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第一臣 第355章

作者:青史尽成灰

要知道在渡江进金陵的时候,张希孟就建议老朱,废除轿子,不许以人为畜。朱元璋自然是答应,这几年下来,大明官场,文人坐车,武人骑马,当真没有坐轿子。

民间的轿夫也都消失了,大家伙纷纷回乡种田。

能老老实实耕地,舒舒服服过日子,谁又甘心给别人当牛做马,让人家坐在自己的肩头? 因此整个大明治下,轿子作为一种交通工具,几乎消失了。

唯一还存在的,就是结婚时候的八抬大轿。

婚姻大事,对于任何人来说,都非比寻常。

八抬大轿,抬得是千金小姐,抬得是完璧之身,抬得是互相扶持的另一半……这种事情,那是绝对不能一禁了之的。

本来张希孟这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是挑几个轿夫,帮着把夫人抬回来就是了。

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让常遇春听说了,他顿时嚷嚷着要去当轿夫。

当初他刚归附过来的时候,多亏了张相点拨教诲,这份大恩他无以为报,帮着张相抬回夫人,理所当然。

听他这么一说,徐达直接翻白眼了,你就别往脸上贴金了行不? 你归附多晚? 我的名字还是张相取的,改名之德,哪里轮得到你?

这俩人吵起来,费聚挠了挠头,对着他们道:“其实当初我是最早归附过来的,我比你们都有资格。”

胡大海低声咳嗽道:“别提什么资格?要说资格,你哪里比得上汤和汤国公?他不在,咱们都一样!俺老胡也要当这个轿夫。”

冯国用附和道:“谁说不是,你们抢什么?八抬大轿,要八个人,算上我就是了。”

丁普郎突然道:“张相替彭祖师写文章立庙,这份恩情,我不能不报。也算我一个。”

廖永忠也道:“就是,就是!张相还是水师大都督来的,我们抬夫人,也是理所当然啊!”

这一说,廖永安,俞通海,好几个水师将领站出来了。

花云,吴祯,吴良,这几个人也急了。

花云就嚷嚷道:“当初张相给我取了云字,期许我比肩三国名将赵子龙,这是多大的美意,不能少了我!”

郑遇春搓了搓手,嘿嘿道:“反正别的我不管,我们这些训导员都是张相安排的,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有我们一份。”

不用计算,八个名额肯定是超过了。

自徐达常遇春以下,差不多有好几十位将领,吵得不可开交。

在另一边,刘伯温和宋濂等人面面相觑,你们争吵这个,有没有考虑过我们啊?

张相写了那么多文章,门生遍及天下,我们这些人都算是张相门生。

如今张相娶亲,天大的喜事,凭什么都让你们武官得了便宜? 别看我们身体文弱,但是论起吵架,我们可不怕! 随着这帮文人加入,事情立刻就麻烦起来。

原本大家伙抢八个名额,还是有希望的。

结果文官一来,直接要分走四个。

一下子连常遇春都不保准了。

这还了得?

文武重臣,拉开了战场。

大明立国以来,最严重的一场文武争斗,随之而来。

文官这边能吵架,武官那边胳膊粗。

吵不过就掀桌子。

武将掀桌子了,宋濂和刘基等人吵不过,就只能消停一会儿,但很快武夫也分配不明白八个名额,他们很快就乱起来了。

然后宋濂等人的机会就来了,什么搬弄是非,什么煽风点火,什么拉帮结派……总而言之,十八般武艺全都上来了。

这个热闹劲儿那就不用说了。

眼瞧着房盖都要掀开了,朱英仗着胆子提出了个建议。

“我说你们就别吵了,我大哥是挺朴实的一个人。咱们干脆用马车算了,别用轿子。”他这一句话刚出口,立时被无数道目光穿透。

吓得朱英一哆嗦,坏了!惹祸了! 果不其然,文武两方的怒火全都喷向了朱英,小子,伱什么意思,想砸我们的场子是不是?

大家伙唇枪舌剑,雷霆闪电,把朱英瞬间就淹没了。

朱英哪里能招架得住,赶快跑吧!

他逃了出来,正好遇上了朱元璋,连忙大呼,“干爹救命!”

老朱救下了干儿子,忙问怎么回事?

朱英一说,老朱哈哈大笑,“吵什么吵,咱早就想好了办法!”

朱元璋迈着大步,走进了偏殿,瞧了眼吵成一团的文武,忍不住摇头,“你们啊,谁说迎亲一定要八抬大轿的?”

刘伯温机灵,立刻道:“上位的意思是?”

“张相的身份,足够用得上六十四抬花轿,你们觉得呢?”

常遇春连忙躬身,“上位圣明!就算是一百二十八抬,也理所当然啊!”

老朱一句话,就给弄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花轿。

这还不打紧儿,老朱一挥手,有人抬进来一块金牌,上面有四个熠熠生辉的大字:辅国元师。

群臣看在眼里,稍微迟疑,立刻齐声道:“上位英明,张相实至名归!”

第四百九十七章 迎亲队伍

元乃善之长也,天道四德,元亨利贞,又有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张希孟是第一个追随朱元璋的臣子,又是朱元璋的老师,教导读书,辅国治民,补益良多。

元师二字,当之无愧。

在场文武群臣,没有人会反对这个……唯一有点想法的或许就是尚在应天的李善长了,他是名义上的百官之首,当朝左相。

结果只能眼睁睁看着张希孟被尊为元师,他还不郁闷死?

不过别管他怎么郁闷,反正和在场的大家伙没关系。

朱元璋询问了大家伙的意思,听说他们都愿意去抬这个轿子。

老朱笑道:“那就同去,给张相准备六十四抬大轿,除了领头的之外,其余人可以中途换班……大家伙雨露均沾,大家同乐,你们看怎么样?”

“上位圣明啊!”

众人欢喜鼓舞,喜笑颜开。

徐达感叹道:“上位,张相当初在军中教导识字,订立规矩,付出了许多心血,俨然臣等之师,今日能参加张相大婚,臣等都是喜出望外,不免有些鲁莽之处,还请上位见谅则个。”

朱元璋大笑,“不用说了,咱何尝不是如此!你们都不知道,当年张相瘦瘦小小,一把骨头吗,一双大眼睛,全身上下,都没有二两肉。当初皇后就亲自下厨,每天好吃好喝,好容易长了这么大,却连个夫人都没有,咱看着都着急。所幸啊,还有江提举在,也算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老朱说到这里,扫了在场文武一眼,而后杀气腾腾道:“江提举这几年辛劳国事,惩办贪官污吏,立下了很大功劳,她的人品有目共睹。如今和张相成亲。咱要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要是谁烂了心肺,在背后嚼舌头根子,到时候可别怪咱没有提醒!国法无情,咱手里的刀更无情!”

众人连忙答应,心中凛然。

很显然,朱元璋的话不是说给这帮人的。

在场的文武多少都明白张希孟和朱元璋的关系,也明白张希孟的人品,想在这里面挑唆生事,那纯粹是打着灯笼进茅房,找死去了。

但是这世上总不乏那么些自作聪明,以为能搬弄是非,得到好处的家伙。

有老朱这句话,到时候鬼头刀落下,也别叫冤枉。

老朱说完之后,又叮嘱大家伙,“你们抢着抬轿子,有个事咱可要提醒你们,要是谁忙中出乱,影响了婚礼,惊动了新娘子,咱可不答应!”

这话还真提醒了大家伙,要说身板强壮,这帮大将足够了,可抬轿子要有机巧,必须保证平稳,而且中间还要换人,该怎么保证平稳,也是个技术活儿。

万一耽误了吉时,那罪过就大了。

然后你就看到,大明最顶尖儿的一批武将,以徐达为首,跑到校场上,每个人拿着根木头杠子,扛在肩头,一起喊着号子,步伐整齐,半点错不敢有。

弄得士兵们围观偷笑,比过年了还开心。

而在场的这帮人也只是笑骂两句,并不在意,甚至还觉得挺荣幸的。

毕竟能给张希孟抬轿子,都是有一定身份的。

徐达、常遇春、胡大海、冯国用,这四个人领头,其余花云、吴祯、吴良、费聚、郑遇春、廖永忠、俞通海,朱文正,蓝玉,悉数在内。

就这个组合,最低也是个世袭罔替的侯爵。

想要从头扛到尾,那必须是国公打底儿。

大家伙练了一个下午,也就熟了,正准备大显身手,那个讨人厌的朱英晃晃荡荡又来了。

常遇春哼了一声,“你小子来干什么?又想胡说八道?”

朱英嘿嘿一笑,“我可是奉了枫林先生的命令过来的……他让我跟大家伙说,既然是迎接新娘子,你们不能一身戎装,那可不行。”

冯国用点头,“这话在理,我们都穿着朝服就是了。”

“那更不行了。”朱英道:“我大哥就是个臣子,你们穿着官服去帮他迎亲,知道的是张相结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陛下迎接皇妃呢!”

这下子把大家伙弄愣了,“那,那要怎么办?”

朱英看了看几个人,突然嘿嘿一笑,从身后掏出了一件大红的衣衫,在手里一抖,“大家伙请上眼!”

诸将一看,不用上眼了,直接闹眼睛了,这什么玩意啊,怎么还带着花啊?

“朱英,你到底搞什么鬼?”花云怒冲冲质问。

朱英连忙大吼,“我冤枉,迎亲队伍,穿得喜庆一点不对吗?你们几位要是不愿意,我,我另外找人就是!””

“别!”

常遇春急忙拦住了,随后道:“不就是红衣服,带着花吗?当真就穿不了了?军中演戏的时候,我还反串杨贵妃呢!没事,我来!”

大家伙听他一说这话,脸都黑了,难怪闹了安史之乱,李隆基爱上你了,那才叫眼睛瞎了,能不亡国吗?

没准安禄山觉得贵妃辣眼睛,才要提刀上洛,痛陈利害呢!

经常遇春这么一说,大家伙反而放松了下来。

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借着张相婚事,所有人都热闹一下……只是穿红衣,戴花朵,又没让大家伙真的粉墨登场,不算什么的。

“朱英,你还有什么法,都拿出来吧!”花云拍着胸膛,大声怒道。

朱英笑容更盛,“花指挥使,别的不说了,就你这乱糟糟的络腮胡子,出去都吓人,让你迎亲,别把孩子吓坏了……听我的,修剪下胡须,仔细捯饬一下模样。”

花云点头,“成,俺本来就俊俏,这要一捯饬啊,那就真的成了常山赵子龙喽!”

他这话引来了笑声一片,朱文正大声叫嚷着,“快拿刀扎一下,看看这脸皮到底多厚?”

叫嚷之间,络腮胡子的可不只是花云,胡大海忍不住道:“俺,俺也要拾掇?”

朱英认真看了看,挠头道:“您这不光要修剪胡须,只怕还要摸点粉,你这脸都跟锅底儿差不多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忍不住笑了。

一群当世熊虎之将,能甘心穿上红衣,戴着大花,粉墨抬轿,迎接新娘。

本身来说,就是一件相当让人惊叹的事情,张希孟的威望,果然恐怖如斯啊!

时间很快到了新婚的那一天。

张希孟的住处张灯结彩,粉刷一新。

这地方原是一处刘福通的别院,建筑十分考究奢华,朱元璋将别院借给了张希孟,另外又把旁边的一处院子并过来,拆掉了院墙,稍加改造,就十分宽敞明亮,气象恢弘,很适合作为张希孟的新房。

当然了,不是朱元璋舍不得把房舍赏给张希孟,关键是人家江提举直接讲了,开封房舍虽然不少,但也都是官府产业,赏赐必有名目,屋舍必有去向。

仅仅是以为方便成亲,就赏给臣子,说不过去。

好家伙,不用别人出手,一个江提举就把张希孟看得死死的。

以前某些人想要挑战张相软肋,估计还有机会,可多个了江提举在,算是把张希孟提举明白了。

张希孟也无话可说,他甚至拿出了三千贯宝钞交给了户部,算是他借用房舍的改造开支,咱不能占朝廷的便宜。

以前没有的规矩,必须立起来。

以前有的,要更加明确,不许有漏洞。

结婚的这一天,张希孟早早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好折腾的,白面书生,一直就是这么帅气,根本用不着化妆,满腹诗书,气质天成!

别人成亲,弄一身状元打扮,再整个半副銮驾,吹吹打打,也就是了。

到了张希孟这里,状元的那身行头太寒酸了。

咱张相头戴梁冠,身披蟒袍,束着玉带。

超品国公,领袖百官,哪里再用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