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157章

作者:吾谁与归

石景厂工匠工钱几何?

其实一直沿用的是最开始王恭厂的月盐银制度。

比如学徒月一两二钱,工匠为二两四钱,住坐工匠月五两四钱,大工匠为月九两。

石璞终于有了指导性的意见,石景厂四司的效益,很不错。

尤其是钢铁司的农具销量极好,煤井司的煤炸卖的更好,虽然有卖不了银子,但是可以换到粮食,价格也很公道。

石景厂、王恭厂,定到四倍生活所需,完全不成问题。

朱祁钰和朝臣们讨论了良久劳动报酬的标准之后,关于劳动报酬之事,终于接近了尾声。

太仆寺卿夏衡,立刻开始了构思大明马政改制,应该从什么方面入手,但是这需要一段时间的调查,才能与新的结论。

胡马不可用,是不可倚重,还是需要大明有马,如何养马,如何供给马户足够的劳动报酬,才是夏衡要考虑的事。

他也做出了表态,明年春节之后,一定将新马政之策拿出来。

“最近官邸官员可有怨言?朕挪用了太仓银币,放了赏。”朱祁钰对这件事还是比较在意。

大明又欠俸了。

不过这次的欠俸,是因为兵仗局的银币产能不足,导致陛下要借太仓的银币,定下的期限是春节之前归还。

这一借就是五十万两,京官直接得停发了两个月的俸禄。

“没有吧,上次发的也没花完……”王文眉头紧皱的说道,他确实没有听闻谁抱怨,难道是哪个不开眼的家伙,又胡言乱语被抓到了?

陛下听到了什么风声吗?

李宾言蠢是蠢了点,但是这种事,李宾言似乎也不是很在意。

大明银币的购买力极强,而且供不应求,兵仗局打出来的那点银币,就如同小石子投入了大海之中一样,连个水花都看不到。

平厘七钱,能当二两银花了。

现在坊间对银币有追捧之势,多数都是持币观望,而且京师铸币是六月末,第一次放是发俸,是八月中旬。

这两个月了,其实没花出去多少。

“朕还以为大家多有怨怼,朕打算赶紧还了,不欠债,心不亏啊。”朱祁钰点了点头,他打算还钱了。

五十万银币,说多不多,说少,那也是兵仗局一个半月的产量了。

朱祁钰可是知道户部的这些钱,可不仅仅是发俸,还有官署开支等等,都需要从户部支钱。

这一直欠着,朱祁钰说话,就不硬气,就不能站着把这个皇帝给当了。

现在正在京察,这可是罢黜升迁之大事,他可是要好好盘查一遍,这一年来京官到底有没有懈怠。

那欠着钱,自然底气弱,还不如赶紧还了钱,心安理得的京察。

帝不动,我不动,帝一动,我惶恐。

陛下这还钱的话,一开口,整个聚贤阁如同一阵阴风扫过一般,一片寂寥。

金濂第一次生出了陛下还是欠点国帑比较好的想法。

这好不容易安稳了一些,大家乐乐呵呵的住着京师官邸,最近暖阁的炭火也烧了起来,少了许多的烟火气,但是却十足的暖和。

这又要出什么大事了不成?

只有李宾言左顾右盼,他不太理解,为何大家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陛下还钱,户部有钱发俸,这不是好事吗?

王文看着李宾言一脸迷惑的模样,叹了口气,这都四品官了,整日里迷迷糊糊的。

朱祁钰也感受到了一丝肃杀的氛围,叹了口气,自己整日空军,那是有理由的。

鱼成精了,抽干水,也是滑不留手。

金濂坐直了身子,十分严肃的说道:“陛下,京师最近有屯币之风,兵仗局还是得想想办法,一个月三十八万枚银币,不够用,远远不够。”

这次换朱祁钰眉头紧蹙,他满是疑惑的说道:“一个月三十八万枚银币,大约等同于七亿六千万铜钱,一年超过大约等于九十亿铜钱,你告诉朕不够吗?”

金濂点头说道:“陛下,缺钱啊,建国八十二载,都没有大范围御制铜钱,洪武年间发钞,永乐通宝海贸,宣德、正统年间就没怎么铸钱。”

“宝源局有铜就锤两下,没铜就停工,一年不到两千万钱,合计不到两万缗。这欠的太多了……”

洪武年间还稍微好点,毕竟有大明宝钞可以凑合,御制银币敞开了造,得先把前八十年的窟窿填上,再算每年铸多少银币合用才是。

朱祁钰一愣,瞬间头皮发麻,这兵仗局累死,也还不起啊。

八十年的大窟窿啊!

第二百一十七章 根本还不起

“容朕缓思。”朱祁钰示意金濂先不要说话。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个大明的户部尚书,怕是算错账了。

朱祁钰没有紧皱在心里快速的算账,然后开口问道:“八十年,得铸银币几何才能还得清?”

内承运库太监林绣赶忙开口说道:“陛下,八十年是两千四百亿铜钱,折算下来是一亿两千万大明银币,按照现在兵仗局的铸币,月产三十八万算,再加上自然增速,大约需要三十年左右。”

“陛下,这只是还账。”

大明朝廷欠天下百姓的铸币,既然弄好了磨坊,那自然要把这个磨坊好好的维持下去,那货币是维护磨坊的重要工具。

但是大明欠下了八十年的账。

而且这东西不能不还,朱祁钰虽然有一张朱祁镇禅让诏书,但那东西是给礼部洗地用的。

朱祁钰喊出了继承列祖列宗的遗志,那就得继承这笔庞大到恐怖的欠债。

林绣给出了一个三十年,大明可以还八十年账的数字。

但是这三十年呢?这三十年,大明人丁会不会增多,按照每人五十枚新钱的标准,大明这三十年欠多少?

若是陛下春秋鼎盛,一直未曾懈怠,三十年后,大明每年需要铸币多少,才能保证坊间物价和银钱的平衡呢?

朱祁钰人都傻了。

新货币政策,的确是个良政,看大明上下的反应就知道了,但是这欠的朱祁钰触目惊心。

“一亿枚银币,两千四百亿枚的铜钱,怎么会需要那么多啊?”朱祁钰坐直了身子,眉头紧皱。

金濂其实想说,前元那九十多年,天下生灵涂炭,元朝也没什么稳健的货币政策,更没有大规模铸铜钱,这还有九十多年的账。

但是毕竟那是前元的烂账了。

但是大明这八十年,那是必须要还的,这至少是一百八十多年,朝廷未曾大规模铸币的欠账。

钱荒,这一个荒字,其背后是惨不忍睹的大明财经事务,百姓缺钱少钱,血淋淋的现状。

朱祁钰看着兵仗局太监、讲武堂提督内臣,笑着说道:“永昌啊。”

“臣在。”李永昌颤颤巍巍的回答道。

他还为兵仗局的产量洋洋自得的时候,盐铁会议告诉他,他需要在三十年内,至少铸造两亿枚以上的银币,甚至更多,陛下才不会欠天下银币。

天地良心,一个月三十多万枚,一天一万枚,那已经极限了!

“这事儿,交给你办了。”朱祁钰笑着说道。

李永昌满脸惶恐,最后还是俯首说道:“臣……办不到啊!”

“只需要把产能扩大一倍就好了。”朱祁钰十分确定的说道:“一倍,一倍就好了。”

朱祁钰转过头来问道:“林绣,内承运库还能给两分的火耗给兵仗局吗?”

提高劳动报酬,可以有效地提高积极性,可以有效地让生产力飞速提升。

林绣从桌子底下抄出一个小算盘,噼里啪啦的算了半天说道:“可以,但是最多让两分了。”

度支部大使王祜也从桌子底下掏出了一个小算盘,噼里啪啦的算着,然后和金濂耳语了几声。

金濂看了看账目,和度支部的大使王祜又聊了许久,才俯首说道:“陛下,臣这里也可以拿出两分来。”

这样一来就是兵仗局一枚银币,可得一钱四分,而朱祁钰的内承运库只得八分,而太仓也只得八分了。

朱祁钰认真的思考了许久说道:“那这样,朕给兵仗局一枚奇功牌,每年有提高工艺、缩减流程,却能保质保量的提高产能的工匠,授予奇功牌一枚,暂定十年吧。”

“但是千万不可舍本求末,还是得多培养工匠,扩大基数。”

扩产一倍,再建一个兵仗局的分厂,不就好了吗?

但是大明没那么多的银匠供朱祁钰霍霍,限制产量的不仅仅是机器。

提高劳动报酬,也是招揽天下银匠。

李永昌深吸了口气俯首说道:“臣领旨。”

多给钱、给奇功牌,这是无上的殊荣,足够那些个工匠,不眠不休的改进工艺了。

林绣和度支部大使王祜互相讨论了半天,又算了半天,最后叹息的说道:“陛下即便是如此,三十年后,至少还欠一千亿枚铜钱,大约五千万银币……”

度支部大使王祜补充说道:“这还不算历年盐引欠下的,前事不算,每年超发盐引,也要有三十多万枚,三十年大约九百万枚银币,也就是两百亿左右的铜钱。”

林绣十分保守的估计了大明人数的增长,十分保守的增减数字,但是最后还是得到了一个让人颤抖的数字,一千亿铜钱,亿吊铜钱。

度支部大使王祜,则是补充了之前盐铁会议的钱引,那也是货币,那也是欠账。

多少?不多,两百亿铜钱,不过两千万吊而已。

加起来不过是五千九百万的银币罢了,相比较一亿两千万的银币欠账,确实不算多了。

朱祁钰看着林绣的账本,最终叹息的说道:“尽力而为吧,你们难,朕也难,都难,咱们啊,都勉为其难吧。”

欠的太多了,根本不知道怎么才能还得清。

大明一旦开海,这欠账会不停翻番一样,涨到天上去!

盐铁会议结束了,于谦留了下来,陪朱祁钰下兵推棋盘,这次玩的是岭北之战的地图,就是洪武五年的岭北之战。

于谦执北元,朱祁钰执大明,这一把四百多个回合,玩起来太慢了,至少要半个多时辰。

兵推过半,兴安叹了口气说道:“其发和林始于一处,旁及四隅,凡在东西南北者,皆知其所自也。震浅则大,而所及者近,涌泉溢水,三百里人烟几绝,摧折无遗。”

“地陷。”

“陛下胜。”

于谦呆滞的看着兴安,上次陨石的事儿,他已经十分的惊骇万分了,这次提前说好了不用陨石,居然搞起了地陷?!

这还是浅震,涉及范围很近,正好把于谦手中的北元主力消灭的干干净净,一点都不剩。

兴安伸手将于谦中路军主力旗,一一拔掉,叹息的说道:“天灾人祸,非人力也。”

“诶,不是,你这个大珰,怎么能这样呢?这怎么会有地陷这种事呢?!”于谦终于忍不住了,下棋就下棋,这已经不是黑哨了,这是强行结束!掀棋盘了。

这路子太野了,以至于,于谦都呆滞了。

他就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好了,好了,不下了。”朱祁钰示意于谦稍安勿躁,把棋盘收了起来,聊起了正事。

于谦深吸了几口气,总算把自己激荡的心,安稳了下来。他饮了一杯茶之后,心态终于平定了下来。

于谦又饮了一杯茶,越想越气。

“陛下以为,京察何物?”于谦要聊的是眼前的大事,京察。

兴安坐直了身子,认真的听着陛下和于谦论证,这是他的学习的最佳良机。

唐朝有名宦高力士,有千古第一贤宦职称,唐玄宗李隆基晚年怠政,几乎所有的事儿都是高力士在处理,算不上井井有条,但是的确是维持了很久。

但是随着杨国忠的权柄越来越大,高力士也失去了权柄,这煌煌大唐就立刻败了。

对于兴安而言,他需要成长起来,倘若哪一天,陛下也开始怠政了,司礼监就必须履行其当初高力士的责任,而且要做的更好。

朱祁钰对于京察为何物,认真的思考片刻说道:“纠察官员是否懈怠、贪腐,乃是京察设立之初的用意,庸者下,能者上。”

于谦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其实陛下,京察不必拘泥于形式,早先陈情疏京察,京察失效,这纠察官员,是如何维护?”

“自然是各官署擅权,朋比为奸,在燕兴楼、太白楼里京察,只不过考评的不再是勤政、廉洁、才能,而是考评谁的人脉更广,谁的银子更加厚重,谁的家世渊源。”

“陛下办了官邸,那这京察之法,就得大办特办。”

于谦的意思很明显,三杨辅国的时候,以正统帝幼冲,数年之内,每朝只准奏请八事,可是从皇帝这里,弄走了不少的权力。

比如这京察的权力,就是在那个时候从皇帝手中失去的。

但是京察的手段,并没有消失,而是散到了群臣的手里。

这必然滋生贪腐,必然滋生朋党,必然导致朝堂乌烟瘴气,想做事的人,却什么都做不得,只能同流合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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