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29章

作者:吾谁与归

“好!”朱祁钰用力的一挥拳头!

他恨不得下去亲自冲锋。

在观察战场的时候,朱祁钰发现,其实轻便的步战,居然能够跑得过马匹。

战场的溃散大约是瓦剌人的马队跑出去,在很远的地方会慢慢减速然后停下来,但是大明的步战冲出去后,会慢慢接近,在目光所及的地方,居然会追上敌人。

这……人比马还能跑?

“兴安,这瓦剌人为何用骑兵冲阵?”朱祁钰依旧是有点想不明白。

兴安就是个大伴太监,陛下的问话,让他颇为挠头,他也不懂。他摇头说道:“臣愚钝,大概是瓦剌人觉得携土木堡之大胜,我大明军不战自溃?”

“狂悖!”

朱祁钰拍了拍城墙的砖石,信心十足的看着打扫战场的将领。

于谦骑着一匹战马来到了彰义门下,乘坐吊篮来到了五凤楼之上。

其实他很忙,打完了仗,需要清扫战场,救治伤员,需要安置俘虏还需要召集诸将领惩前毖后,对怯战者做出惩罚,对有功者进行赏赐,勘定功勋等等。

战后的事情无比的多,但是大明皇帝就在彰义门的城头,他不得不拍马赶来汇报战果。

于谦觉得朱祁钰这个皇帝添乱吗?

并没有。

战场是极其危险的,作为皇帝朱祁钰肯到城楼上亲自督战,已经是大明之幸事了。

“于尚书辛苦了。”朱祁钰抓着于谦的手臂,将他扶出了吊篮。

于谦刚刚打了仗,身上的甲胄都没有脱掉,还滴着血,不过看于谦的面色红润,中气十足,这些血,大概都是敌人的血迹。

于谦摘下了兜鍪,递给了旁边的卢忠,恭敬的行礼。

“陛下,瓦剌人太狂悖了!他为了快速击败我大明军队,居然用马军冲击民舍军阵,实属不智之举。”于谦擦了擦额头的汗,颇为感慨的说道。

其实于谦也没想到,他们接战的第一波的攻击,是瓦剌人的马军。

民舍这种地形下,胆敢用马军冲阵,于谦也只能用狂悖来形容他们,简直是疯子才会做的事。

“此战枭首披甲一千两百余,俘一千五百余,大明大获全胜。”于谦虽然在笑,但是却是忧心忡忡。

“陛下,臣有个想法。”于谦有些拿不定的说道。

“哦?是什么?”朱祁钰好奇的问道。

“夜袭,臣想趁着瓦剌新败,彰义门、西便门、西直门、德胜门军队,趁着瓦剌人立根不稳,趁夜色,突袭瓦剌人位于西直门以西大营。”于谦依旧有些犹豫的说道。

“瓦剌人扎营西直门以西,无险可守,军寨新建,堑壕未掘,过了今夜,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瓦剌人的狂悖还体现在哪里?

他们将大营直接扎在了西直门以西不到三十里的地方。

主动出击?

朱祁钰满是疑惑的说道:“有什么顾忌吗?”

“太上皇在敌阵之中。”于谦颇为无奈的说道。

朱祁钰一听,血压都上来了,投鼠忌器。

第五十一章 朕有个想法

朱祁钰用力的吐了口浊气,低声问道:“于尚书,有办法吗?”

“夜袭最为混乱,上皇在阵中,怕是会有不妥,若是全部压上,怕是会产生大规模的骚乱。”于谦满是感慨着的看着西便门外的瓦剌人大营。

朱祁钰点头说道:“那就做,四门合击,此乃战机,稍纵即逝,朕以为不用顾虑太上皇。”

“太上皇乃是我大明的皇帝,如果他知道得知能有击溃瓦剌人的机会,也一定会赞同的。”

朱祁钰已经替朱祁镇做了合理的解释,至于朱祁镇是不是同意,那就无所谓了。

于谦无奈的摇头说道:“太上皇在阵中,大规模夜袭,很容造成极大的骚乱,其实臣考虑的不是太上皇怎么想。”

“而是会让我大明将士们投鼠忌器,而不是臣等不愿,实属不能。”

“只能派出小股袭扰,以疲惫敌军了。”

朱祁钰用力的吐了口浊气:“朕明白了。”

他可以不顾及朱祁镇,于谦可以不顾及朱祁镇,但是于谦手下的军将呢?于谦手下普通的军士呢?

那是曾经的皇帝,做了十四年的皇帝,对于军士而言,那是做了十四年的君父的人。

投鼠忌器四个字,就是现在于谦最担心的事,若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得不偿失。

夜袭是偷袭,瓦剌人把朱祁镇挂在杆子上,让大明军队停火。军队怎么办?

偷袭变成了正面决战,又要怎么办?

大明如果在家门口战败,又该如何?

朱祁钰点头说道:“那就小股袭扰,以疲敌军。”

“臣领旨。”于谦站直身来,他当然看出了朱祁钰内心那种不甘,明明因为大好的胜机就在眼前,却因为朱祁镇一个人,做不得。

“陛下抓到的俘虏里有两个人,一人名曰杨善,此人乃是礼部左侍郎,随军出征侥幸逃脱。原先是太宗文皇帝靖难旧臣。”

“一人名曰李贤,宣德八年进士及第,原先是吏部考功司郎中,扈从北征,师覆脱逃。”

李贤?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他们二人的经历相似,又被瓦剌人所擒,只好隐姓埋名、装傻充愣在民夫之中,今日在彰义门外才侥幸活了下来。”

杨善是永乐旧臣,这个李贤,似乎也是历史有其名,号称自三杨以来,得君无如贤者。

朱祁钰想了想说道:“先去国子监做庶吉士吧,等到有缺员了再说。”

一个萝卜一个坑,他们的官职已经被别人占了,再有才华,也只能等着了。

“李贤颇有才华,臣以为是可用之人。”于谦松了口气,他其实很担心,两个人在土木堡之战中幸存,已经实属不易,一个月多的时间,在瓦剌人手中苟延残喘,才回到了大明。

就于谦所知,只要他们肯,他们可以选择暴露自己的身份,投靠瓦剌人,瓦剌人不会亏待他们。

从洪武三年开始一直到永乐末年的北伐,仁宣两朝的围堵,其实瓦剌人里面读过书的也只有勋贵了,其他的人大字都不识一个。

瓦剌人迫切的需要人才,比如改名为赛因不花的杨汉英,就是典型的例子。

这些俘虏们在瓦剌人那里过得并不好,朱祁镇可以三日吃一羊,五日食一牛,那是因为孙太后送去了豪礼换来的。

这些百姓俘虏们,可没那么好的待遇。

“这些俘虏准备怎么办?”朱祁钰看着城下绑缚的俘虏,有些好奇的问道。

于谦十分确定的说道:“阉了之后,送到西山挖煤。”

朱祁钰不是教条主义者,虽然优待俘虏,是后世一项功德之事,但是大明的情况完全不同。

哪怕大明之前的马军精锐,比如鞑靼马队,就是蒙兀人为主的骑兵。

土木堡惊变,死在鹞儿岭之战中的皇亲恭顺侯吴克忠、都督吴克勤率领的精骑鞑靼马队,是大明的精锐。

他们负责“探虏声息”,作为斥候使用。

但是这一批胆敢攻打京师的瓦剌人俘虏,不可同日而语,他们既然敢来攻击,自然要承担战败的惩罚,挖煤已经是他们最好的下场了。

这是战争,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

比如七下西洋的郑和,就传闻是云南战俘。

“刀快点。”这是朱祁钰最后的仁慈了。

朱祁钰又看向了那些被抬回民舍的大明军士们,那些大部分都是大明军士的尸首,收敛尸首,是胜利者一方的权力,战败的人,连打扫战场的权力都没有。

朱祁钰忽然想到了土木堡大败,那大明军士们的尸体呢?暴尸荒野,被野兽拖食,或者腐朽之后,满是虫蚁无人问津。

朱他不由的打了个冷战。

“大明这些军士,有什么抚恤吗?”朱祁钰问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军士为国而死,战后抚恤乃是重中之重。

于谦听到朱祁钰的问题,赶忙说道:“阵亡病故军给丧费一石,赐复五年,在营病故者半之。”

“士卒战伤除其籍,赐复三年。将校阵亡,其子世袭,加一秩。”

“打仗的时候无论是阵亡还是病故,皆以战亡算,给丧葬费一石米,赐五年饷做补偿,若是非战期间,就只有一半。”

“如果战阵负伤,则除其军籍,赐三年饷做补偿,将校阵亡的话,嫡子世袭爵位,并且官加一个品秩。”

于谦解释的非常明白,大明的战亡抚恤,也是大明军士们舍身亡战的理由之一,他们的身后事不用太过顾忌。

于谦继续说道:“缄竭节于国,有德在民,立祠赐额,建祠立庙祭奠,也是免不掉的,每年大祭之时,致祭哀悼祈福。”

“黄衣使者出京至战亡之家,赈给之余,令使者就家劳问。”

“战伤,会免夏秋二税两料三年,若是战亡则是五年免税科。”

“如果家庭比较特殊,比如无弟而有父母若妻者,给全俸。三年后给半俸,一直到父母妻子去世之前都可领这半俸。”

收敛尸骨官葬、致祭哀悼祈福、建祠立庙、给丧葬费、派遣使者慰问、免赋役差科、荫补子嗣、优给遗属这些都是大明明文的规定,而且参军之人都清楚。

“落实到实处,若有人敢在其中中饱私囊上下其手,依军法处置,即便是勋戚,也有锦衣卫,不能让我大明将士牺牲后无法安然长眠!”朱祁钰的语气很重,人死为大,谁敢发死人财,朱祁钰就敢让他们去地底下享受去!

这是不能妥协的,就想于谦所说的那样,保障大明的战斗力,得做到前面,如果这些明文规定又有人敢公然违背,那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臣明白。”于谦长揖,他拱着上台的这位大明新皇帝。

他其实想劝谏朱祁钰,莫信谗言。

有些人觉得如此大费周章的抚恤一群丘八,实属靡费颇重,于谦还打算讲讲其中的道理,但是现在看来不用了。

陛下比他更在意对军士身后事的照顾。

朱祁钰犹豫了下说道:“朕有个想法,不太成熟。”

年轻的大明皇帝,想法很多。

第五十二章 英烈册与英烈祠

朱祁钰接手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大明?他心里有数。

那他的那个摆烂的哥哥朱祁镇接手的是一个怎么样的大明?

朱祁镇接手的大明朝是一个仁宣之治后鼎盛大明朝。

前有太祖太宗两位皇帝武功赫赫,后有仁宗宣宗两位皇帝的德惟善政,政在养民。

但是朱祁钰接手的大明,完全不是如此,是一个正在崩坏的大明朝。

东南方向福建有超过百万人的起义,波及数省,声势之浩大,比之黄巢起义,旗鼓相当。

西南方向麓川之役四战平叛,连年征伐,叛乱依旧,只能以擦屁股纸的盟约束缚,连续十数年,大军疲惫、空耗国帑悬而未决。

东北方向,瓦剌人击败了女真人,长期威胁大明的广宁、山海关等地,甚至在正统十四年,广宁一度易手与瓦剌人手中。

西北方向,瓦剌人更是打出了土木堡惊变!俘虏了大明皇帝朱祁镇!将河套平原作为了自己的后花园,山外九州变成了瓦剌人的屠掠之地。

这是一个在逐渐崩坏的大明,如何重塑大明,就是他这个庶皇帝的职责。

“朕的想法是,兵部与户部联手,核定战亡战伤军士名录,立英烈册,将这些军士的名字写在这些英烈册上。”

“在这战场故地,立一个八角亭,立碑刻下这些名字,凡是有人路过,或者逢清明春祭,百姓们也有去处。”朱祁钰说了说自己的想法。

国家大事,在戎在祀。

但是每年只有朝廷祭祀,是不够的,百姓们也应该知道他们的事迹。

于谦呆滞的看着朱祁钰,他还是略微小瞧了这位陛下的体恤爱民。

连身后名这种事,陛下都考虑到了。

于谦认真的想了想说道:“陛下,这些战亡、战伤的军士们的家乡也可以立一块碑文,不许几厘地,刻上他们的名讳和功绩,花费不了多少散碎银两。”

“也可令各县修订英烈册,记录本县战亡、战伤名讳功绩,臣以为此乃上善之举。”

“只是陛下,军士名讳多数都是比较简单,以数为多数,比如父母生娃娃的时候,父亲十七,则这个孩子就叫徐十七,若是记录名讳,大军就要改名了。”

“其实也不难,比如勇字营,就可以用姓氏加勇字再加一字定名,臣再琢磨琢磨,写成奏疏,面呈陛下。”

“上次于尚书说的匠爵的奏疏,还没写完,这件事,交给别人吧,你看这不就来了吗?”朱祁钰努努嘴。

打德胜门来了一个俞士悦,正式好笔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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