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忘语
第0509章 万鬼长安
常乐坊内，依旧是一片寂静，沿途基本上看不到什么人，只有些孤魂野鬼飘荡其间，竟显得这一片坊市，宛如一座鬼隅一般。
沈落不知道天上的阴云中究竟有什么古怪，没有贸然御剑飞行，而是小心穿梭在街巷之中，尽量避开那些个阴煞鬼物，只有避无可避时，才会冒险出手，但也会力求一击必杀，尽量减少动静。
他一路上就这么走走停停，除了遇到数量不菲的鬼物，还是碰到过一些人族修士，只是敌我难分，沈落便都没有招惹，只是将所有见闻悉数默默记于心中。
不过，令他疑惑的是，沿途始终不见大唐官府之人，毕竟出了如此大的乱子，怎么也都该出动官府的人来收拾烂摊子。
沈落接连穿过了三个坊市之后，一直快到永业坊地界，四周再次有阵阵杀喊声传来，他也终于再次看到了官府之人。
他正巧在街上遇到了一队官府兵卒，正与十数头鬼物厮杀，便出手帮忙灭杀，而后在一名老兵的带领下，直奔了坊门这边。
永业坊门外的街道上，建着七八座行营，四周有大量士兵驻守，行营内也有修士坐镇，全然是一副战时警备的状态。
沈落在经过严格盘查，又有那名老兵的作证下，才得以进入坊内。
他一进永业坊，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只见坊内街巷中，到处都搭着简易的帐篷，里面全都住着从城南各处逃来的百姓，一个个面色难看，显然都有些惊魂未定。
“怎么会这样？”沈落眉头紧锁，叹息道。
从种种迹象来看，长安城内此次祸患的严重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唉，仙师有所不知，这次万鬼来袭，事发的实在太过突然，整个城南几乎所有坊市同时有鬼患出现，打了城防个措手不及，等反应过来时就已经晚了。”老兵长叹一声，道。
“这次鬼患显然背后有人操控，是一次针对长安城的密谋袭击，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沈落如此说道。
“可不是么，昨夜官府紧急联合城内其他一些修士，前去剿灭鬼患，虽说不是集合了全部力量，可实力已然不容小觑，结果怎么样？还是没能将鬼物全数灭杀，只能将他们阻隔在永业坊到崇福坊一线，整个城南都已经失守了。”老兵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沈落闻言，没有再说什么，开始思量起先前遇到的钱通三人，心中越发有些不安。
老兵见他半晌不说话，又开口宽慰道：
“仙师也不用忧愁，咱大唐官府也不是好惹的，只是暂时没有整合好队伍，才没有全面反攻的，况且有消息说，城内也已经派人出城向化生寺等仙家宗门求援了。等到援兵一到，就给它们来个里应外合，前后夹击，管保让它们一个也别想逃。”
其言语间颇有身为大唐兵卒的自豪之感，听得沈落也一阵心热，笑言道：
“说的也是，有程国公和几大宗门在，这些魑魅魍魉嚣张不了多久。”
老兵原本就是换防回来暂休的，与沈落在坊内走了一半，便分道扬镳了。
沈落自己一路朝着皇城方向而去，快出永业坊的时候，发现前方天光骤亮，再抬头一看，才发觉头顶上方的阴云只笼罩到了这里，被皇城方向散发出来的煌煌气象阻隔开来。
来到程国公府邸，门口守卫通传了一声后，很快就有一道人影行色匆匆地从府内走了出来，正是陆化鸣。
“哎，沈兄，你可算是来了。”陆化鸣远远就开口叫道。
“昨夜遇到大量鬼物，追查的时候出了点状况，本来早该来这边的。”沈落说道。
“哦，出了什么状况？”陆化鸣眉头微皱，连忙问道。
沈落随即便将遇到炼身坛三人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你能从三名凝魂期修士手上安然逃脱，实在不容易。”陆化鸣上下打量了一下沈落，见他身上并无明显伤势，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
“眼下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怎么好像半个长安城都沦陷了？”沈落问道。
“情况有些复杂，一时半会儿我也没办法跟你说得太清楚，不过官府上层已经有对策了，倒也无需太过担心，只是眼下时机不到，苦了那些百姓了。”陆化鸣叹道。
说着，他便引着沈落一路往程府内走去。
“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早上朝廷也才发了榜，召告城内所有修士，无论宗门谱牒仙师还是自在散修，全都要征召暂入官府麾下，一同抵御鬼患。”陆化鸣一边走着一边说道。
“为大唐百姓尽忠效力，自当在所不辞。”沈落没有犹豫，随即说道。
“哈哈，沈兄所言甚是。如此一来，你我又能并肩作战了。”陆化鸣也笑道。
他话音刚落，腰间悬挂的腰牌上忽然闪烁起阵阵光芒。
“原还想带你去歇息片刻，看来不行了，官府那边急召，我得立马过去了。”陆化鸣眉头微皱，略有些歉意道。
“无妨，若是能帮得上忙，我也同你一起去。”沈落摆摆手，说道。
陆化鸣略一迟疑，随即说道：“应该不是什么作战事宜……这样吧，我带你一起过去，正好送你的募军处，那里的藏兵殿正是修士的征召之处。”
“好。”沈落点了点头道。
两人又立即往大唐官府那边赶去，路上沈落又将自己沿途所见一一告知给了陆化鸣。
“沈兄，你所说的这些，都是十分重要的情报，对我们后面作战有不小的意义，已经是大功一件了。”陆化鸣笑言道。
沈落闻言，倒没怎么在意。
陆化鸣将沈落一路送到藏兵殿这边后，就先行一步离开了。
沈落站在殿外有些空旷的广场上，打量了一眼身前气势宏伟的朱红大殿，抬步走了进去。
大殿之内，陈设不多，迎面便是一架几乎跟房顶一样高的机要柜，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方格，上面贴着一张标签，写着一个个名字。
机要柜前，摆着三张案几，后面各自坐着一个身着朝服的官府之人，皆是在忙碌地翻阅手上的案牍，一时间谁都没有注意到沈落的到来。
“咳咳。”
沈落轻咳了两声，那三人同时惊觉，纷纷抬起头来。
“是前来登记的仙师吧，敢问怎么称呼？”坐在正中的一人，约莫四五十岁，身形削瘦，五官清癯，当先站起身来，冲沈落抱了抱拳道。
其余两人年纪颇轻，也马上起身恭敬地施了一礼，而后便又低头坐下，自顾自忙自己的事了。
第0510章 征召
“在下沈落，春华县春秋观修士。”沈落回了一礼，自报家门。
“仙师高义，令人佩服。在下兵部文书何文正。”正中那人似乎没听过“春秋观”的名号，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恭敬说道。
“见过何大人。”沈落闻言，招呼了一声。
“不敢称什么大人，敢问仙师修为如何？”何文正忙摆手，又问道。
“凝魂初期。”沈落答道。
何文正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意外神色，随即说道：
“咱们此次修士征召，部署皆依照军伍制式，沈仙师既然是凝魂期修士，那么便可直接擢任什长，带领十名辟谷期以下修士。”
“什长？还有如此划分？”沈落有些意外。
“仙师有所不知，五人为一伍，由一名辟谷期修士担任伍长，两伍为一什，由一名凝魂期修士担任什长。三什为一标，由一名出窍期修士担任标长，上级统帅下级，层次分明，行令畅通。”何文章解释道。
“原来如此，那有劳何大人了。”沈落点头道。
说话间，何文正便坐了下来，熟练的取出一卷空白书轴，一边询问沈落的各项情况，一边提笔开始在上面书写起来。
当中记录内容不少，包括出身籍贯和修道经历，甚至还有所修功法的情况。
沈落听在耳中，眉头微蹙，隐隐有些反感。
“仙师不要误会，此次征召任务面临的危险难测，之所以记录这些，也是为了应对一些意外状况，不至于朝廷抚恤无处送达。”何文正察觉到沈落有些不耐，连忙解释道。
沈落听闻此言，倒也理解了几分，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所修功法一事，为何也要登记？”
“这个不用细说，简略说一下功法属性，和擅长之事就行，也只是分配队伍时用来参考的，好让属性相合的修士联手组队。”何文正赶紧答道。
沈落闻言，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解释。
何文正偷偷抹了一把冷汗，见沈落是个讲道理的，心中稍安。
“沈仙师，为了统一调度，所有征召修士都要暂时住在官府这边的一座别苑，我拿舆图给您看看，如今雅集苑那边还有大半房屋空着，可凭喜好挑选。”他接着说道。
“有劳大人帮我找一处僻静些的住所。”沈落说道。
“好，仙师稍待。”
说罢，何文正一番寻找，给沈落在图纸上指出了几处僻静所在，让他挑选。
沈落在西南角挑了一座独立的两层小楼，拿了钥匙，登记一番后，就准备离去。
“仙师莫急，这是您的腰牌，之后煞鬼灭妖，执行任务的功绩，都会记录在这上面，凭借此物便可领取相应的报酬奖励。”何文正连忙拦下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的令牌，递了过来。
沈落接过来一看，发现与陆化鸣的腰牌有些相似，却又不同，其上多镶嵌了一块墨绿色的晶石，也多镌刻一个“临”字。
“这小小令牌如何记录功绩？”沈落问道。
“仙师诛杀鬼物之后，只需存留一缕阴煞鬼气在这令牌之上，即可记录一点功绩，存留鬼气越多，记录功绩点则也越多，之后可兑换的奖励也就越多。不过，这个只是琐碎的小功绩点，大头的功绩是靠执行任务获取的，这个是以队伍为单位结算，通常伍长，什长一类会比普通成员多上两成。”何文正说道。
“具体奖励为何？”沈落又问道。
“通常情况下，功绩点可用来兑换仙玉，但若是仙师有什么特殊要求，比如想为家族置换土地田亩之类也可以。另外，大唐国库也会拿出些珍藏的灵材法器作为奖励，不过所需要的功绩点更高也就是了。具体情况，等仙师以后去兑换处就知道了。”何文正说道。
沈落点了点头，忽又想起一事，问道：“那这任务又在何处接取？”
“这次征召，一切以军伍规矩为用，任务不用接取，是直接由军枢处根据任务难度，直接指派。到执行的时候仙师的令牌会有反应，只需要来此集合就好。通常情况下，若是没有特殊情况，仙师是不可以拒绝召令的。”何文正解释说道。
“原来如此，明白了。”沈落点了点头，告辞离去。
他将腰牌系在腰间，离开了这里，按照方才的舆图指示，直接往雅集苑方向去了。
一路上，官府守兵看到他腰间的令牌，便无人阻拦，反与他行礼致敬。
雅集苑位于大唐官府西南方向，沈落很快就沿着苑内一条溪流向着西南边角而行，找到了自己的那座小楼。
小楼位置颇为偏僻，周围并无院墙之类，只是一座孤零零独立的木制小楼。
沈落推门进去，发现里面已经扫洒干净，桌案上放着一只三足香炉，虽未点燃，但屋里还残余着淡淡的沉香气味。
沈落略感疲惫，打量了一下屋内陈设，在一楼布置下阵法后，就直接上了二楼。
二楼是一间静室，除了窗前摆了一架案几外，就只剩下临墙有一张软榻，除此再无他物。
沈落来到榻上坐下，开始打坐调息。
许久之后，他缓缓睁开双眼，一身精气神终于恢复圆满。
沈落随手一挥下，一只瓷瓶出现在他身前，里面放着的，还是那疗伤的乳灵丹，他打算再次尝试玄阴开脉之法。
这一次，不再是什么旁支经脉，而是尝试开辟十二正经中的手阳明大肠经。
相比旁支经脉，十二正经流注的穴位更多，脉络路径更长，对人身更加重要，潜在的风险自然也就更大。
不过有了梦中那么多的经验，和先前一次的成功，给了沈落不少信心。
他抬手一拍腰间的乾坤袋，鬼将的身影再次幽幽漂浮了出来，其身上乌光凝实，浑身气息更加稳固，看着竟似乎比之前更强了几分。
“看你的样子，功力似乎又有精进？”沈落神识扫过鬼将，问道。
“回禀主人，不知为何，上次被您几乎抽空体内阴煞之气后，我再次补充之时，速度比以前快了不少，而且这一来一去的变化之后，我发现自己的阴鬼体魄似乎更加稳固了。”鬼将立即一抱拳，难掩欣喜地说道。
“咦，还有此事？”沈落也感到有些惊奇，说道。
“千真万确！主人……不知您何时再次修炼昨日之法？”鬼将小心问道。
第0511章 初次任务
“今日便要修炼，本想使用乾坤袋内存储的阴煞之气，不过看你眼下这状况，袋内只怕已经没有多少阴煞之气了吧？”沈落闻言，如此说道。
“回禀主人，阴煞之气的确已经被属下吸纳一空了，不过进入属下体内的阴煞之气更加精纯，可任凭主人取用。”鬼将立即抱拳，说道。
“如此甚好。这几日诛杀鬼物的任务不会少，你倒也不用担心无处找补。”沈落说道。
“是。”鬼将当即应了一声，自觉地盘膝坐在了沈落对面。
沈落目光微凝，手指一并，开始在手臂上刻画起来，不一会儿就绘制成了一幅图纹密集的血红符阵。
他双指冲着鬼将虚空一点，一缕精纯的阴煞之气，便开始朝着他手臂上的符纹掠去。
符纹上光芒一亮，那种蚁纹蚕噬的密集疼痛之感，就再次袭来，沈落旋即收敛心神，小心翼翼地开始施展玄阴开脉之术。
时间一晃，已是三日后的清晨。
小楼之内传来一声压抑的低吼，二楼一直封闭着的窗户被猛地推了开来。
沈落临窗而立，双目之中神采湛然，身上残留的气息波动还在兀自涌动，手臂上的阳明大肠经一线上蓝光隐隐闪动，显然已经贯通了。
为了开辟这条法脉，沈落吃了比以前，包括梦中开脉更多的苦，其间他的手阳明大肠经断裂了三次，曲池穴和合谷穴分别炸裂了一次。
其中三次断脉倒还好，都被他以大开剥术修复了回来，可曲池穴的那次炸裂，却直接将他半条手臂几乎炸毁，更连累胸腹心脉被炸成重伤，若不是及时服下乳灵丹，哪怕侥幸不死，日后修道之路只怕也要走到头了。
可不管吃了多少苦，沈落这条法脉终究是凝成了。
他站在窗口透了会儿气，目光远眺着外面的美景，心绪逐渐平稳了下来，便又重新坐回地面上，开始闭目调息，尝试修炼起《黄庭经》功法来。
才刚尝试了一下，他的双眼就忽然睁了开来，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