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 第109章

作者:王梓钧

赵瀚一屁股坐下,自己倒茶说:“夏粮收割之前,钱粮都比较紧张,我也懒得去买酒喝。今日故友重聚,我以茶代酒,先敬诸君一杯!”

“好说!”

费如鹤和费元鉴同时举杯。

费元鉴似乎已经走出阴影,如今变得开朗许多。刘子仁则比较矜持,倒是徐颖依旧内向。

费元鉴率先开口道:“庞先生讲了一番道理,咱们初来乍到,也不能坏了此处规矩。打仗我不会,农事我也不会,那什么宣教我更不会。瀚哥儿,你帮我安排个职务吧。对了,我现在可是有表字的,鄙人字大器。”

赵瀚想了想,笑道:“大器兄,你先跟着庞先生,处理一些文牍事务如何?”

“有事干就成,我已闲得发慌了,”费元鉴叹息说,“你不知道,自你跟如鹤走后,我连个说话的都没有,只能窝在书院里读书。我都那么用功的,嘿,还是没考上秀才,倒是徐颖先中了秀才。”

徐颖拱手道:“侥幸。”

赵瀚不由问道:“蔡督学可曾离任?”

徐颖回答说:“去年就调职了,新任督学姓候,讳峒曾。”

江西提学佥事候峒曾,历史上也是抗清义士,带着老百姓坚守嘉定城。

城破之后,他的两个儿子被砍数十刀而死。侯峒曾带着另外两个儿子,朝着宗祠方向拜祭,然后投水自尽。父子三人被捞起,侯峒曾已经气绝,两个儿子还有气,被清军乱刀砍死。

由于侯峒曾率领百姓激烈抵抗,清军破城之后,立即下令屠城。

便是嘉定三屠中的第一屠!

“这位官声如何?”赵瀚问道。

“不好说。”徐颖既然考上秀才,侯峒曾就是他的座师,必须为尊者讳。

费元鉴却无所谓,直来直去道:“这位侯督学,没蔡督学那么清廉,但总体也还算过得去。”

如此评价,可以理解为认真做事的小贪,在明末官场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费纯突然说道:“总镇,我在路上打听了一遭。新巡抚李懋芳已经到任,跟江州兵备佥事王思任,一起清剿鄱阳湖的水匪。听说,他们有大小战船三十多艘,把鄱阳湖水匪打得东逃西窜。”

“这两人厉害啊!”赵瀚忍不住赞叹。

解学龙兵败自杀的时候,王思任刚赶到九江做官。李懋芳来到江西,更是只有三个月。

不到半年时间,两人竟然已经组建水军,而且还能吊打鄱阳湖水匪。

不过嘛,咱还能苟,官府再厉害,也必须先打都昌反贼。

那里距离南昌实在太近,而且威胁到景德镇,反贼还可能进攻湖口。如果说,赵瀚的威胁度是100,都昌反贼的威胁度就是1000。

只希望,都昌反贼能多撑几个月!

昔日故友一阵闲聊,刘子仁突然说:“濯尘,我想加入宣教团。”

“为何做此想?”赵瀚笑问。

刘子仁说:“我觉得宣教团很好,天下大同也很好。能上百姓吃饱饭的朝廷,才是一个好朝廷。现在别说普通百姓,就连我这秀才,都早已吃不饱饭了。”

赵瀚说道:“那你先跟着陈茂生做事,多看多学。等你学会了,就去村镇做宣教官,只要做得好,保证提拔得快。”

对费元鉴和刘子仁的安排,都是从基层做起。

但有一层老朋友关系,两人的升职速度,肯定比其他人快好几倍。

赵瀚没有安排徐颖做事,徐颖也没有多问,只是陪大家聊天喝茶赏月。

直至散场之后,赵瀚才单独对徐颖说:“永阳镇有家客栈,东家投降得太快,我也不好夺人产业。你去那里做二掌柜,熟悉酒楼和客栈的运作。”

“好!”徐颖拱手。

赵瀚又递给徐颖一套《唐诗选缉》,说道:“我这有套‘字验’之法,你且拿回去慢慢熟悉。不得向任何人泄露,就连家人也不行。”

“我晓得了。”徐颖把书收好。

中国的军事保密通信,早在战国时期就出现了,那个时候叫“阴符”和“阴书”。阴符以符节长短,来对应各种信息;阴书则把书信内容,横截为数段,派不同信使送出,必须合起来才能得到完整信息。

后来又出现反切法、析字法、隐语法,对使用者的要求比较高。

直至宋代,终于有了军事密码——字验!

赵瀚交给徐颖的,是升级版字验法,民国谍战剧里常用的那种。

回去已是三更天(零点左右),费如兰还在点灯看书,惜月趴在桌上打瞌睡。

“还没睡呢?”赵瀚笑道。

费如兰笑着说:“这本书有趣,多看了一阵。”

惜月惊醒,猛地站起,揉着惺忪睡眼,去给赵瀚打洗澡水。

费如兰突然问:“本地可有合适的人家,如鹤也该成亲了。”

赵瀚说道:“我改天让人问问。”

费如兰叹息道:“本来,我有个表妹不错,娘去年就想派人提亲。如鹤却离家出走了,事情一直耽搁下来,你们做大事的也该有家业。”

赵瀚不说话,看着费如兰直笑。

“你看着我作甚?”费如兰有些窘迫。

赵瀚说道:“这阵子很忙,忙完这阵又是农忙时节,等夏粮收割以后就能清闲些。到时候咱们就拜堂成亲。”

费如兰羞得不敢与赵瀚直视,两人的关系似乎很明朗,却又有些不清不楚。于是,费如兰就提弟弟的婚事,想要旁敲侧击,却被赵瀚一口拆穿,而且还定下拜堂时间。

灯下少女,霞飞双颊,美艳娇羞。

赵瀚正是热血少年,浑身上下哪都热,如今更是热得不行。

泡澡回来,直接摸进费如兰房里,把费大小姐吓得差点惊叫出声。

“你怎进来了?还没拜堂呢。”费如兰吓得不敢动弹。

黑暗中,赵瀚钻到床上:“我就抱一会儿,着实想你了。”

“你哄我,你才不会想我呢。”费如兰浑身轻微颤抖,害怕的同时,又无比期待。

按照古代结婚年龄,费如兰这个岁数,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她平时也有各种旖旎幻想。

“别摸我!”

“我没摸啊,就抱一会儿。你是不是有点热?我帮你脱衣服。”

“我不热……啊呀,我自己脱,你笨手笨脚的。”

“……”

第127章 【贼窝乎?此桃源也!】

“轰隆隆!”

如今已是初夏,终于痛痛快快来一场雨。

费如兰趴在赵瀚胸口,痴痴望着窗外的大雨。她终于知道什么叫如胶似漆,总想跟枕边人腻在一起,惜月都已经喊了两次,还是不情愿起床吃饭。

“夫君,想什么呢?”费如兰挪了挪身体,脑袋枕着赵瀚的手臂。

赵瀚叹息道:“这场雨下得,真他娘……一言难尽。”

费如兰好奇问:“不是一直春旱吗?难道下雨还不好?”

赵瀚解释说:“去年遭了一场兵灾,许多冬小麦都是补种的,如今正值开花授粉,碰到下雨肯定要减产。而及时播种的小麦,再过些天又该收割了,这大风大雨,容易让成熟的麦子倒伏。希望别一连下雨好几天,否则今年的夏粮至少歉收三四成。”

“你这反贼做得可真累,旱也担忧,雨也担忧。”费如兰叹息道。

赵瀚无奈道:“以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手下好几万人,我得为他们的肚子着想。”

南方也是要种小麦的,特别是赵瀚的地盘,有许多旱田存在,小麦属于主要的夏粮作物。

见赵瀚躺在床上不安生,费如兰坐起来说:“快起床吃饭吧。”

“亲一个就起来。”赵瀚突然嬉皮笑脸。

“不亲。”费如兰又躺下去,翻身背对着赵瀚,眼睛都笑成了月牙。

赵瀚扑过去啃了半天,终于腻腻歪歪起床,手拉着手出去吃饭。

一连下雨三天,河里落下的水位,全部都涨回来了,而且还漫到岸上。

接下来几日,都是阴雨天气。

雨也不大,却总要撒几颗,把赵瀚愁得掉头发。

将高层人员都叫来,一番开会讨论,赵瀚颁布命令:“村民回乡补种的小麦,今年肯定大面积歉收。李先生,费纯,粮行那边要做好准备,困难村民的借粮,可以暂时不用偿还。从六月到秋粮收获,这几个月间,借粮全部免息!地主那里,存粮利息照给,宁愿咱们亏一些。”

“明白!”李邦华和费纯立即应道。

赵瀚又说道:“茂生的宣教团,大善(左孝良)的农会,天晴之后立即开始宣传组织。先抢收因风雨倒伏的麦子,能抢回多少是多少!”

古代小麦,没有抗倒伏的良种,成熟之后遇到大风大雨,很可能成片倒地导致歉收。

左孝良说道:“总镇放心,农会早就行动起来了。这些天,已经动员各村镇百姓,互相帮助把倒下的麦子扶起。大家插下竹竿,用篾条编简易篱笆,发现倒伏就立即扶起来绑住。”

“做得很好,记你们农会一功!”赵瀚非常高兴。

欧阳蒸举手说:“春耕之后,我组织村民挖了四口蓄水塘。那边的路不好走,特别是山路,我想再组织村民修路。”

赵瀚说道:“等农忙过后,让农会协助你做事。”

把农业和基建方面的事情讲完,萧焕突然说:“据留在府城的探子来报,吉安知府、庐陵知县,前几天已经陆续到任。”

“吉安知府是谁?”赵瀚问道。

萧焕回答道:“杨兆升,天启二年的三榜进士,此人具体如何尚不知晓。”

赵瀚问李邦华:“李先生可知此人?”

李邦华摇头:“没听说过。”

既然没听说过,那就肯定是小角色,众人都没放在心上。

萧焕又说:“新任知县叫王调鼎,好像是崇祯四年进士,具体为人如何也不清楚。”

新任巡抚,是个混日子的。

新任知县,却是个真正的好官。

王调鼎之前担任献县知县,非但不贪污,居然捐钱修筑城墙。不但捐了俸禄,还捐出自己从家里带来的银子。

当时献县民不聊生、遍地匪寇,王调鼎只用三年时间,就让盗贼绝迹,百姓得以生息。

此时此刻,王调鼎正在探访民情。

由于赵瀚把县衙官员杀个干净,王调鼎不用再整顿官吏,也不怕被手下官吏给架空。

他带着几个随从,把各乡都巡视一遍,终于来到泸水岸边。

“对面便是反贼窃据的地盘?”王调鼎问道。

一个皂吏回答:“正是。”

王调鼎踱步朝渡口走去,边走边说:“且过河看看。”

“县尊,万万不可!”

“县尊,那赵贼杀人不眨眼,咱们恐有去无回啊!”

“县尊难道忘了,赵贼去年屠尽了府县官员!”

“……”

随从们连忙追上,抱胳膊扯大腿,生生将王调鼎拉住。

王调鼎笑道:“赵贼据府城而不掠街市,又主动归还城池而走,他定不愿再跟官府冲突。只要我不募兵剿贼,赵贼肯定不会擅杀知县。诸君且放手,随我去一探敌情。”

随从们无法阻拦,只能硬着头皮跟随知县过河。

他们属于微服私访,并没有穿官差服装,更似来乡间踏青旅游的。

王调鼎踩在田埂上,走着走着,突然蹲下查看稻穗,赞叹说:“这稻子长得真好,反贼的地盘没有春旱?”

“不晓得。”随从们纷纷摇头。

继续行走一阵,总算看到个背柴的农民。

王调鼎拱手说:“兄台,我是外来客商,你们这里稻子长势喜人,就没有遇到春旱吗?”

农民非常得意:“旱了,有农会带头,你帮我,我帮你。赵先生说了,只要河里还有水,田里就不怕旱着。”

“农会又是什么?”王调鼎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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