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公务员 第97章

作者:水叶子

既然已经找到了这么好的办法,这一刻韦播办好差事的渴望压倒了一切,“他们都是本将军帐下将领,若非心怀异态,还有什么需要瞒着本将军的?统领一军不仅要知彼,更要知己,此事我意已决,无缺你放手去办就是”。

“是,属下定当戮力效死办好此差,以报将军知遇信重之恩”,说话声中,唐成正色拱手作谢。

韦播走时,只是随意看了看案几上的那份名录,再没提要将此收回。而这原本也正是他这趟来此的目的所在。

自己根本什么吩咐都还没有,这个唐成便事事处处替自己着想,从发现这个人到盘他的底细,再到将之招揽过来,这每一桩每一件都是亲身参与并亲自操刀的,这样的人要是还不能信任,那就真是再找不到可供信重的人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心里默念着这两句话,韦播满意的含笑而去。

与此同时,唐成脸上也悄然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容。没想到如此轻易的就获得了独立的监察之权,只要对明代锦衣卫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这份看似不起眼的权利到底有多大,而操控着这种权利又能在左卫里做出多少事来……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大红灯笼高高挂

“怎么,他还没答应?”,听了下人的回报,唐成皱眉沉吟了一会儿后恨恨吐出了一句,“老家伙,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是长安城外距离西城门不远的一处庄子,这是韦播从母亲手上承继的一处别业。因是距离终南山近,长安城外越是靠南的园子越值钱,城内王侯重臣们置办下的庄园也都集中在那个方向,相比之下反倒是北边这一块儿清净的多了。以韦播今日今日的显赫,若非这处庄子是母亲当年留下的遗产,他早就给卖了,然则虽然没卖,但因着这庄子长年派不上什么用场,修缮维护跟不上的结果就是总体看来显得很破落,尤其是最近从这庄子里不时传出鬼故事及吓人的鬼哭声后,原本就破败的庄园益发的没人肯来了。

这处庄子就是韦播划给唐成的秘密行动大本营,他划拨给唐成的那些人手也是在此集结并做前期的基本培训。唐成等人是五天前进驻的,也就从那天晚上开始,这个庄子在深夜里传出了一声紧过一声的鬼哭,连着几天下来直使周围的百姓提到这个庄子就脸上色变,路过时宁肯绕远道也绝不靠近。

关前裕三十出头,普普通通的长相下有一副细密谨慎的心思,他就是韦播拨给唐成这些人的头领,见唐成面有不愠,他跟着低声解释道:“这老家伙又臭又硬,属下原是打听到他爱好收集把玩古代刑具,特特禀明将军花费大价钱弄了一副秦二世时咸阳重狱里用的全套刑具,送去时这老家伙明显是动了心,但最终还是没收。此后送宅子,甚或属下把月俸都开到了五十贯,他依旧是个摇头”。

“你送那副刑具时他说什么了?”。

“他先是问了属下要请他干吗,后又问了属下的主子是谁,因想着此事机密,他又没正式答应,属下就答的含糊”。

“是不是他一听完这个就把刑具退给你了?”,见关前裕点头,唐成嘿嘿一笑的点头道:“是了,苏灿自己也知道他那身本事阴郁气太重,拒绝你是为了避祸”。

唐成所说的这个苏灿乃是四年前从刑部致差后回家安度晚年的一个推官,此人毕生供职于刑部却没破过重案,也没亲手抓过重犯,审理悍匪上也没出过彩,他唯一的专长就在于潜行跟踪及消息打探。年轻的时候他是那些总捕们办重差时必不可少的帮手,后来年纪大了便专攻对新进公差们的训练。最显赫时不仅是刑部,就连大理寺及专办皇差的宗正寺里都多有他的学生,也就是这几年退出刑部后才逐渐被人淡忘。

唐成之所以费尽心机的要把他弄到手,看中的就是他这一身本事。潜行跟踪,收买刺探等等,这些个收集信息的手段没有一样不是纯技术活儿,而且要求的技术层级还不是一般的高。唐成虽然在后世看过一些谍战资料,但嘴上说个三两句糊弄糊弄人还可以,真要指望他给这些人训练的话门儿都不沾,而这又是整个情报收集工作的基石,连干活的人都没有,还何谈情报信息?

专业的事情只能交给专业的人来办,而苏灿就是唐成打探后选中的最佳人选。

“公子,接下来怎么办?”。

“他学的就是见不得人的本事,还想藏起来,门儿都没有!”,接连去了三趟老头子还不答应,三顾茅庐也不过如此吧,眼瞅着自己这么多人急等着他来开张,唐成是真急了,“既然苏灿油盐不进,那就从他家人身上下手,儿子、女儿、女婿一个个给我查,我还就不信了,他这些至亲家人里就没有一件自己办不了的为难事儿?”。

“是”,关前裕答应了一声后正准备去操办时,又被黑着脸的唐成叫住了,“记住了,他就是真没有,你也得想法子帮他们整出一件来”。

闻言猛然一愣的关前裕瞥了瞥唐成黑沉沉的脸后,弯腰一礼低头去了。

目送关前裕去远,唐成起身走到窗子边静静地看着外面破败衰瑟的景色,苏灿,老子还非得把你弄来不可。一个在刑部干了一辈子的人还能有多干净?这会儿想远身避祸,靠,世上有这么好的事儿?

唐成在心里发完狠后,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出来,狗日的这暗地里算计人的差事实在是不好干,自打接手这个差事以来,他还没干什么就觉得心理阴暗暴戾了不少。难怪后世里情报机构对招募人员的心理素质如此看重,妈的天天想的都是阴暗事儿,时间长了心理不阴暗才是见鬼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盼就盼着即将发生的这起子连环宫变能赶紧顺利解决了才好,他可没想着要过那种天天睡觉做恶梦,陪家人逛个街都提心吊胆的日子。

唐成对着窗外一片空旷的园子扩胸展臂的舒展了一会儿筋骨,觉得心里透亮放松下来后才轻咳了一声唤道:“来人”。

应声而入的是正当值的十七号,唐成没跟他说一句多余的废话,转身从书案上拿起一份名单递过去,“也别都在庄子里窝着了,没有新口令下达之前,这些日子你们就两人一组给我盯着这几个府邸,谁去见了他们,他们又去拜会了谁都得清清楚楚的记下来。吩咐下去,这是个死笨活儿,盯的时候都离远点儿,宁可错漏消息也绝不能暴露”。

十七号静听唐成说完,又等了一会儿见他不再开言后,便开口将刚才的口令重复了一遍,及见唐成点头后,十七号如来时一般默默的转身去了。

做完这件事唐成又找来二号交代了几句后,便叫上来福径直出了园子的后门,循着后门外山林中的小路绕行了约顿饭功夫,最终两人出现在西城外最大的一处义庄里,穿过累累坟头来到守庄人的屋子外后,唐成站定了脚步,来福也没进屋的到房后牵出两匹马来。

翻身上马,随着两人叩马挥鞭,胯下的健马一声长嘶后奋蹄向长安城奔去。

唐成骑在马上回头看了看荒凉的义庄,到目前为止他会的可就只有这么多,苏灿要是再不来,这差事就玩不转了。

来福骑在马上时不时抬头看看唐成,看看又低头,低下头后不一会儿又抬头看看唐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这样的古怪不是一时半刻了,任谁看到他这样子都知道肯定是要有什么话说,但来福自己不开口,唐成也就不去问。平日里唐成最讨厌的就是那些行事畏畏缩缩,说话吞吞吐吐的,就连李英纨冬天里出去时觉着冷稍稍缩缩身子都要被他提醒的,更别说来福了。

有事就大大方方的说,你不说我就绝对不问,不惯这毛病。

唐成两人策马走进长安城后,马根本就骑不成,眼瞅着就是年下,又赶上今个儿天气实在是好,似乎漫长安的百姓都出来了,只把一个朱雀大街拥堵的不堪。

每逢佳节倍思亲!对于一个客居在外的游子来说,眼前这热热闹闹的场面就更是刺激人,唐成虽不至于因自己难以家人团聚就恨不得所有人都亲人离散,但也实在不喜欢看这样的场景。下马之后也无心再趁热闹,牵着马径直回了城中的那处小宅子。

将马交给门房,眼瞅着唐成已经迈步走进门里时,来福终于忍不住了,凑上前一步道:“小的有件事想给大官人说说”。

“有什么事就说”,唐成放慢了步子,嘴角扬起一个微笑道:“憋不住了吧”。

“小的这点儿心思怎么瞒得过大官人”,来福涎脸一笑后,扭头看了看左右无人后方才轻声道:“大官人,小的想加入城外庄子的职司”。

“你想干这个?”,闻言,唐成猛然停住了脚步,他再没料到来福憋了一路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你知不知道他们那是干什么的?”。

“知道”,见唐成反应这么大,来福还以为他不同意,发急之下忙忙道:“小的跟着也去几天了,就大官人给他们说的话小的都能背,要不大官人你听听”。

眼瞅着来福真个就要开背,唐成摆了摆手道:“行了,你就别现了”,说话间唐成迈开步子又往前走了好一阵儿后,突然扭头过来向眼巴巴瞅着他的来福问道:“你怎么想到要去干这个?”。

“大官人这些日子忙活得很,但小的无能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一天天闲着实在难受。再有一个就是小的觉得城外庄子里的差事挺有意思,跟小的性子合适,想着都来劲儿”。

唐成听到来福的话还真是无语了,离庄前他还抱怨那差事不是人干的,这一转眼就有人抢着要去做,这话儿啊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让我再想想”,撂下这么一句后,唐成再没说什么的直接往二进院子去了。

回到二进院子里梳洗罢,丫头送来饭食时,唐成就听得一阵儿急促的脚步声响,随后来福疾步走了进来,“大官人,七织姑娘来了”。

唐成走到二进院门时,就见着身穿一袭七折洒金裙的七织俏生生的站在院门外笑吟吟的看着他,神情俏皮的她在长安冬日难得一见的好天气下真是绝美不可方物。

站在她身后的除了贴身丫头之外,不远处还有六七个店铺伙计打扮的人,每人面前都或多或少的放着些东西。

在雅正园朝夕相处了那么长时间,尤其是在经过观景亭之事后,两人之间的相处很是融洽,“你怎么来了?”,唐成走过去接过丫头手里捧着的风氅自自然然的给七织披上,“三九天大意不得,眼瞅着就是年节了,这时候受了风寒你就等着哭吧”。

“你看看今个儿多好的日头”,七织嘴上这么说,身子却一动没动的任唐成帮他披上了风氅,这一幕只把她的贴身丫鬟看的腹诽不已,刚才怎么劝都不肯听,怎么现在就成了小绵羊?姑娘真是太欺负人了。

等唐成帮她披好风氅,七织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嘴上却含笑抢白道:“你也知道马上就到年节了?满城里那家不是剪纸挂花灯的往外冒着喜庆气儿,再看看你这儿都冷清成啥了”。

“孤身客居京城,那儿有过年的心思”,唐成抬头瞅了瞅院子浑不在意道:“人少好吃饭,人多好过年,孤家寡人的费回手儿都不值当”。

“谁说就你一个人了”,七织一笑,扭头道:“货送到地头了,小青,你去会钞让他们走”。

吩咐完又一脸满足的看了看伙计们面前摆放的那些东西后,七织转身过来道:“在两市里逛了一上午腿都酸了,唐大官人,客人来了你也该请她进去歇歇脚喝盏茶吧”。

在二进院落的正房里坐定,唐成吩咐丫头上茶后笑问道:“我最近虽没到雅正园去,但在路上也听行脚儿们说过好几回园子里的生意火爆得很,你这个花魁怎么有时间到我这儿来了?”。

“花魁怎么了?花魁也得过年吧”,这话刚一说完,对花魁两字当仁不让的七织随即“嗤”的一笑道:“呆瓜,也不瞅瞅今天是什么日子了,你见着有几个腊月二十六了还来逛园子的?总得等年后的人日节过了才好再来”。

日怪,后世城市里的娱乐场所不是越到年节越热闹,怎么唐朝反了个儿?

见唐成脸带疑惑,七织咯咯一笑的放下刚刚接到手的茶盏站起身,煞有其事的挽了挽两臂的袖子后满口豪气对贴身丫头道:“青儿,走,布置院子去,这都二十六了还都是冷冷清清的,在这儿可怎么过年?”。

“你的意思是……”,今天这让人吃惊的事情还真是一桩接着一桩,“要在这儿过年?”。

“啊”,七织理所当然的摆了摆手,“年前无日了,该忙活的得抓紧。你忙你的,这事儿交给我就成”,说完,不等唐成再说什么,心情大好的七织已踌躇满志的带着小青出了正房。

直到七织都走出二进院门了,唐成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公子,这位就是夫人吗?”,小声问话的是两个丫头之一的小玉。

小玉话刚完,唐成还没说什么,旁边的另一个丫头双成已是惊叹出声道:“夫人好漂亮,奴婢瞅着连芙蓉楼的盼盼姑娘都有些比不上她呢!”。

“你们的夫人在山南东道金州”,唐成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后,起身出正屋往七织刚走的方向跟过去。

二进院子外七织正满脸欢喜的摆弄着上午从两市里买回来的喜庆物件儿,就这么还没有说三句话的功夫,她已经把那些个粗使丫头、小厮都召拢到了身边。

唐成出来后把七织拉到了一边儿,“你这来的是那一出?实话告诉我,谁让你来的?”。

“若是面儿上的说法,那就是张明之让我来的。可实打实是我自己想来,要不然他说了也不算”,七织今天的心情实在是很好,饶是唐成刚才问话的语气不太好她也没恼,只两眼灼灼的盯着唐成,“怎么,不欢迎?”。

看了看双眼亮晶晶的七织,再看看那些个围着一堆物件儿满脸高兴喜庆的下人们,唐成沉吟了一会儿后,转身之间一挥手道:“随你折腾吧”。

看着唐成像小孩子赌气似的走远,七织忍不住又是一阵儿脆笑,笑过之后转身指着那两个小厮道:“去,把那两盏大红灯笼给我高高的挂起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 你真是个呆瓜

七织很能折腾!

自打她来了之后,在高昂兴致的驱使下简直就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虽然其间因不熟悉做家事闹出了些笑话,但像挂红灯、贴剪纸、扫扬尘,送灶神等这些住家户里必然要做的事情还是被她带着下人们一一给办下来了,而且办得很漂亮。

也不过就是一两天的功夫,原本冷冷清清的院子就变得花哨热闹起来,虽然布置的时间短,但因着七织的用心,院子里从内到外溢出的年味甚至比许多早就开始准备的邻居们还强。

唐成前些日子提都没提这事儿,对新主子不熟的丫头小厮们也就没敢多嘴,但大过年的谁不想图个喜庆?而今七织的这一番折腾可真是对了下人们的心思,乐呵呵心甘情愿的听着七织的调遣布置,如此一来自然就很容易打成一片,再加上七织手面阔绰,一高兴了就给下人们打赏,人又长的顶漂亮,所以就这么三两天下来,额滴个神哪,满院子里的人就没一个不叫她好儿的。

“好住四合舍,殷勤堂上妇。要老婆子我说呀,任那一个宅子都少不得女主人操持,大官人天天早出晚归外面的大事都操不完心,还能料理来这个?就是他有心,也不知道府里该有那些事,这些事又该怎么个安排法儿啊”,灶头杜婆子一边拾掇着为过年准备的羊肉鱼肉,一边笑吟吟对七织道:“七姑娘看老婆子说的对不?乾男坤女,男主外女主内,这是老天爷定下的纲常,想想前几天再看看现在,一个府里要是没个女主人操持着,能行?”。

灶头杜婆子笑吟吟的说,七织也是笑吟吟的听,听得高兴了甚至还不惜腥膻跑过去给杜婆子帮忙,但对于这些个下人们这几天最关心的事儿确是一句话也没说。

要说下人们关心的就一件事儿——七织什么时候跟大官人结亲?人漂亮,手面阔绰还和善,对于下人们来说,还有比这更好的主母?要是错过她,不一定这府里以后来个什么样难伺候的。

至于说大官人在老家已经结了亲,啧,这还是个问题?大官人年纪轻轻的就得了韦大将军的器重,这样前程无限的有几个妾室再正常不过了。即便七姑娘不愿做妾室的委屈了自己,那也好办,长安城里的别宅妇多了去,另置宅子另安家,虽然共有一个男人,但别宅妇跟主宅里的夫人不见面,不行礼,两头并大岂不是也好?

下人们着急打听,甚至连法子都给想好了,但当事的两个人什么都不说,他们身份低微的又怎么好僭越多嘴?但越是如此他们就越好奇,这几天忙活着的同时总是变着法儿的打听试探。

从外面回府的唐成路过一进院子时,正跟关前裕说着话的他偶一扭头间竟然看到七织在灶房里帮厨,嘴里正说着的话顿时卡住了壳儿。

吓人,真吓人哪,这个七织到底要干吗?

“公子……”。

“嗯,你接着说”,扭头过去又看了正忙活着的七织一眼,被她那手忙脚乱的样子惹的一笑后,唐成摇了摇头继续往二进院子走去。

“七姑娘,大官人回来了”,灶头杜婆子一脸笑的从门外收回了目光,“大官人刚路过咱这门口的时候可是又停步子又笑的,男人的心思,这还不明白嘛”。

“明白什么?他就是个呆瓜”,七织忍着没扭头,但话音儿里的笑意却怎么也掩不住。

唐成却不知道灶房里有这样一场针对他的小讨论,收回心思后他正仔细听着关前裕回报苏灿的事情。

“那天得了公子的吩咐,属下就开始摸苏灿家人的底细,还真找着了他儿子办不了的一件为难事”,关前裕很兴奋,“苏灿的独子叫苏和,乃是前朝的法科进士,吏部铨选后子承父业进了刑部的比部司,苏和到刑部之后一路顺顺利利的到了主事的位子上后就再也动不了了,前后九年多近十年了,熬走好几任员外郎他也没能升上去,为此苏和憋闷得很,属下打听到苏灿为了此事也曾几度往刑部前任李侍郎府上请见过,但最终都没结果。现今比部司员外郎正好在上个月出缺,据说苏和这些天一直在往本司郎中府上跑”。

“比部司!若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刑部四司里专门负责审核大唐诸衙门钱粮收支的吧”,见关前裕点头,唐成微微笑道:“这可是个肥的流油的好地方啊,这么个地方的佐贰出缺,盯的人肯定少不了。老一,大将军在刑部能说上话吗?”。

关前裕自然明白唐成的意思,沉吟着答道:“刑部现任的尚书及侍郎都是皇后娘娘亲自点下的,大将军出面的话,这事应当能办”。

“这就好”,唐成点点头后也没坐下,趴着书案写了一张便笺后让小厮即刻送往抚远大将军府。

办完这事,唐成搓了搓手嘿嘿一笑道:“走,咱们去苏老爷子府上走走”。

“你要出去拜客?”,正端着一盏原汁鸡汤走进来的七织听到这话后顿时道:“先把这盏汤喝了再去”。

这还是关前裕第一次见七织,为她容光所摄,只看了一眼后便微微偏过头去。

唐成看着七织送进来的鸡汤,油然想到了在金州家里时李英纨及兰草每每也是如此,心中一暖之下接过汤盏将之一饮而尽。

“出去记得带上风氅”,七织又嘱咐了一句后,侧身过去道:“来福,去前院西厢里取一份礼盒带上”。

“带礼盒?”。

“今个儿都腊月二十八了,这时候去人府上好意思空着手?更别说要拜会的还是个老人,呆瓜!”。

看着宜嗔宜喜的七织,唐成是彻底无语了,“跑快点儿”,向来福摆了摆手后,他就带着关前裕向外走去。

路过七织身边时,刚才一直微微偏着头的关前裕忍不住借机又看了七织一眼,及至七织向他展颜一笑后,关前裕遂又低下头去。

这个女子太漂亮了,简直就是个活妖精!

“呆瓜带出来的人果然也是呆瓜”,直到目送着唐成出了二进院子看不见之后,嘴角抿着一丝笑的七织这才转身去案几上收拾汤盏。

……

苏灿是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老人,普通到你见着他时很难相信这就是天下间最擅长潜行跟踪和信息收集的人,也许就是因为他的这种普通才成就了他在这一特定领域的成就?

将唐成等人让到正屋火笼边坐下后,苏灿捧着一个黑烧陶的茶碗叹声道:“就不说房子和一月五十贯的月俸,单说那套秦二世时的刑具,多少年了都没见着这么完整的东西,我是真想要啊!但想要是一回事,要不要得起又是另一回事,我老了,什么也干不动了,想要也要不起了。害公子白跑了路,老朽实在是抱愧得很”。

唐成没理会苏灿的叫老,也没跟着这个说下去,那样只能是被他牵着鼻子绕圈子,“苏推官,令郎比部司苏主事满四十了吧?”。

闻言,苏灿收起了刚才的一脸笑,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但眼神中分明已有了很浓的戒备之意。

对此唐成只做未见,在火笼上翻烤着手继续浅浅笑道:“这个年龄倒是有些尴尬,放在皇城六部二十四司里来看,四十岁的从五品员外郎还不算什么,但四十岁的主事……”,言至此处,唐成也像苏灿刚才一样的深深一叹,“哎,做官不易呀!熬走一任上官更是难,谁知道他会不会连任?再这么几年磋磨下来,转眼可不就到四十五了,好嘛,终于把上官熬走了,这时候吏部又该嫌你人疲力衰,精力不济了。苏推官你是老刑部,看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儿?”。

唐代六部主事与员外郎之间的区别就如同后世里的正处与副厅一样,看着只有半级之差,但因这半级差别真实反映出的东西简直不可以道里计。后世里做官的有多少人穷极一生也爬不过这个坎儿。

与后世官场里存在的县处、地厅,省部级三个区分门槛一样,在唐代官场里七品,五品,三品也是三道坎儿,正是这三个坎将普天下的官儿们分出了高、中、低三等。

以苏和的年纪,若是能趁这次机会接任员外郎,那他就一步迈进了五品的这个坎儿,从此他的升迁调转吏部就没了直接管辖权,总得天子亲自御笔朱批了才算。也只有到了这一步才算真正有了与本部堂官及佐贰侍郎接触的机会,这也恰恰意味着以后继续升迁的可能。

但以苏和的年纪若是这次都升不上去,等熬走这一任上官,年纪更大的他也就更没机会了,这也意味着不出现奇迹的话,苏和一生的仕途就算走到头了。

半级之差,上去了就是一片光明,上不去就是尘埃落定,苏和只有眼前这一次机会。

等了一会儿见苏灿还是没说话,唐成乃又悠悠声道:“做官不易,为人父母就更难了,小的时候盼着他们平安长大,长大之后又盼着他们能好生念书有个功名,总算是金榜题名有了功名之后,又盼着他能有个光明的前程。这几样里随意那一遭没弄好,当父母的也难安得下心,心思难安,又何谈颐养天年?”。

唐成一点也没觉着以他如此年纪说出这些话有什么不妥,说完之后照例向苏灿问了一句:“苏推官也是为人父多年的,看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儿?”。

苏灿也像刚才一样没答唐成的话,唐成也不急,只笑眯眯的在火笼上烘烤着手。苏家正房内一时沉寂下来。

良久之后,房中有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自打唐成开口后一直沉默的苏灿终于说话了,“你要老朽做什么?”。

“就干苏推官四年前的老本行”。

“你是谁?老头子这次又是给谁干的?”。

唐成闻言却没直接回答,只是笑着反问了一句,“推官真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