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碧蓝的世界
陈旭下了车后，直接问道，“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Ｓ０１答，“她还没有恢复意识。”
陈旭说道，“麻烦你带我去看看她。”
“请跟我来。”
S01在前面带路，陈旭和2003跟在后面。
在车上还说个不停的2003，这时却格外安静。上次也是这样，似乎在S01面前，它的唠叨模式就自动失效了。
穿过两个大厅后，S01在一个房门前停下，将门打开，“她就在里面。”
陈旭听到里面传来悠扬的音乐声，走了过去。
房间的灯很明亮，杨锦夏躺在里面的床上，脸色苍白，嘴唇上几乎没有一丝血色，看起来脆弱而无助。
他第一眼几乎没有认出是她，才短短几天，她怎么就成了这样？
“医疗系统建议，放一些轻快的音乐，能帮助她舒缓神经。”旁边的S01说道。
他的心里原本还有些疑虑，现在已经完全打消了，心情变得有些沉重，问，“她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就在你们离开的第二天凌晨，四点的时候，我接到她房间的生命监测仪发来的警报，那时，她已经失去了意识，生命体征正在不断地衰弱。”
陈旭难以理解，转过头，看着它，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离开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这个样子？”
S01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继续说道，“我带她去医疗仓做过全身的扫描，她体内没有药物反应，身体各个器官也没有病变的迹象。最终判定，是她精神方面的原因。”
陈旭盯着它，缓缓地说道，“这个理由，我无法接受。”
“先生，我理解你的心情。现在最重要的，是帮助她苏醒过来。”
S01眼窝中的绿点闪烁了几下，语调变慢了一些，“她这样的病例虽然罕见，但是在医学史上，并不是没有出现过。”
陈旭心里也明白，如果它真的要害她的话，根本没有必要通知自己。于是压制住心里的不满，问，“要怎么做？”
“像她这样的情况，应该是经历过一次濒死的状态，并且，在当时受到了极大的精神创伤。所以，当她再次陷入相似的环境中，或者受到强烈的精神刺激时，令大脑产生应激反应，潜意识中认为回到了当日的情景，让身体也重现了当时的状态。”
S01详细地解说道，“这种情况，一般可以用药物阻断。可是，避难所已经无法生产这类药物。”
陈旭听到这里，突然说道，“她这种情况，你完全可以叫醒她吧。为什么要拖到现在，让她变得这么严重？”
S01说，“抱歉，我的底层程序里，禁制在任何情况下，做出伤害人类的举动。”
陈旭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一旁的2003。
它说道，“没错，每一台正规出厂的机器人，都会被写上这样的程序。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医疗机器人，才有权做出相应的措施。”
陈旭不知如何评价这样的做法，怪不得，这台S01说话做事都是一板一眼的，估计类似这样限制性的底层程序，还有很多。
他问，“你的意思是，强行叫醒她，有可能会给她造成伤害，对吗？”
“是的。解除她这种状态，最好有她亲近的人在场。”
陈旭摇头，“我跟她认识才一个多月，而且关系一点也不亲近。”
S01说，“她在你离开后，就陷入这样的状态。”
“你的意思是，她现在变成这样，是我造成的？”陈旭听出了它言外之意，眼睛紧盯着它，脸上明显有了一丝怒意。
S01说，“她当时跟我提出了一个要求。说她如果死了，让我通知你。”
陈旭脸色先是涨红，随后变得铁青，走到床前，看着躺在那里的杨锦夏。
她双眼紧闭，眉头时不时微微蹙起，看起来非常柔弱。完全颠覆了她在他心中的印象。
他站了一会，神情渐渐平静下来，开口了，“我们认识才一个多月，平时也没多少接触，我不相信，你会是因为我的离开，而受到这么大的打击。你不会这么脆弱的。一定有其他的原因。”
“不过，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蠢。就算我因为你的死，一辈子内疚，又怎么样呢？你人都死了，这对你有什么意义？”
“而且，我最看不起，用命来威胁别人的人。命是你自己的，拿自己的命来惩罚别人的人，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他说着，坐到了床边，抓起她的手，入手冰凉，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他怔怔地看了她一会，突然叹了一口气，喃喃地说道，“说起来，也是我太过忽视你的情绪。正常人突然来到这个世界，这样巨大的变化，都是很难接受。我应该多给你一些关心才对。”
他第一次觉得，将别人复制到梦境中，有点不太厚道。毕竟，从某种程度来说，被他复制的角色，跟活生生的人没有什么区别。
这一点，在上一个梦境，他的感受还不太深。主要是罗希云表现得太坚强了。
结果没想到，看起来适应能力更强的夏锦瑟，反而很快就承受不住，简直就像是彻底崩溃。
“我当初选择复制她，目的是什么呢？”
突然，他开始正面审视起自己的内心。他希翼的，是一段美好的梦境之旅，而绝不是像现在这样。
他也明白症结在哪里，只是在此之前，他不愿意正视而已。
“你为什么就不能诚实一点呢？”
他苦笑着，对自己说道。
“我奶奶从小就告诉我，不能将自己的弱点，暴/露给别人。”
一个微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第77章.076 保持距离
陈旭惊讶地看向床上的杨锦夏，见她眼睛依然紧闭着，只是嘴唇在动，似乎刚才的话，是无意识中说出来的。
她是在回答我的话吗？
他心中一喜，这意味着，她的意识已经恢复了一部分。
“喂。”
他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拍了拍，“喂。”
“嗯？”
杨锦夏长长的睫毛抖动了几下，有些烦燥地将他手给拨开，才缓缓睁开了眼睛，有些迷茫地看着坐在面前的陈旭。
陈旭见她醒来，终于松了一口气，回头对2003说道，“去倒杯热水过来。”
“既然夏女士醒过来，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S01适时地告辞了。
陈旭站起身，说，“我送送你吧。”
出了门口，走出几步，陈旭说道，“这次多亏你及时通知我。不然的话……”
“救助人类，是我们的天职。”S01说道。
陈旭点点头，说道，“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我想要留下来，想征求你的同意。”
S01说道，“可以，避难所最初设置的目的，就是为了给幸存的人类有一个存身之所。欢迎你，先生。”
“谢谢。”
“不客气。我会将你的权限，从游客提升到居民。这里的房间，你可以挑选一间来居住。”
“麻烦了。”
陈旭回到房间，见杨锦夏已经坐了起来，手里捧着一杯水，小口小口地喝着。原本苍白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红润。
见到他进来，她喝水的动作停了下来，眼睛看着杯子上飘起来的水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房间里，有一丝尴尬的沉默。
陈旭走了过去，屋内没有凳子，只能站着，他觉得脸颊有点痒，伸手挠了挠，开口了，“饿不饿？”
杨锦夏轻轻摇了摇头。
“那，你好好休息，让2003在这里陪你吧。我就在外面。”他叮嘱了一句，临出门前，说道，“不要胡思乱想。”
他什么也没问，每个人都有不愿意被揭开的过去，更何况，是严重到危机生命的这种。
他走到对面的房间，尝试着将手放在门旁的门禁感应器上，只听嘀的一声，门自动打开了。不由暗赞，“S01的动作够快的。”
房间不是很大，跟杨锦夏那间差不多，应该是单人间，设施倒是齐全，浴室洗手间一应俱全，就是没凳子。
他不由感叹，“连凳子都舍不得放一张，这个避难所的人，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现在还是半夜，他折腾了几个小时，也累了，和衣躺到床上，门也没关，就这样睡了过去。
…………
陈旭醒过来的时候，快要九点了，起身朝门外望去，见对面杨锦夏的房间是关着的。既然没来叫自己，应该没什么事吧。
他起身洗漱，出了门，就碰到了2003，“陈旭，吃饭了。”
他问，“她人呢？”
2003走到他身边，说，“她在餐厅那边。”
“她好点没有？”
“精神比昨天好多了。”
餐厅离得不远，规模很大，放了几十张桌子，看形式，就是个集体食堂。
杨锦夏坐在最中间的一张桌子前，跟昨晚比起来，她气色好多了，只是嘴唇依然有些苍白。
陈旭走到她对面坐下，桌上是空的，东西还没上来。
“稍等一下。”2003直接进了厨房。
餐厅里也保持着这个避难所一向的风格，只是他们坐的桌子上方亮着灯，柔和的灯光下，让她有一种跟以往截然不同的柔弱的美。
她开口了，声音很轻柔，“谢谢你。”
陈旭感慨道，“我们总归是来自同一个地方，就算有什么矛盾，我也不想看到你出事。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之前的事，是我不好。”
杨锦夏握住他的手，“以后，不论什么事，我都不会自作主张，一定会征求你的意见。对不起，让你这么不开心。”
陈旭听着她柔声软语地道着歉，神情变得有些恍惚起来。
“怎么了？”她见他没有反应，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
陈旭回过神来，“就是想起了一些事。”
他交过两任女朋友，不管矛盾的起因是什么，都从来没有主动跟他认错。曾经过一段时间，他对“女朋友永远是对的”这一条，真是深恶痛绝。
实际上，他在梦境中，不论是面对罗希云，还是杨锦夏，都不自觉地将从前两位女友中受到的气，撒到了她们的身上。
毕竟，这是在梦境里，在面对她们的时候，他表现出来的，是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不用藏着掖着。
杨锦夏看着他，说，“为什么不问我？”
“问什么？”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吗？”
这时，2003端着早餐过来了，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它做的海鲜面，将面放下后，就退到一边。
“趁热吃吧。”陈旭拿起筷子，一边吃，一边说道，“我一直觉得，将一个的内心剖开的话，最里面，大概是黑的。”
“要是再拿放大镜去看，更加会觉得丑陋不堪。”
“但是，如果不剖得那么深，在浅一点的部位，反而能看到一些美好的事物。”
“就像是情侣之间，刚刚心生爱慕的时候，对对方的印象是最美好的。接着走到了一起，开始的时候，也很甜蜜。但是，在一起越久，就会越发不满，甚至有时候，会觉得对方面目可憎。”
“然后，要么无法忍受，分手了事。要么，接受对方的不满意的部分，继续在一起。但是，最初的美好，只能在回忆中找到了。”
陈旭说到这里，停下了手中的筷子，“跟任何人交往都是一样，如果不想毁掉对方在你心中的美好形象，就不要靠得太近。更不要试图去挖掘对方内心深处的东西。”
“保持适当的距离，是非常重要的。”
杨锦夏怔怔地看着他，眼中有一种异样的光芒闪烁着，轻声说道，“你这样活着，一定很痛苦吧？”
”哈。“陈旭忍不住笑了起来，说，“没那么矫情，生活中，还是能找到很多有趣的乐子的。“
第78章.077 人呢？
杨锦夏凝视着陈旭的脸，直到把他看得有点不自在了，问她，“干嘛这样看着我？”
“没什么。”
她展颜一笑，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的笑容，“我只是觉得，你真是一个好人。”
陈旭听得心里有些不得劲，说，“咝，我感觉你像是在夸人，可是，这句话总是让人觉得怪怪的。”
“我是说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