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闲鱼
“彩霞，”为了缓解气氛，让女帝放松一些，李子安用上了女帝的昵称，他自己这边的语气也颇为平缓，“我刚才问你是什么时候梦见那张面孔的，你没有回答我。”
“我都跟你说了，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小仙子，还没有认识你，自然是在一千年以前。”女帝说。
李子安微微愣了一下，又陷入了困惑之中。
女帝一千年前就梦见了那张诡异的面孔，他现在才遇见，这里面会不会余诗曼特殊的原因？
他又想起了苍狗听他说起那张诡异的面孔之后，神色大变，当即就走了，也不说去干什么，或者去见谁。这事也一直困扰着他，直到现在也没有一丝头绪。
“那么，那个长着奇怪面孔的人跟你说了什么，或者他跟你在梦里做了什么？”李子安试着引导女帝往下说。
女帝的嘴角浮出了一丝哂笑：“他跟我在梦里成亲，还生了小孩，你吃醋吗？”
李子安：“……”
我吃你麻麻的醋。
“我骗你的，哈哈哈！”女帝大笑了起来，给人的感觉有点神经质。
李子安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把气氛搞得过于放松了？或者应该戳她两剑，让她感到压力才行。
不过，他终究没怎么干，只是看着她笑。
女帝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笑声，她的神色又有点恍惚了：“他跟我说，我非常重要，我将要统一天界，成为千古一帝，然后……”
很关键的地方，没了。
李子安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然后什么？”
女帝抬手指向了头顶的天日：“然后我将入驻天日宫，成为真正的天帝！”
天界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没有天帝，所谓的实现大一统的天帝不过是一些野心家的天真的想法而已。可是在天日之上的天日宫里，那却是真正的天帝。神龙白亢这样牛逼的存在，却也不过是天帝的神奴，为他看守神狱而已。
“呵呵，这还真是一个不错的梦想，你打算怎么实现它？”李子安忍不住下给她泼一瓢冷水。
女帝指着天日的手指落下那，指着李子安：“杀了你就能实现，可是你偏偏不死。”
李子安：“……”
这话让他没法反驳。
的确，若是站在女帝的角度，他是真的应该去死。人家毕竟从一千年前，还是懵懂小仙子的时候就开始立志要做统一天界做天帝了，一路坑人害人，兢兢业业，磕磕碰碰走到现在还真是不容易。现在就差杀死他这个拦路人这一步了，可他偏偏就不死，真的是很讨厌。
“好吧，假设我已经死了，你怎么去天日宫？成为天帝之后，你又要做什么？”李子安有点心急，一口气问了两个问题。
女帝沉默了。
李子安说道：“那个长着奇怪面孔的人不可能没有目的吧，他让你统一天界，入驻天日宫，成为真正的天帝，他不可能是见你骨骼清奇，完全没所图吧？”
“你对那个长着奇怪面孔的人如此感兴趣，为什么？”女的问。
李子安并没有隐瞒，直接说了出来：“那是在我和水轻柔成婚的晚上，我回房间的路上路过了一棵仙桂树，那棵仙桂树的树干上突然浮现出了一张面孔，跟你梦见的那张面孔一模一样。”
女帝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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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6章 你我皆蝼蚁
你好？
还是你大爷的？
女帝并没有说出来。
在李子安看来，她这样的反应或许是出于惊讶和意外，也或许是联想到了什么。
李子安看的心里也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他淡淡地道：“这么看来，我们算是遇上同一个人了，说吧，他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女帝只是摇了一下头，不知道是不想说，还是她也不知道那个长着奇怪面孔的人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东西。
“你不说也没有关系，我来说，你看我猜得对不对。”李子安说。
女帝看着李子安，大灯照射，配以智慧的眼神，对面那个男人心里的小花招似乎无所遁形。
李子安说道：“嗯，我想是这样的，那个长着奇怪面孔的人选中了你，让你统一天界，他有一个巨大的阴谋，或许他要毁灭这个世界，而你在他的计划里是很重要的一环，你一旦你成功了，那么他的阴谋就将得以实现，可惜他算漏了我。”
“哈哈哈……”女帝又放声大笑了起来，花枝乱颤。
左边颤，右边也颤，左右一起颤。
李子安忍着晕灯的反应，很配合的问了一句：“你在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女帝笑着说道：“你这个家伙还真是自恋啊，照你这种分析，我是大恶人手下的小恶人，你却成了那救世的大英雄。你死了这个世界就毁灭，你活着就等于是救了这个世界。李子安，你不愧是你，纵观整个天界，你是最不要脸的那一个。”
李子安微微耸了一下肩，脸上带着些许微笑：“你这样的女人都可以认为自己是天命所归之人，我又为什么不可以成为救世大英雄？”
“这么说来，我们还真是绝配。”女帝直叮叮的看着李子安，“炼奴如果有你这样有趣，有你这般厉害，我又怎么会下毒害他？”
“我们待会儿再聊感情，先聊正事。”李子安颇为友善的提醒了一下她，不要转移话题。
“你先说，你说他在仙桂树上现身，他跟你说了什么，他又想从你的身上得到什么？”女帝问了同样的问题。
“实不相瞒，那张奇怪的面孔出现在仙桂树上，我当时也被吓了一跳，我试着问他是谁，可他一句话都没说。他只是看着我，也就几句话功夫，他就走了。”
“你说的是实话？”女帝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猜疑的神光。
李子安叹了一口气：“你我夫妻一场，没有情分也有缘分，你都这样了，我还骗你，我还是人吗？”
女帝的神色一黯，情绪明显低落了许多。
“说吧，他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或者，他的计划是什么？”李子安换了一种说法。
女帝又抬起头来看向了天空中的天日，神色有点恍惚，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这个时候，如果李子安出手击杀她，她几乎逃不掉，可是她就那么坦荡荡的站在李子安的面前，一点防备都没有。
从李子安现身开始，到现在，就这么一点时间，她似乎改变了许多。
可惜，这种改变已经迟了。
炼奴是一个善良忠厚的人，对她痴心不改，可是被她害死了。炼奴的转世李子安本来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却被她活生生的磨炼成了一个心比铁硬的人。
然而，如果要问她是不是做错了，她肯定不会承认，站在她的角度，她并没有错。如果非要说她错了，那就只是当年给炼奴下的药剂量不够，所以才给了炼奴转世的机会。当年如果她给炼郎下了金莲给大郎下的药的剂量，天界早就统一了，没准她现在已经坐镇天日宫，成为千古一帝了。
成王败寇，这话贼鸡儿有道理。
过了好半响女帝才从天日上收回视线，看着李子安，直盯盯的看了好几秒钟才开口说话：“在梦里，他跟我说苍天已死，这个世界也在毁灭，他可用带我出去。”
李子安心中一片疑惑：“带你出去，去哪？”
女帝轻轻摇了一下头：“我也不知道，我刚才就在回忆那个梦境，不是因为时间太久，我记不清楚了，而是他并没有说。”
李子安心头的迷雾更重了，他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那你还记得他是谁吗？”
“他也没有说。”
李子安看着女帝的眼睛，观察着她的神色变化，直觉告诉他，她在撒谎，是在骗他，可是他却发现她的眼睛里只有悲伤。
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会杀她，她已经看出这点来了。
“你是不是很失望？”女帝的嘴角浮出了一丝自嘲的笑意，“你觉得我是在骗你，这样的话，你还有机会从我嘴里套出你想要的东西，可是你却看出来我并没有撒谎。你自认为你是拯救这个世界的大英雄，可是这个世界早在你出生之前就在毁灭了，你不觉得你也是一个可怜之人，可笑之至吗？”
李子安笑了：“你说得对，人啊，总以为自己是最特殊的那一个，是天选之子。你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你认为你是天选之子，要统一天界，成为千古一帝。我以为我是救世大英雄，我非常重要，没我这个世界就要毁灭。其实，在上天的眼里，我们跟我们眼里的蝼蚁又有什么区别？”
“哈哈哈！”女帝笑弯了腰，她一手撑着腰，一手指着李子安，“对对对，你这话我赞同，在圣墟里，那些不可一世的圣人，每天都会被那只大手拍死，这跟我们一手拍死蝼蚁有什么区别？当年，我昧着良心杀害你，我认为我是为了天下做这件事，我没有错。今日我难逃一死，天界却还是未能统一，你说我是不是活成了一个笑话？”
“哈哈哈！对，你就是一个笑话。”李子安也笑弯了腰，眼眶里却是泪花闪烁。
炼奴如果还活着，他听见女帝说这样的话，他的心里一定会有一丝安慰，可惜他听不见了。
“要不，我们喝点酒吧，夫妻一场，好聚好散。”李子安说。
女帝点了一下头，却又说道：“我有一个条件。”
李子安顿时愣住了。
他是良心大发现，请她喝断头酒，给她送行，她居然还跟他提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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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7章 还债
“什么条件？”李子安忍着动手的冲动问。
女帝张开了双臂：“你也得像我这样。”
李子安当场懵逼。
他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条件，不过女帝的动机他倒是能猜个大概。
这个条件肯定跟安全无关，因为武器都是藏在藏界指环里的，并没有藏在身上。她提出这样的条件，是还抱着一个深入交流，改日再见的希望。
或许，她的计划很简单，趁他沉浸在跟她深入交流的喜悦气氛之中，突然出手偷袭，将他干掉——很多电影都有这样的桥段，关键时刻，女杀手从头上拔下发钗，照着恶霸的脖子就扎了下去。
李子安可不想成为这样的恶霸。
“你害怕了？”女帝伸长了脖子，“那你就动手吧，我不会还手。你不是要报仇吗，我给机会，我让你杀一个不会还手的女人，而且这个女人还是你的前妻。”
李子安的嘴角浮出了一丝苦笑，他不想从女帝的嘴里听到“前妻”的说法，可他却没法否认。从转世学的角度去看，这个女人的确算是自己的前妻。
“炼郎，如果我们夫妻俩终究有一个要死在这里，如果那个人是我的话，我希望能得到公平。”女帝的眼神忧伤。
李子安没有回话，却是伸手一揭。
他这个人最讲究公平。
一件法袍飞了起来，飘飘落地。
随后天纱织物也消失了。
前夫前妻坦然相见。
然后，仙山脚下的空地上出现了一张毯子，毯子上又出现了两坛仙酒。
没有下酒菜，不过也不需要。
真正需要酒的人，从来不需要什么下酒的菜，悲伤和痛苦就是最好的下酒菜。而那些为了喝酒而喝酒的人，那才需要下酒的菜。
前夫前妻盘腿对坐。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自然的，就是最好的。
酒坛的泥封被拍掉，浓郁的酒香弥散开来，随之蔓延开去的还有着淡淡的忧伤。
“彩霞，我们从来还。没有这样一起喝过酒，我敬你一杯。”李子安举起了酒坛。
女帝淡然一笑：“干！”
前夫前妻各举起酒坛喝了一大口酒。
这样的事情恐怕就是天机在此，它大概也预测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对本该拿刀剑互砍的怨偶，此刻却坦荡荡的坐在一起，举坛豪饮。
世事难料，一言难尽。
女帝放下了酒坛，醇香的酒液顺着她的嘴角往下流，那嘴唇儿红艳艳，湿漉漉，合着那坦荡的胸怀，成熟而深邃的心灵，别有一番诱人的味道。
李子安也放下了酒坛，盛世美颜，大器晚成，也是不输魅力。
“你知道吗，炼奴是一个腼腆而羞涩的人，可是他的心里一点都不老实，有一次我洗澡的时候他想进来，我问他想要干什么，他跟我说想给我搓背。我骂了他一顿，从那之后他再也不敢提了，那次之后他也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不开心。”女帝敞开了心扉，说起了陈年旧事。
李子安说道：“这就是你不对了，两口子在一起生活，妻子洗澡的时候，丈夫想给妻子搓背，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也是好事，你不让人家搓就算了，你还骂人家。”
“所以，我才会这样跟你坐在一起喝酒。”女帝的眼眸里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也不知道是喝了这酒的原因，还是想起炼奴，心中愧疚悲伤的原因。
李子安本来还想数落她两句，看见她眸子里的水雾，心中也是不忍，又把话咽了下去。
“李子安，我能叫你炼郎吗？”女帝的声音温柔，此刻她的身上没有一丝帝王的霸气，倒像是一个温柔而贤惠的妻子。
李子安没有回应。
他是来杀人的，虽然说拯救天下苍生这样的话有些扯蛋，也有往脸上贴金的嫌疑，可谁也不能否认这是事实。如果他心软了，放虎归山，这天界九重天境将生灵涂炭。那些他所爱的人追随他的人，也终将死于非命。
可是照眼前这种情况发展下去，杀人的事就不要谈了，没准两口子还会去天界民政局登记复婚，那就狗血淋头了。女帝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悲伤：“就这一次，好吗？”
李子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一下头。
女帝的嘴角浮出了一丝笑意：“我跟你其实无怨无仇，如果你要复仇，那你就只能以炼郎的身份来，我也只愿意死在炼郎的手里。”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你要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我们都如此坦荡相见了，我究竟是炼奴还是李子安，这已经不重要了。”李子安说。
“炼郎，我对不起你，我那样对你，可是你始终对我恩爱有加……我不能指望你原谅我，但是我希望你能放下我们之间的恩怨，让我履行一个做妻子的责任，好好陪你过一日夫妻生活，你说好吗？”女帝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