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225章

作者:吾谁与归

欣克敬看着王复的表情,就知道他对此事颇为在意。

功赏牌罢了至于吗?欣克敬也有一块,还是纯金的!奇功牌!

那东西,没啥稀奇的。

欣克敬笑着说道:“王总旗,整个集宁、河套之战打下来的功勋都还没放赏呢,于少保还在点检功劳簿,回京复命之后,才会放赏,这到了年底,不见得能办下来这件事。”

王复表情终于放松,还以为自己的功赏牌被克扣了呢,原来是还没放赏。

“河套之战顺利吗?”王复再次询问道。

他心里放着三件事,情报、功赏牌、大军进军是否顺利,夜不收存在的意义就是情报工作。

欣克敬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剖贰臣贼子的太医,他也是知道河套之战的进程,他喂了些水之后,将河套之战,娓娓道来。

“王总旗勿虑,于少保进退有据,此战啊,大明大获全胜,强无敌!”

王复满脸笑容,一觉醒来,全是好消息。

“王总旗的伤势,顶多三个月就好了,到时候,回京就是。”欣克敬再次强调了于谦举荐了王复归京。

王复勾了勾嘴角,他想翻翻身子,但是一动牵引到了伤口,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瞬间让王复紧咬牙关,冷汗直流。

“疼是吧,疼就别动。”欣克敬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表情了,他诊治了不少夜不收。

都是这个样,稍微清醒些,就准备起来,似乎是随时准备再入草原。

都是铁骨铮铮真汉子。

王复无奈,不过他却笑着问道:“回哪去?”

“京师啊,于谦为你陈情了。”欣克敬摇头说道。

王复扬了扬头说道:“我才不回京师呢。”

“嗯?”欣克敬颇为惊讶的看着王复,王复可是进士出身,千军万马闯独木桥,终于入朝为官,这怎么就不回去了呢?

王复眼神有些空洞,他似乎是想到了在草原上,那些过了今天没明天的日子。

他满是笑意的说道:“我才不回去呢。”

“等病好了,还得再去草原,下次得多备点箭矢和铅子,这次是没了箭矢,否则不会负伤。”

大皇帝叫他回去当官,他就回去?

他可是进士出身,那也是有傲气的。

刀口舔血的日子,其实也不错,王复已经有些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甚至享受这种生活。

朝堂上那些苟苟且且,弯弯绕绕,哪里有弯弓射大雕,抹一把盐巴就烤着吃的日子,来得痛快?

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哪天死在了草原上,也算是宿命了。

欣克敬呆滞的看着王复的样子,呆滞的问道:“真不打算回京?”

王复点头说道:“不是陛下敕谕,是吏部是吧,我又不抗旨,朝廷又不缺我这么个当官的。”

“你是医倌,你不懂,在朝为官,有啥意思,整日里都是如履薄冰,勾心斗角,没劲儿。”

欣克敬愣愣的说道:“可是你这刚死过一次,还要去?”

王复点头说道:“习惯了,其实满痛快的!”

“大爷我虽然体力不如那些年轻人,但是我这脑筋快啊,一动脑子就是一个主意,如鱼得水。”

“汝非鱼,安知鱼之乐?”

到底是读书人,擅长引经据典。

欣克敬摇了摇头,夜不收哪里有那么好做的,但是他们前赴后继,从未停下过。

第二百八十八章 恩泽后世的财富

在王复醒来的时候,正值天日当空。

虽然已经到了秋天,但是整个河套地区和集宁地区,依旧是热火朝天,在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号召之下,整个河套和集宁地区似乎都变得积极了起来。

朱祁钰坐在了讲武堂的聚贤阁内,正在写着这次的盐铁会议的提要,他站起身来,准备去参加盐铁会议。

他走了两步回头说道:“你告诉昌平侯,新一学年的庶弁将的名单应该确定下来了,再不送过来,明年庶弁将入讲武堂,就要耽误了。”

兴安深吸了口气,呆滞的说道:“陛下说的是昌平侯杨杰吗?”

朱祁钰本来急匆匆的身形停下,他才有些恍惚,昌平侯已经走了。

他摇头说道:“不是,朕说的是杨洪,不是杨杰,这件事等于少保从河套回来再办就是。”

“不是,不是杨杰。”朱祁钰又强调了一遍,似乎是对兴安强调,似乎又是对自己说。

朱祁钰又摆了摆手,觉得阵阵的怅然若失,习惯了有杨洪在侧,这突然就走了。

空唠唠的。

他准备继续做自己的事,结果却是没看脚下的门槛,一个趔趄。

“陛下!”兴安急匆匆的跟了上去,当今陛下不喜欢屁股后面缀着一大串的宫宦,所以,平日里都是兴安负责朱祁钰的日常起居。

朱祁钰摇头说道:“没事,朕走神了而已。”

兴安叹了口气,陛下虽然表面上平静,但是还是很在意杨洪的离世。

朱祁钰走到了盐铁会议室内,诸多臣子都在交换着自己的意见,他们对于近期内的一些财经事务,都有了自己的一些想法。

而这些想法,有的成熟,有的不成熟,都需要大皇帝陛下去定夺。

“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否?”群臣见礼。

朱祁钰情绪不是很高,点头说道:“安,坐。”

“上次盐铁会议,我们议论了什么?河套地区那些百姓如何安置,朝廷准备迁民等事,目前河套百废待兴,需要等当地御史的奏疏。”

“林绣、王祜,你们准备下,派遣计省前往河套地区,徐有贞兴修水利和蒯祥在胜州督办煤铁厂,都需要计省的助力。”

林绣和王祜俯首说道:“臣等领旨。”

朱祁钰转头说道:“俞尚书,山西私印盐引,不能因为他们短暂蛰伏了,就置若罔闻,必须一查到底!无论查到谁的头上,绝不姑息。”

“江南的私发盐引,也不能放松,也要严查,即便是私盐窝主,也要到朝廷报备,不得私发,否则一律法办。”

江南的私发盐引一事,已经打击了一年的时间,朱祁钰已经给了他们一年的调整时间,倘若是继续执迷不悟,就不能怪朱祁钰手下不留情了。

俞士悦赶忙俯首说道:“臣领旨,臣一定竭力督办此事。”

“通政司、都察院、各省按察司定要全力配合,马上就要大计了,不得放松。”朱祁钰对着王文说道。

王文俯首说道:“陛下且放心,一直在做。”

王文愣了片刻,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低声说道:“陛下又新设了正七品参政通政一职吗?最近有人持此官信牌,在京活动,但是臣从未听闻此职位,也未见过此人。”

“嗯,朕专设了一员参政通政正七品一职,直达天听,王总宪,此人乃是……”

“确有其事就是,臣怕有贼人冒充,故此一问。”王文立刻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打断了陛下的话。

这专设之职,显然是为了陛下了解京师民政,他闲的没事干,打听这个干嘛,这不就是类似于,想知道陛下吃几碗饭吗?

那是找死。

朱祁钰无奈,他这还没说完呢,就被打断了,现在鱼饵还没甩呢,鱼就跑没影了。

怎么能这样呢?

不过朱祁钰是皇帝,他可以抽水。

太仆寺卿夏衡俯首说道:“陛下,马价银、营建马市银、三十万枚,共马匹六万匹,皆是四年七分膘的好马,现在已经养在了上林苑。还有牛两万头,羊六万只。”

朱祁钰稍加衡量就觉得不太对劲儿,疑惑的说道:“朕记得马价一匹六两六钱,牛一头八两,羊一只三两对吧。”

“怎么能买这么多?你这买了七十三万六千两白银的货物?”

夏衡俯首说道:“那是私马,贡市交换,马一匹四枚银币,牛一头五枚银币,羊一只一枚银币,所以是总共是四十万银币的货物。”

朱祁钰立刻明白了夏衡的意思,其实也不难理解,翻译翻译就是没有中间商赚差价,价格自然降低了不少。

“但是朕给了三十万枚银币啊,怎么换了四十万银币?还有营建贡市的账呢,花了多少?”这么浅显的问题,朱祁钰当然看了出来。

林绣和王祜各自拿出了账本,放在了朱祁钰的面前,俯首说道:“陛下,这是账目。”

朱祁钰打开看了许久,然后合上,还给了内帑太监和度支使,他颇为无奈。

这都能卷起来……

具体来说,最开始的时候,马匹的价格的确是四枚银币一匹马,但是耐不住货物很多,银币很少。

正统十四年大明与瓦剌开始征战,这私马牲畜的买卖就彻底断了。

今年贡市一开,这草原上最先赶到的自然以正常价交换,等到后面,价格越来越低,最后就出现了二十七万银币,买了四十万货的事儿出来。

金濂也翻阅了下账目,面露不解,他不做买卖,第一次看到这种现象,颇为惊奇。

若是放在过去,金濂肯定会说一句朱纯是真的会做买卖,但是他现在敏锐的差距到了其中的不对劲儿。

按照陛下对商品的定义,商品包括了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

那么贾家营贡市出现这个现象,很显然,使用价值并未改变,因为劳动的量未曾改变,而是交换价值下降,导致了价格降低。

按照陛下对使用价值的定义,只有劳动是衡量使用价值的唯一标尺,那么使用价值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是因为交换价值的改变,价格发生了如此大的改变。

使用价值,在上次盐铁会议上的劳动报酬问题上,说得很明白了,分为具体劳动和抽象劳动,比如耕种就是具体的劳动,比如读书人润笔就是抽象劳动。

抽象劳动和具体劳动的量并不容易衡量。

而交换价值的量在各地区也不同,比如明明都是一石米,在苏松地区、在京师、在宣府各有不同,就是因为交换价值不同导致。

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不容易衡量,而且物品与物品之间的价值衡量,就需要一个标准,那就是一般价值形式。

在过去,大明朝的一般价值形式都是以粮食为主体现,随着白银流入和增多,一般价值形式变成了白银去体现。

一般价值形式出现,显然是商品流动的结果。

但是白银并不能作为作为一般等价物去使用,因为各地铸造银锭的方法各不相同、手法不同、成色不同,给生活带来了许多的不便。

陛下的新货币政策发行的银币,无疑就是一般等价物。

银币代表了财富。

过去的永乐通宝同样代表了财富。

金濂颇为愤怒的说道:“所以这些鞑靼王们,就不管他们治下百姓的死活了吗?在贡市仅仅换出了不到三万斤盐,四万斤铁,而且都是脱脱不花买的……”

胡濙也看了下账目,连连摇头,叹息的说道:“陛下,这财经事务,果然是门学问,它解开了臣多年未解的疑惑。”

在草原上,是不存在一般等价物这种东西。

尤其是在捕鱼儿海军事失败后,带来了北元政治失败,草原上长期处于割裂的状态,别说银币了,连宝钞都没有。

这就不难解释,永乐年间,各大部落都只要永乐通宝,以至于永乐十六年,文皇帝怒斥鞑靼王不顾民生,人神共弃了。

朱祁钰也是摇头,叹息的说道:“货币是流动资财,银币的使用价值近乎于没有,它不交换,那不就是一文不值吗?这些鞑靼王,丝毫不理解这个道理……”

集宁地区的农庄法开始后,有了很多的鞑靼人加入,这些人被分而划之,散到了山外九州和河套地区的农庄法之中。

胡濙左右看了看,别说鞑靼王了,他们不也是最近才在陛下的引领下明白了这个道理吗?

朱祁钰一摊手说道:“脱脱不花请旨,让朕申饬鞑靼王,朕能怎么办?把朕的国富论,送到草原上,让他们好好学习一番?”

就是真的把他的国富论送到草原上,鞑靼王只会当擦屁股纸。

胡濙俯首说道:“陛下草原上并不是有很多人懂汉学,鞑靼王也没几个懂,脱脱不花写的那个字,就可见一斑了。”

“送去了,他们也不懂。”

胡濙掌礼部文教之事,他当然知道草原上的现状,除了少数在四夷馆就学的学子以外,草原人有几个懂汉学的?

群臣也是无奈,未闻王道之地,总是这副稀烂的模样。

朱祁钰看着群臣犹豫了片刻说道:“朕说他们的愚蠢,并不单单是他们留下了一般等价物,也就是货币,这一方面的愚蠢。”

“他们不懂国家和百姓的资产财富到底是什么,才会如此愚蠢。”

朱祁钰此言一出,群臣的表情略微尴尬,他们也就理解到第一层的份儿上……

难不成陛下还有高论?

朱祁钰一看群臣的表情,就是叹气,这些个臣子完全没有发挥主动能动性,压根就没有深入思考过财经事务,总是自己喂多少,他们就吃多少。

像极了当年在课堂上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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