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174章

作者:吾谁与归

“要是被他们看到了,那是要满门遭殃的!”

“使不得。”

万观不住的点头说道:“是呀,陛下也是,弄了个官邸法,还在官邸里放了恶犬,让缇骑天天盯贼一样盯着咱们。”

“君视臣如土芥,臣视君为寇仇,莫谈国事,来来来,喝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正酣。

李宾言看到月上柳梢头,却站起来说道:“诸位诸位,李某不胜酒力,就不久留了,诸位慢慢喝,慢慢玩。”

他站起身来,似乎脚下有点不稳当,告了个罪,歪歪斜斜的下了楼,走到了翠微楼的楼下,已经到了宵禁时分。

街上除了更夫,便没有人影了。

李宾言站直了身子,用力的吸了口气说道:“缇骑,都在楼上,一起拿了吧,李某已经请过旨了。”

带着一个面甲的天子缇骑从阴影之中,走了出来,更多的穿着飞鱼服的缇骑,出现在了街上。

带着面甲的缇骑,点了点头,示意所有的锦衣卫上楼拿人。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缇骑们押着一个个人犯,来到了翠微楼的小院子里。

李宾言按个点检,眉头紧皱的说道:“右参议赵全不在,缇骑辛苦,估计是喝大了,倒在哪个草窝里了。”

李宾言对这群家伙的酒量颇为熟悉,这个右参议赵全,就是没什么酒量,还特爱喝的那种。

今天喝酒的人都被鞫了,只有李宾言一个人站着,而且他还点检人数。

能混到布政司使、左右参议这种地步,那一个个都是人精,他们立刻就明白了,今天是李宾言做下的局。

谁能想到一向以清流自居的谏台言官们,居然和朝廷鹰犬的锦衣卫搅合到了一起呢?

而且李宾言的演技,实在是太像一个久旱逢甘霖,贪得无厌的御史了,把他们都给骗了!

万观凶神恶煞的盯着李宾言,恶狠狠的啐了一口说道:“李宾言!你不得好死。”

李宾言却不甚在意,山东的官场上会大换血,但是这里一干十二人等,全都要押解进京。

李宾言思考的是如何能够完成陛下交代下来的任务,整饬山东按察司。

可是整个山东的局势糜烂无比,不把布政司一起端掉,怕是无法单独的把按察司整饬好。

所以李宾言不断的利用自己贪官污吏的形象,和他们打成了一片,知道了自己过往绝对不可能知道的事儿。

今日收网,一网打尽!

李宾言看着万观说道:“有什么话,你到京师,跟陛下说吧。”

“千户,右参议赵全找到了。”两个缇骑拖着一个烂醉如泥的赵全,将其拉了过来,显然赵全酒还没醒呢,糊里糊涂的打着酣。

李宾言笑着说道:“麻烦缇骑将一干十二人犯,押解进京。”

天子缇骑并没有说话,陛下从河南、南直隶、山西调任的官员,已经到驿站了,明天就可以走马上任。

这些官员都已经经过了反复的查补,全都是大明的蛀虫!

待明日,山东的官员们,一抬头,已经换了一片天。

李宾言还要留在山东,继续整饬按察司之事,不会跟随缇骑们一起回京,这才是李宾言最危险的时候。

天子缇骑突然开口说道:“珍重。”

声音通过厚厚的面甲传来,声音极其混沌,甚至有些含混不清,但是李宾言还是听懂了那两个字。

“珍重。”李宾言重重的说出了这两个字,目送缇骑的车队离开。

一干人等押送进京,等待查补。

朱祁钰收到了缇骑、李宾言的奏疏,用力的吐了口浊气。

山东密州私设市舶司的事情,彻底查清楚了。

背后的主人的确是驸马都尉王宁次子王贞庆、驸马都尉赵辉二人联合漕汶张氏,一起做下的勾当。

那个带着银子行贿的张启义,也一道被拉进了京师。

景泰二年的这次大案,至此已经十分清晰了。

让朱祁钰非常意外的是,这次孙忠一家子人,就在山东,居然没有参与到这档子事中,让他颇为遗憾。

这多好的发财的买卖!

他还说一锅烩了,结果孙忠、孙继宗又躲过了一劫。

“这密州私设的市舶司,经营不易。”朱祁钰拍了拍那一层层的账本,颇为感慨的说道。

这个市舶司,在山东是众所周知的秘密,它经营的是没有勘合的货船,这个市舶司的盈余,主要去处有几个方向。

第一个去处是缴税,要想山东上上下下都闭嘴,那自然要里里外外打点清楚,密州市舶司从占城、满者伯夷、爪哇等地运来廉价的米粮,冲抵赋税。

第二个去处是官吏,带着银子上下打点的漕汶张氏张启义,就是四处打点的人,必要的时候,他们还进京打点上下,欺上瞒下。

第三个去处才是驸马都尉王宁次子王贞庆、驸马都尉赵辉,他们不视事,但是利钱可以一点都没少拿。

他们负责平事。

内承运库太监林绣稍微盘算了下,大概一年有近二十万两银子,流入了王贞庆和赵辉的手中。

二十万两,不多吗?

朝廷一年三百多万石米折粮,才一百三十余万两白银!

兴安俯首说道:“这密州市舶司,开都开了十多年了,贸然关了,当地因为海贸聚集的百姓、工坊,如何自处?”

“臣愚钝,但是此时事涉千家万户灯火,臣才妄言。”

朱祁钰摇头说道:“朕也没说要关啊。”

兴安陷入了迷茫当中。

不关,查它干什么?

第二百三十八章 大明的主人只有一个

驸马都尉王宁,在永乐年间就开始私自造船出海,无勘合海贸,而后在山东密州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市场,逐渐演变成为了实质上的密州市舶司。

朱祁钰没打算关了它,关了它,因为海贸聚集起来的百姓,怎么办?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仅在密州一县,就聚集了超过十万人,以此为生。

密州市舶司不关,可以,但是不纳税、不监管,不行。

“这密州市舶司既然是既定事实,有存在的必要,那就转官办吧,省的提心吊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谋财。”朱祁钰拿起了密州市舶司的卷宗,离开了讲武堂。

次日的清晨,京师在阵阵春风中,苏醒了过来,四百通朝闻鼓,在京师轰隆隆的响起,随着天日从天边的鱼肚白升起,阳光由东向西,洒遍了整个京师。

大明京师的坊门缓缓打开,京师这座城市,从睡梦中醒来。

朱祁钰也来到了奉天殿,准备朝议,他虽然没有在太庙祭祖的时候,搞个大新闻出来,但是他今天打算试试。

“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否?”群臣俯首见礼。

朱祁钰坐直了身子说道:“朕安,平身。”

“兴安,宣旨。”

兴安将手中的拂尘甩到了背上,将拂尘挂在了肩膀上,打开了长长的圣旨,阴阳顿挫的喊道:“驸马都尉王宁次子王贞庆、驸马都尉赵辉,目无法纪,无视海禁,私自扬帆私设市舶司,目无纲纪,欺君罔上贪赃枉法,再三宽宥,始终不改。”

“以谋叛赐死籍家一众家人流放永宁寺,钦此。”

“山东按察司吉佥事赵缙、山东布政司左布政使万观、左参议刘涣、右参议赵全等一众十二人,贪赃枉法,朋比为奸,误国害民,招权纳贿,纵使豪奴,罪不可赦。”

“依律斩首示众籍家,一众家人,流放永宁寺,钦此。”

兴安念了两份圣旨,一份是驸马都尉赵辉和王贞庆,和欧阳伦那位驸马都尉一个罪名,谋叛。

另一份是山东官吏十二人,皆数斩首示众。

虽然陆子才的太医院的奸细不多了,并且对新的医学观察对象翘首以盼,但是朱祁钰还是没有把这些人,送进太医院去。

他们的罪行,还没有到需要凌迟处死的地步。

兴安再次拿起了一卷圣旨,他打开之后,继续高声说道:“我朝立市舶提举司,以主诸番入贡,旧制应入贡番,先给与符簿。凡及至,三司与合符,视其表文方物无伪,乃津送入京。”

“今,为入贡通商之便,专设密州提举司,提督市舶太监齐新赴密州,设提举一人,从五品,副提举二人,从六品,钦此。”

这封圣旨极其简短。

两件事,第一件事密州提举司民营转官营,并且有计省太监齐新前往提督,第二件事则是入贡、通商混为一谈。

这是朱祁钰故意这么写的。

大明海贸,无外乎,贡舶与商舶二事。

贡舶为王法所许,司于贡舶,贸易之公也,是为入贡;

海商为王法所不许,不司于贡舶,贸易之私也,是为通商。

大明长期坚持海禁战略,导致了大明对海贸之事,尤其是私人海贸,疏于管理。

急剧扩张的私人海贸,在超过两百年的时间里,都没有被市舶司纳入管理范围之中,直到隆庆开关,在漳州月港建立了供给私人海贸的市舶司,才算是将入贡、通商纳入了王朝的管理范围之内。

但是持续了十七年的隆庆开关,张居正一死,人亡政息了,月港反而成了藏污纳垢,一起发财之地。

朱祁钰这个圣旨,话很短,但是事儿,很大。

朱祁钰在恢复提举司的编制,提举市舶太监。

将贡舶和商舶相提并论,意图将私人海贸,纳入管辖的意思,已经昭然若揭了。

兴安读完了奏疏,向后走了两步,奉天殿内一片安静,就是根儿针在地上,都能听得到的安静。

一阵春风拂过,吹动着窗边的重重罗幕,发出了呼啦啦的响声。

朱祁钰笑着说道:“怎么,平日里不是挺能说的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呢?”

朱祁钰他要开海禁的试探。

一个老臣颤巍巍的站了出来,高声说道:“臣蔡愈济有本启奏。”

朱祁钰看着这老臣,点头说道:“讲!”

蔡愈济俯首说道:“臣自愧疏庸,叨沐圣恩如山高水深,粉身碎骨无足以报涓埃,夙夜兢惕,寝食弗宁。幸惟仰我圣君之德,天地同仁,恩盈四表……”

“讲正事。”朱祁钰示意他不要在念经了。

朱祁钰打断了蔡愈济的施法。

新朝新气象,有事说事,上来摆出一排的高帽子,说一堆听君一席话胜似一席话的废话。

陈循就这个调调,朱祁钰非常不喜欢。

蔡愈济犹豫了下,继续说道:“臣曾任广州按察司佥事,广州市舶司,永乐元年八月,内官齐喜钦奉太宗文皇帝圣旨设立。”

“彼时佥民殷实户四十七名、军殷实户三十七名在广州市舶司听用,其他工脚夫并跟拨皂隶等项,又各不等。内臣相承接管,于今七十余年。”

“肇庆府、广州府地方虽出鱼鳔茶绫等物,但百姓艰苦,市舶司太监差人催督,扰害地方,鸡犬不得安生。”

“我太祖高皇帝深鉴前代委任宦官之失!”

“虽设监局一监,常职止五人,一局正副止二人,官不过四品,所掌不过洒埽供奉之事,未有干预朝廷之政也。”

“近年内署,每监有太监十余员,少监以下无数。”

“蟒衣玉带,视为常服,名位之滥,莫此为甚!”

“然君侧之人,众所忌畏,恃势纵横,所至害人。”

“损朝廷之大体,夺百生之衣食,甚至引用奸邪,排斥正士,阻塞人言,左道害政,如王振、喜宁等辈,虽百死不足以谢天地!”

“今内臣差出各布政司者众多,四方藩镇之地、市舶财利之处,处处有宦。”

“伏望圣明以祖宗为心、以万世为念,遇事思畏慎终于始,将悉宜取回以免害人,以后递年乞且停罢,则臣民幸甚。”

蔡愈济的反对政令的发力点是宦官。

他引用了大明祖宗之法,宦官不得干政,对提举市舶太监,表示反对。

他举得例子是王振和喜宁这俩太监。

朱祁钰嗤笑了一声,看似有理有据,却是鱼目混珠,妄图浑水摸鱼。

“蔡御史,我大明官船海贸已经停办一十六年之久,广州府、肇庆府鸡犬安生了吗?”朱祁钰抛出了一个问题。

蔡愈济一愣俯首说道:“并未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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