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忘语
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飘向远方，似乎真的已经看到了一个崭新的三界。
陆化鸣手握着残存的剑柄，染血的手掌颤抖不已，却仍是强撑着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看向蚩尤。
白霄天几人也都纷纷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眼中大多没有悲凉之色，有的只是决然。
巫蛮儿一直被几人护着，受的伤势最轻，此刻站在白霄天身后，双手上亮起两片绿色光芒，在众人脚下凝聚出一座巨大的绿色法阵。
法阵之上，光芒上涌，浓郁的生机渗透进陆化鸣等人的体内，开始修复众人的伤势。
白霄天冲她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如此。
巫蛮儿眼里噙着泪水，身上的法力并未散去，依旧全力催动着大阵帮大家补充力量，脸上神情有几分倔强，也有几分不甘。
她知道他们已经不可能赢了，但她不知道此刻除了帮大家减轻些许伤痛外，自己还能做点什么？
第2079章 大势
蚩尤对眼前的这群蝼蚁，也已经失去了最后的耐心，到了此刻，他消耗的力量已经积攒了不少，手中提着的开天斧上也再次露出了锋芒。
他不再有任何多余言语，将这些挡路的家伙灭杀，外面还有更多的人头等着他去采摘。
这一次，他要屠灭长安，捣毁天庭，踏破灵山，他要杀得头颅滚滚，血流成海，要让三界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反抗他。
他提起的斧刃寒芒闪动，强大的压迫力，如同死神的威压一般逼向聂彩珠等人。
终结的时刻，终于降临。
就在此时，虚空中悬浮着的那一个肉眼难辨的黑色小点，在这一刻突然亮起无穷乌光，并且快速扩大起来。
一只白皙手掌率先从乌光中探出，伴随着的，还有大量的灰色雾气。
紧接着，一道人影从濛濛雾气中闪身而出，出现在了聂彩珠等人身前，其身上雾气笼罩，好似穿了一件云气大敞，将周身遮蔽，好似仙人临凡。
“沈落……”白霄天一声惊呼。
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全都变了，望着那个被雾气遮蔽的朦胧背影，惊叹道。
沈落没有回头，只是迎着蚩尤的一击，单手向上一抓。
他的手臂上看不到丝毫灵气法力流转，甚至动作都有些缓慢，看上去没有丝毫奇特之处，但结果却令所有人吃了一惊。
只见他的手掌轻易地就挡住了开天斧的斧光，掌心中似有一团浑沌雾气凝聚成漩涡，将斧光上蕴含的力量瞬间吸取，令其所有威势消散一空。
不等众人惊叹完毕，沈落的身影已经迎着斧刃而去，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姿势，虎口向上一托，直接卡住了开天斧绽放幽光的斧刃。
“锵”的一声锐响，将所有人从沈落复活的震惊中，拉入了另一个更大的震惊。
“他……他徒手接住了开天斧？”陆化鸣喉咙干涩，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所有人都跟他一样，张着嘴吧，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可能？”就连蚩尤也爆发出了一声不可思议。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一直被他握在手中的开天斧，竟然破天荒地流露出了一丝兴奋的波动，斧身自行颤鸣，竟要挣脱他的控制一般。
要知道，开天斧先前被沈落炼化之后，他都能随手夺来，并且反将沈落斩杀，开天斧在他手上也一直保持着顺从，甘愿当一个杀戮的利器。
可现在，它竟然有了反抗之意。
这蚩尤怎么可能容许，当即灌注全身魔气进入开天斧中，不管沈落是怎么复活的，他都要将之再次斩杀。
可偏偏他越是加紧控制，开天斧反抗的意愿就越明显，颤鸣之声就越大。
“不是你的，强留也没用。”沈落冷笑一声，五指一扣，猛地扣住斧刃朝怀里一扯。
蚩尤明明紧握的开天斧竟是自行缩小了体积，直接脱手而出，跟随着沈落的牵引而走，被他抬手抛起，一把握住了斧柄。
“哗……”
这一次，开天斧重新握在手中，沈落立马感受到了一种完全不同于之前的感觉，那一瞬间，他感觉到开天斧里有一股暖流涌出，像是血液一样汇入了他的体内。
他与开天斧好似血脉相通，融为了一体。
“果然不是破灭气息，而是混沌气息，是不死不灭，是不破不立，是天压我三分，我便要天退我三尺。”沈落心中瞬间明悟。
与此同时，他握着开天斧的手，也变得越来越炽热起来。
只见开天斧上的繁复花纹寸寸亮起红光，一股灼热气息在斧身上传荡开来，斧身却并未转为赤红之色，只有斧刃处像是被烧红了一样，亮起一层鲜亮光芒。
“混沌之躯……”
蚩尤看着沈落身上的变化，神色终于起了变化，眼中惊骇之色一闪而过。
“这场三界动乱，也该是了结的时候了。”沈落神色平静，说道。
话音落处，他便抬步朝着蚩尤迈去。
只是一步踏出，沈落身后虚空中，便有无数混沌元气汹涌而来，像是从龙之云，又似从虎之风，全都跟随着他朝着蚩尤逼了过去。
在陆化鸣等人看来，此刻就像是有半片天空，都随着沈落同步而行，他的身上似乎有着某种奇特的力量，能牵引着这片天地为他助阵。
那是一种“势”，一种整个界面都要相随的大势。
就连陆化鸣他们这些人，都莫名其妙地跟着走出了一步，体内的力量也似乎被这股力量牵引着，追随沈落而去。
蚩尤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很快就恢复了理智。
他的双眼中喷薄出凶悍的光芒，庞大的身形开始收缩凝聚，不一会儿就变得与常人一般高大，可其身上气息却不减反增，变得更加浑厚难测。
只见他的双手在身前一合，掌心中血光凝聚，一柄模样古怪的血色大钺浮现而出，随即便有冲天魔气滚滚涌入其中。
血色大钺颤鸣之声有如猛兽嘶吼，强大无比的灵压爆发而出，瞬间就将陆化鸣等人震飞了出去，个个口吐鲜血，又遭重创。
但沈落前进的脚步没有停歇，他的手臂上亮起一道道金色光纹，握着开天斧的手臂抬起，蓄势片刻之后，朝着蚩尤横斩而去。
蚩尤几乎抽干了体内所有魔气，全都注入大钺之内，口中一声咆哮过后，朝着沈落纵劈了过去。
一道血光遮天蔽日，一道赤芒划破苍穹。
两道半月光芒撕裂虚空，瞬间对撞在了一起，一纵一横，交错出一个光芒耀眼的十字。
“轰隆”
一声响彻天地的轰鸣声炸响，长安城上空亮起一片刺目白光。
这一瞬间，还在交战中的各族修士们，全都停了下来，他们没有一人能够忍住，不去看那苍穹上的白光，但同样也没有一人能够看清白光里的事物。
紧接着，一股席卷天地的狂暴气浪炸裂开来，强大的灵压冲击而过，将本就已经化为废墟的长安城彻底摧毁，夷为了平地。
无数修士在白光和风暴中，化为了灰烬，消散无形。
剩余侥幸存活下来的，也都已经退出了长安城外，心有余悸地望向长安城的方向。
尽管没有看到沈落和蚩尤的最终对决，但他们也都知道，方才爆发出的那超出他们认知的一击，已经决定了三界的未来。
只是，还不知道，谁才是最后的胜者？
第2080章 苍穹之眼
孙悟空站立在极远处的一座山岗之上，远远眺望着那道刺目白光。
他双目金光流转，催起火眼金睛神通，眼眶却是通红一片，被光芒灼烧得泪水直流。
在那明晃晃的白光中，他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悬空而立，手里拎着一柄板斧模样的兵刃，心中猛然一颤。
但紧接着，他就在那道身影之后，看到了更多的人影。
逐渐弱化的白光中，所有人的身影显现而出，沈落手提开天斧站在最前面，聂彩珠等人全都跟在他的身后，被一层灰色雾气笼罩着，庇护在其中。
“赢了？”孙悟空顾不得眼睛酸涩，泪水直淌。
姜神天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怎么了，你怎么还哭了，大圣？”他的目力仍然受到白光影响，暂时也还无法看清光芒中的情况，一脸诧异道。
孙悟空没有理会他，身形一纵，朝着沈落几人飞掠而去。
越是靠近，他就越是心惊。
方才那场爆炸的余威尚未完全散去，滚滚灼浪在虚空中形成了一道无形的气墙，将整个长安城范围都隔绝了起来。
孙悟空凭借着自身体魄和修为，强行闯入其中，一路艰难而来。
等到进入那道气墙内，他才终于看清，在长安城的高空中，出现了一道巨大无比的黑色裂痕，横贯虚空，看起来触目惊心。
“天裂了……”
作为五彩石孕育出的生命，孙悟空一眼就看出，那道黑色伤痕是天被撕裂的迹象，连忙冲向沈落几人。
“蚩尤呢？”他到了近前，连忙问道。
“死了，被沈落一斧斩了。”陆化鸣说道。
“那厮死了都不安生，身躯炸裂的时候，将天给炸开了一道口子，这下整个天道运行都不稳了。”白霄天啐了一口，愤愤道。
“一旦天裂，洪荒水泄，恐怕又要酿成上古大洪水这般的灾害，人间落雨不歇，生灵涂炭。”聂彩珠眉头紧蹙，担忧道。
“不用担心，我来处理就好，你们先去安抚各派修士，将蚩尤已死的消息，告诉给所有人，愿意投降的魔族可以留条性命，负嵎顽抗的就不需要留情了。”这时，沈落忽然开口说道。
他的嗓音温和平静，却给众人一种十分踏实可靠的感觉。
“好。”孙悟空当先应道。
说吧，他率先转身离去，其余人见状，也都跟了上去，收拾残局的事情也并不容易，他们这些人战力还算完整，是镇压魔族反扑不可或缺的力量。
唯独只有聂彩珠一人，还留在沈落身边，没有离开。
她看着眼前的人，双眼噙满泪水，这一日间的大喜大悲，起起落落，让她的情绪变得十分脆弱，甚至直到这会儿，她都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
“我们，真的赢了吗？”聂彩珠喃喃问道。
沈落见她这副模样，露出些许笑意，又有些歉疚，拉起她的手轻轻抚在自己脸颊，用真实的触感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都结束了，蚩尤已经魂飞魄散，永远不会再为祸三界了，不过眼下天上还有个窟窿，得我去修补，否则引来天河倒灌，人间就又要遭殃了。”沈落笑着说道。
聂彩珠靠近他，轻轻伏在他的胸前，听着胸腔里那颗雄健有力的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有些不舍道：“让我再靠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沈落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说道：“别担心，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片刻之后，聂彩珠满脸泪水地从沈落怀里直起身，目送着他飞升而起，飞往了那道天裂。
只见其盘坐于一座十二品的黑色莲台之上，抬手擎起山河社稷图，身形没于那道横贯天迹的恐怖裂痕中，消失不见。
……
时间一晃，已是三月之后。
长安城外，一辆辆车马运输着大量的砖石木材，从修葺一新的八条宽阔官道，朝着仍旧是一片废墟的城池遗迹云集而来。
战后，各方有过一次会议，为是否要在原址重建长安城起过争执，很多人都觉得这里损毁太过严重，且阴灵死气过于浓厚，已经不再适合建立城池。
不过也有许多人认为，长安城几次三番承受魔族侵袭，是一座英雄之城，不应该就此沦为一处阴灵战场遗址。
但一提到重建长安城的费用，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不只是单纯的建造一座城池，在修建之前，光是清理净化阴魂，都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而这一次大战几乎席卷了四大部洲的所有宗门，大家都处于捉襟见肘的尴尬时刻，根本没有余力帮助大唐重建长安城。
大唐自身也是元气大伤，心有余而力不足。
就在袁天罡都已经决定放弃长安，迁都别处时，一道人影从天外归来，只是抬手一挥，便如清风过境，将长安城废墟中的污秽尽数扫除，轻而易举地将所有阴魂送往了冥府。
此人自然正是沈落。
花费三月有余，他将开天斧炼化，以其混沌之力重补天缺，并且消耗自身大道修为，稳定天道，帮助三界核心重塑法则。
在他的主持下，众人最终还是决定重修长安城，让世人永远铭记这段艰辛历史。
之后，沈落并未参与后续针对魔族和部分妖族的处理，将所有事务都交给了大唐官府，天庭，灵山等各大宗门，自己飘然而去。
……
七年之后。
神魔之井深处，一道模糊身影出现在那黑白巨峰顶端，对着巨峰顶部的巨大漩涡躬身行礼，说道：“启禀主上，蚩尤失败了。”
那巨大的仿如苍穹之眼般存在的云气漩涡，竟然缓缓涌动起来。
不多时，一张巨大面孔在漩涡深处缓缓显现。
“看来这个世界迎接新使命的时机尚不成熟，蚩尤他太过心急了。等着吧，界域的封印已经松动，真正的洪流才刚刚涌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