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233章

作者:吾谁与归

否者渠家设置的纵火、炮药、戡乱三司,就把整个河套给毁了。

于谦俯首说道:“陛下,瓦剌人的士气不是在东胜卫下崩解的,胜败乃是兵家常事,而是在集宁纵兵索财,军纪最终失控,变成了大屠。”

“陛下,军队无论如何不能求财。”

这是于谦对这次集宁大屠的一个理解,集宁本身并不富饶,瓦剌人也只是把这里当成夏盘营放牧,压根没有统治此地的觉悟。

纵兵索财,军纪失控,最终变成了一片人间地狱。

集宁如此,河套亦是如此,若是大军索财,那后果不堪设想。

军队一律不得经商这件事,原来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

朱祁钰反而问道:“这个问题,于少保跟武清侯讨论过吗?他当初在大同府,可是纵兵横行无忌,还被于少保连章弹劾过。”

于谦忽然想到了石亨那个性子,颇为古怪的说道:“武清侯不喜杀人。”

朱祁钰愣了愣,笑着说道:“我大明武清侯居然不喜杀人,这说出去,瓦剌人是决计不会信的。”

但是石亨的确不是很喜欢杀人,他喜欢杀敌。

大军杀点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不算是本事,更不是什么英勇豪杰。

于谦深吸了口气说道:“大军决计不可求财,但是大军要保障大明钞关收税的权力,这一点上,臣和武清侯的想法是一致的。”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大明军队要天下人缴税纳赋,那没点实力,谁会听大明皇帝的话呢?

朱祁钰认真的问道:“朕有些担心,四武团营和四勇团营回京之后,四威团营能不能守得住河套地区。”

京营出塞必然要回京,但依旧会留下四威团营留守河套地区,三年之后才会回京,教谕组织百姓、剿匪平寇、营建沟渠水利、防止河套复叛,总之四威团营的任务是守住此次作战的胜利果实,不要被人窃取了。

虽然十二团营都是京营,但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石亨带领的四武团营实力最强,杨俊带领的四勇团营最勇,但是四威团营实力就有些逊色了,而且还调了一部分人前往密州市舶司。

所以这次任务的殿后,多数都是四威团营在进行。

朱祁钰对四威团营的实力,还是有些担心的。

于谦停下了下棋的手,他又输了,实在是苻坚这八十万军,实力太强了,直接将他的谢玄军给碾的稀碎。

于谦十分认真的说道:“陛下,臣以为,四威团营足以胜任,定不负君恩。”

“若是瓦剌人胆敢来犯,定让他有去无回!”

十二团营实力上必然有参差,但是那也是京营方面的比较,放到河套地区,只要刘安和孙镗二人不犯蠢,各御史、州府县乡的国家之制还在,那瓦剌人无论如何也啃不下河套来。

进攻是在别人主场作战,防御是自己的主场作战。

河套能算是大明的主场了吗?本来不算的。

但是谁让瓦剌人配合的好呢?

瓦剌、渠家三兄弟,在河套地区又是炸毁河堤水渠,又是纵火四处焚毁,更是让人以戡乱之名,四处大屠。

人心向背定成败,河套地区的百姓们,对瓦剌人已经完全是不分胡汉,全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了。

打仗和房中之事,其实别无两样,表现得好,也需要配合的好,才能水到渠成。

朱祁钰点头说道:“那就让武清侯和杨俊带兵回京吧。”

“京营回京,也省的一些人产生不切实际的想法,发生误判。”

于谦犹豫了片刻说道:“陛下,河套地区新辟,理应严刑峻法,对不法之人以严刑,等宵小之徒畏法,再以舒松,蒸然有治平之象。”

“若是宽纵,必失在于纵,招惹祸殃,必是万民嗟怨。”

于谦这话说的也是仁恕之道,这不是于谦在劝陛下暴虐,大明从元朝得到的最大的教训就是元以宽纵失天下。

四威团营在河套地区的重要任务,就是防止河套复叛,大军征伐定胜,若是河套地区复叛,大军再次进剿,可不就是现在掌令官安抚,兴修水利军民鱼水相欢之景了,而是雷霆天怒。

这和当初朱祁钰下往福建的那道大赦圣旨是一个道理。

「不分首从咸赦除之,悉令复业,敢有仍前负固不靖,大军剿杀,朕不敢私。」

大赦之后,依旧冥顽不明,朱祁钰只能让大军做那谁都不想看到的事儿。

朱祁钰点头说道:“精忠旌唱曰:甲马丛中立命,刀枪队里为家,杀戮如同戏耍,抢夺便是生涯。”

“自古贼过如梳,兵过如篦,唯有这岳家军军纪严明,未曾扰民。”

“若是宽纵,河套复叛,岂止是生灵涂炭?固非朕之所愿,朕体上天好生之心,一视同仁。”

仁恕之道,从来不是一味的仁善,这一点上于谦劝仁恕也数次提现到了。

老子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句话不是说老天不仁慈,把所有人都当做是草扎的贡品。

这句话的意思是天公地道,天地看待万物都是一视同仁,不对谁特别好,也不对谁特别坏,一切随其自然发展。

一视同仁,亦是仁恕之道。

只是这仁恕之道,在一些有心人的解读下,慢慢就变成了宽仁、宽纵之道,为己谋私的便利之道。

陈循讲的仁恕之道,就是车轱辘子话车轱辘的说,念经一般的劝的是宽纵,而非仁恕。

于谦含笑不语,陛下以承继太祖太宗皇帝遗志,对太祖太宗的仁恕之道,理解颇深,无须他多置喙评断。

春秋鼎盛的大明皇帝,正在带领大明变得再次伟大。

于谦依旧尽职尽责的劝仁恕之道,他颇为放松的说道:“陛下,这其实都是料敌从宽,以臣在河套所见所闻,只要大明是要治河套,而非杀鸡取卵,那河套地区的百姓复叛,也很难很难。”

“他们真的太苦了。”

于谦说到这里,脸色就是一阵悲怆,那些百姓衣衫褴褛,一无所有,眼巴巴的看着大明军的时候,那种心如死灰,边人怜之。

于谦脸色稍平复,说道:“他们稍闻王化,便喜不自禁。”

王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东西又不可量化。

但是相比较瓦剌人和渠家在河套作的孽,大明只要不是官过如剃,杀鸡取卵,河套地区的百姓,肯定就忍了。

兴安是君臣奏对的唯一旁听者,他一直在理解皇帝和少保之间的对话,虽然这对他来说有点困难,但是他可以私底下翻翻书,补补课。

唐玄宗晚年变得昏聩的时候,全都依靠高力士处理政务,他作为司礼监提督太监,必须要贤。

他听了半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该出手的时候,绝对不要有任何手下留情。

他不确信自己的领悟有没有用到的时候,但是他需要保证要用到的时候,不是什么都不懂。

兴安蠢蠢欲动的说道:“换手。”

这次该于谦手持苻坚八十万大军了,大皇帝持有谢玄八万大军了。

苻坚弄了个投鞭断流的典故来,兴安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这于谦决计赢不了。

于谦却摇头说道:“陛下,臣兵部还有一些公务未曾交代,臣告退。”

于谦已经猜到了兴安要做什么了!

兴安肯定打算水淹七军,淝水之战毕竟发生在了长江,搞个洪灾,那对兴安来说,算是难事吗?

再离谱的事儿,兴安都做了,于谦能上他这个当?已经论政结束了。

他干脆回兵部去了,不给你水淹七军的机会,扬长而去。

朱祁钰有些感慨看着于谦的背影,颇为平静的说道:“兴安啊,下次收敛点。”

“天火地陷实在是过分,可以搞点军中大疫之类的事儿,显得不着痕迹。”

兴安恍然大悟,俯首说道:“臣领旨。”

阿剌知院、伯都、渠家余孽已经回到了和林,他们是狼狈逃回了和林。

而此时的和林龙庭之内,所有瓦剌的部族酋长,都聚集在龙庭之内。

也先叫来了各部首领,升帐议事。

他手里拿着一个放牧的长鞭,约有半丈,尾须带哨,用力的甩了一下,就是爆鸣之声。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阿剌知院,愤怒至极的说道:“长生天教导我们,要像爱护牧场一样爱护百姓,你们在河套做了什么?!”

也先已经出离的愤怒了,他从应昌府的曼陀罗山回到了和林,然后就听闻了河套的惨剧,整个人都木了许久。

他不是个蠢人,他只是有些心急。

他已经知道,瓦剌人失去了长生天应许给他们的放牧之地。

那片地方,从此以后就归属于大明了。

除非大明留在河套地区的王师,比这群炸毁河堤沟渠、纵火烧抢的家伙更过分,否则河套地区悉归大明,已成定局。

但什么是王师?

若是这等天怒人怨的事儿都做得出来,那是王师吗?

“啪!”也先用力一甩,打在了阿剌知院的背上,指着阿剌知院和伯都愤怒不已的说道:“愚蠢!愚不可及!”

“咳咳!”也先一股气不顺,立刻用力咳嗽了起来。

阿剌知院吃痛,背上沁出了血,但还是大声的说道:“大石,当时要走,是渠家三兄弟非要设什么炮药司、纵火司、戡乱司,这不是我犯下的罪孽。”

“应该受到惩罚的是渠家。”

韩政跪在后面,眼睛瞪大,原来阿剌知院留着渠家,是要用到这种地方!

高啊。

也先大怒,他又问了几个人,都是一样的回答,也先大怒:“这是投效瓦剌?分明是大明的忠诚走狗!把所有的渠家人,全都推出去斩了!一个不留!”

赛因不花却俯首说道:“大石啊,不如我们将他们卖给大明?大明皇帝自然会惩戒他们。”

“即便是一人四十枚银币,这也上万枚银币了,不是四千匹战马了吗?”

“这么简单砍了,岂不是很亏?”

也先无奈的说道:“可是大明皇帝根本不跟我们搭话,如何能卖?”

赛因不花却是颇为自信的说道:“我来卖就是。”

第二百九十六章 请客、杀头、收下当狗

也先看着赛因不花,点头说道:“那就让你来卖吧,的确比直接杀了强,还省下了我瓦剌四千匹马。”

他说完转头看着伯都,这是他的弟弟,但是他依旧高举手中的长鞭,猛地挥下,这一下又一下,阿剌知院和伯都,一人被结结实实的抽了十鞭,也先方才停下。

“愚蠢!”也先扔掉了手中长鞭。

阿剌知院和伯都背上已经血淋淋,却是一声不敢吭,俯首在地,忍痛不语。

他们清楚的知道,也先打他们,是在护着他们,否则按照草原的规矩,岂止是要挨鞭子?

打一顿,这事过去了,不打,就得死。

也先用了的吸了口气,看着这背上都是血的两人,就是一阵叹息,挥了挥手说道:“下去养伤吧。”

伯颜帖木儿看着那血淋淋的背部,也是摇头说道:“大石,大明的少保实在是狡诈,他明面上和我们的使者和谈,却是从未表明态度,等到大明军队进军的时候,把我们的使者杀死了。”

“于少保所做之事,乃是因为大明皇帝对瓦剌人丝毫不宽恕的态度,这是因为我们和他们的作战,这件事可以放下,但是我们现在没办法到贡市卖牲畜,大明的银币精美,我们却得不到。”

“如果我们将牲畜卖给了鞑靼人,需要被鞑靼人先赚一笔,这件事,大石打算怎么处理?”

也先也是挠头,大明皇帝压根和瓦剌人没有任何的交流,一副没有你,对朕更重要的样子。

这没有了沟通,自然无法去贡市买卖牲畜,若是假托鞑靼人之手,他们又要被剥盘一遍。

“你那个女儿莫罗可曾有过书信?”也先想到了那个伺候朱祁镇,带着朱祁镇回到京师的瓦剌女子。

伯颜帖木儿叹息,女大不中留,自从莫罗回到了大明京师之后,音信全无,前段时间传来了消息,莫罗的孩子出生了,莫罗还活着,是伯颜帖木儿唯一知道的消息。

稽王府在京师如履薄冰,稍有不恭顺之举,那就是雷霆之怒而下。

当初留下稽王府是为了一个亲亲之谊的最后遮羞布,若是稽王府自取灭亡,大皇帝肯定乐于将整个稽王府上下杀干净,以绝后患。

“为难我的女儿,对瓦剌没有好处,还请大石不要为难她了,她只是一个母亲,就连大皇帝陛下都未曾为难她,大石要做这等事吗?”伯颜帖木儿眉头紧皱的问道。

也先摇头,一个女子,在两国交兵之下,能做什么?他只是问问罢了,知道莫罗还活着,便是了。

很快,龙庭之内,皆是愁眉苦脸。

鞑靼人从呼伦湖跑去了大宁卫放牧,瓦剌人也逐渐失去了对鞑靼人的威胁,人家连联盟大会都不参加,打定了注意玩自己的。

瓦剌是极为需要和大明交换盐巴、铁锅等物。

“我来吧。”赛因不花无奈的开口说道。

也先眼睛一亮问道:“赛因不花有主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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