗炳忠赶忙劝道:“回得去吗?”

朱瞻墡牙只打哆嗦,但是他也知道,罗炳忠说的是实话,回不去了。

罗炳忠大声的说道:“去遵义府,明日去贵阳府!”

车夫、缇骑上马,向着遵义府星夜疾驰。

马蹄声阵阵。

第三百九十七章 瓦剌西进

朱瞻墡有点伤风感冒,这是昼夜星驰赶至贵阳府,舟车劳顿导致的结果,好在随行的太医已经给朱瞻墡看好了。

“殿下,这身子骨越来越硬朗了。”太医满是笑意的说道:“已经大好了。”

“嗯,谢医倌,罗长史,看赏。”朱瞻墡让罗炳忠拿五枚银币赏赐下去。

但是他喊了半天,一个宫宦拿来了五枚银币,递给了太医。

罗炳忠去了盘西堡。

一个特大的煤矿就在盘县之下,分布在普安府六枝、盘西堡、水西城三处,水城紧邻乌江,可以贩煤下乌江。

此三处合称为六盘水。

一到地方,罗炳忠就马不停蹄的去了这六枝煤矿,根本没跟朱瞻墡继续打嘴炮的意思。

朱瞻墡拿着无数的公文,终于理清楚了贵州的一些地方事务,但是他并不着急,他还要将九溪十八洞的过往历史盘点清楚。

到了次日日暮时分,罗炳忠才风尘仆仆的回到了贵阳府,有些狼狈,但是罗炳忠顾不得那么多。

罗炳忠匆匆的喝了口水说道:“胜州厂、马鞍厂、江淮厂、石景厂,此乃大明四厂,应当设置六枝厂,煤矿的主要分布就在大煤山背斜、六枝向斜等地。”

厂是大明一个很奇怪的行政区域的划分,一旦行政上划为了厂区,那么就代表着被朝廷直接管辖,比如罗炳忠所说的四厂,不属于地方,隶属于朝廷。

这种编制也是大明首创,高度独立于地方,直属工部。

这种厂区设定,就相当于在地方上剜了一块肉,埋了一颗钉子,这也是大明朝新朝雅政之一。

罗炳忠的意思是,六枝值得划分为单独的厂区。

煤真的很多。

朱瞻墡点头,同意了罗炳忠的想法说道:“孤也看了水文和地志,你的想法很好,孤同意,并且上奏了。”

“你继续说。”

罗炳忠深吸了口气,说道:“此处有牂牁江、三岔河、北盘江,取水方便简单,煤炭埋藏较浅,而且道路虽然崎岖了些,但并不是不好疏通。”

“当地有三万人丁,我们需要向陛下请旨,从蜀中征调三万民夫,还要留下百名以上的掌令官,需要工部的大使甚至是郎中来一趟,至少需要从四厂调动一百名工匠,还需要超过五千人的大军,在贵阳府压阵。”

“总之,想要开发六枝,需要大明朝廷的通力配合。”

朱瞻墡深吸了口气说道:“需要一个伟大的大明才能实现。”

“孤来上奏,你继续说。”

罗炳忠又灌了一碗凉茶说道:“此地比之河套不遑多让,苗人混居,九溪十八洞又各自攻伐乱战,民风极其彪悍。”

“我们必须要让地方安定下来,才能够真的王化贵州等地。”

朱瞻墡点头说道:“好,你来安排就是。”

罗炳忠并不糊涂,他已经有了一整套的组合拳去治理苗疆,来的路上,两人已经商量了许久了。

“罗长史,孤有些想法。”朱瞻墡犹豫了下说道:“但是不太成熟。”

罗炳忠一愣,疑惑的问道:“殿下又有高论不成?”

朱瞻墡怒目圆瞪的说道:“什么叫又?孤就不能有点想法吗?”

“您说。”罗炳忠笑呵呵的说道。

朱瞻墡有些迷茫的说道:“孤明白了道理,但是吧,孤没什么胆量去做。”

“到了贵阳府,孤也是窝在这府邸里,哪都不敢去。”

罗炳忠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笑着说道:“殿下何故妄自菲薄呢?殿下啊,这世间有很多人都是如此,明明懂很多道理,却是过不好这一生。”

“知行合一,知道了道理和能做到,中间可是有一道鸿沟,那可是太难了,殿下不必挂怀。”

“只要殿下还在贵阳府里坐着,对我大明就是大好事一桩。”

具体的事物不用朱瞻墡去忙活,自然有罗炳忠、杨俊、王寅等人忙碌,比如疏浚乌江、开发六枝煤山、沟通云南滇铜等等,都是他们具体在做。

朱瞻墡只要坐在贵阳府里,落下印玺,就帮了他们的大忙了。

朱瞻墡的奏疏写好之后送于京师,若非加急奏疏大约需要七十天的时间才能入京,可想而知,贵州有多么的遥远了。

一些的紧急情况,若非朱瞻墡落印,谁人敢做?

所以,罗炳忠没有瞧不起朱瞻墡的意思。

朱瞻墡叹息的说道:“可是孤连言行合一都做不到,明明说了,事到临头懊悔迟,这不是无信之人吗?”

罗炳忠满是奇怪的问道:“殿下这不是来到贵阳了吗?这哪里是言而无信呢?这不就是言行合一吗?”

朱瞻墡眉头紧皱:“孤这是言行合一吗?孤明明懊恼无比,是情势所迫,不得不来。”

回不去了,才不得不到贵阳来,这算是言行合一吗?

罗炳忠满是笑意的问道:“咱们在哪儿?”

“贵阳府啊!”朱瞻墡回答道。

罗炳忠笑呵呵的说道:“所以咱们还是来了啊!这不就是结果吗?无论是怕,还是不怕,我们都到地方了。”

“难道像空谈之辈那般,整日里把明明德到至精至一处挂在嘴边,却是空谈谬论,不做一事,坐而论道吗?”

“明明德至精至一,然亦未尝离却事物,方为入世之道。”

吊书袋的罗炳忠。

明明德至精至一,乃是朱熹在注解《大学章句》中的一句话:「言明明德新民,皆当止于至善之地而不迁。盖必其有以尽夫天理之极,而无一毫人欲之私也。」

明明德,乃是儒家三纲之一,谓曰:明明德、亲民、止于至善。

明明德的意思是,彰显善良光明的德行。

朱熹的注解意思是,有了方向之后,到达了至精至一的地步之后,就不要动了,就会明白天理,没有一点私欲了。

断私欲,是慎独学问的核心内容。

心学讲究什么?

心学讲究的是:然亦未尝离却事物。

脱离事物讲明明德就是瞎扯淡,这是心学的核心理念。

心学和理学,都是儒家,都讲明明德,但是这个讲法又有不同。

心学讲究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甭管处于什么心态,是否处于至善的境界,那都先走出去之后,再谈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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