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子
他压了压脸上气笑的浅纹,端着钵盂转过身,盯着她,她眼眶红红的,他没有当回事,只以为她是困了,“有脸饿?去哪里疯了一整天,连饭都顾不上吃。”
她执拗极了,愣是不言语,乔苍恨不得撬开她的嘴,看她能说出什么天花乱坠的幌子唬他。
“哑巴了。”他语气又沉了几分,“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何笙指了指池子,“鱼快被你喂得撑死了。”
乔苍一听,冷笑,“先管管你自己。”
他反手一泼,钵盂内的食全部洒了进去,他重重撂在池台边缘,“瞒了我哪些。”
保姆这时隔着一扇玻璃,踮脚朝她摇头摆手,一脸焦急,她自然知道,乔苍想要弄清楚一件事,满城都是为他卖命的人,不是她能隐瞒的,她扯出一丝媚笑,手指勾了勾他腰间束带,“不就是一坛酒吗,也值当吃醋。”
乔苍面无表情,不吃这一套,“是两坛。避重就轻,必有问题。”
何笙蹦跳到他跟前,圈住他脖子,下巴抵在胸口,抬起桃花似的眼眸,只是笑容有几分勉强,有几分强撑,她脑海全部是周容深那张报告单,她不敢问,他伤痛发作时,有多么难忍,会不会疼得抽搐,会不会窒息得汗流浃背。
她心不在焉说,“我错了。”
乔苍的底线,便是周容深,她怎样胡闹,翻天,闯祸都无所谓,他江湖的势力大减,商界的地位却扶摇直上,如今南省照样没他平不了的事。唯独去见他,乃至独处,他控制不住自己慌乱与畏惧。
他清楚何笙与他的旧情曾经多么深刻,周容深不是趁虚而入的小人,可乔苍依然冒不起这个险。
他捏紧她下巴,逼迫她抬头,“不许你私下接触他。记住了吗。”
她故意作对,甩开他手,“没记住。”
乔苍被气得脸色发青,扣住何笙肩膀,按向自己怀里,“是不是我平日太娇纵你了,让你明目张胆和我对着干。”
她在他胸膛挣扎,力量很大,似乎生气了,乔苍心中那一丝恨她去见周容深的怒意顿时蔫了,反过来柔声哄她,托着她臀部往楼上走,低下头哭笑不得凝视她委屈的眉目,“是你的错,你还有理了。”
何笙说我没错。
乔苍一怔,难怪乔慈嘴硬,都是和她学的。
他反锁门,将她按在床上,扒掉内裤,抬手打她屁股,何笙起先咬着牙不言语,他哪里是打,分明是挠,痒得不行,她两瓣屁股蛋儿在他掌下一颤一颤的,要多诱惑有多诱惑,他扒开的那一刻,就不忍惩罚。
“知错了吗?”
“呸。”
乔苍手臂用力高举,卷起凌厉的劲风,从耳畔呼啸而过,她身子猛缩,他却只是捏了她一下。
何笙脸孔深埋进被子,天昏地暗间,她体内没由来的抽疼,仿佛巨大的电波在击打,哑了声息。
等他重新穿好衣衫,她才说,“怎样才能让好人有一个好归宿。”
乔苍动作一顿,隐隐蹙眉,不知她怎么忽然说这一句,她转过头,露出一半脸庞,另一半还藏在锦被内,“我很难受。”
他隐隐猜到什么,沉默片刻,将她从床上拖起,放在膝上,掌心盖住她濡湿颤栗的眼睛,“我们都有自己的命。何笙,谁也不例外。”
她呆滞不语,浑身冰凉。
她看到,看到周容深的鬓角,生出了一层薄薄的白发,看到满抽屉的药瓶,看到他强撑的伟岸之下,是如何憔悴,疲惫,沉痛而折磨。看到他涂改得密密麻麻的文件,他如同一副躯壳,活在这没有颜色,没有温度,没有希望的岁月中。
他再不肯敞开那颗心,再不肯忘乎所以爱一个人。
只有他望着她,拥抱着她,那丝毫不减的深情纵容,一如既往。
十年南北两茫茫。
长情如故自难忘。
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他孑然一身,空旷得令人心疼。
周容深三日后解决了市局的事务,抵达蒂尔,召开一场签约仪式,车驶入第一重铁门,保安忽然压下横杆,跳下岗哨,朝他走来,站定在车门外,敲了敲玻璃。
司机透过副驾驶的缝隙问他什么事。
他凝视有些昏暗的后座,“周部长,有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士一直在等您,不肯离开。”
周容深降下车窗,往保安身后看了一眼,树下的女子非常陌生,洁白的素色长裙被风吹得扬起,她期待又无措,清澈如麋鹿的眼神朝这边焦急张望。
他不动声色点了下头。
保安转身向她招手,她立刻露出欢喜的笑容,小跑过来,指尖拨弄着微微散乱的长发,刚张口要喊什么,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如何开场,脚步局促慌张停下。
“我…”
周容深沉默打量她,搜寻遍自己所有记忆,仍想不起这个女人。
他问,“我们认识吗。”
“认识。”她用力点头,“你给我撑过伞。”
她指着不远处的人行道,“在那里,那支长椅旁。”
司机一愣,透过后视镜观摩,还有这样的事,周部长闷骚得对女人敬而远之,生怕沾染到什么,怕是这姑娘认错了吧。
经她提醒,周容深也未曾浮现丝毫印象,更没有继续追究,他手肘撑在窗上,目光平静,“你找我有事吗。”
她心脏怦怦直跳,脸色绯红,伸手打开皮包,取出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丝绸方帕,保安要转交,她不肯给,死死捏住,如临大敌瞪着他,他只得看向周容深,征求他的意见,后者淡淡说拿来。
保安这才让开一条路,她按捺住颤抖,递了过去,和他指尖相碰的一刻,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窒息了一秒钟。
周容深稳稳接住方帕,他无波无澜的眸子,顷刻涌出漩涡,果然是丢失的那一块,他还回去找了许久,这块手帕意义非比寻常,是何笙亲手为他绣的。
那段日子她迷上刺绣,可惜天赋差点,手法也欠缺,鸳鸯绣成肥鹅,翠竹绣成木杆,只有自己名字绣得最好。她偷偷绣在他的手绢上,他没有问起,她也当他不曾留意,还沾沾自喜这点小花花肠子瞒天过海,他其实拿到的第一刻便察觉了。
他知道她害怕,害怕他不要她,也知道她不安,若是随身的一块方帕令她踏实欢喜,他何必戳破,又何必拿掉。
这东西是他的至宝,他珍藏了很多年,比他性命还重要,她留下的念想不多,连照片都极少,他时常在夜深人静,握在手心看着,她的容貌便恍恍惚惚,放映在上面。
伴他熬过漫漫长夜,熬过锥心刺骨的寂寞。
从她走后,他贴身不离,丢掉那一晚,他险些崩溃。
从南街头,到北街尾,他寻了几个时辰,最后无力跌坐在台阶上,他那时的世界,比头顶凌晨的天空还要黑暗。
此时失而复得,他终于露出一丝笑容,看向窗外的女子,温声细语,“多谢你。”
她彻底愣住,天下竟有男人笑起来如此温柔好看,连眼角的皱纹都那么迷人,充满岁月的味道。
她不由自主随着他一同笑,“这手帕对你很重要吗?”
他无比珍视放在紧挨心口之处,淡淡嗯,没有多说。
他想到什么,“你怎知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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