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子
可这日子过得太静如止水,他忽然想要争吵些。
就像。
像何笙还在时,灯是橘黄的,窗子敞开,院落的杏花,桂树,总是芬芳四溢,她会偶尔翻土,酿一壶甜酒,坐在那落满槐花的石凳上,哼唱一曲江南小调。
等他归来。
等他吃一顿热乎乎的饭。
那样的时光,才是生活。
他现在,不过勉强而寂寞活着。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失神,一个人来来往往,回到那冷清的家。
他抛弃周末,拼了命加班,他最怕时间静止,无事可做,那些密密麻麻的往事,来势汹汹,铺天盖地,撕扯他五脏六腑。
他还保留着半夜醒来,伸手触摸旁边的习惯,何笙不会知道,她曾做过多少噩梦,她在噩梦中还睡得安心,都是他拥抱她,一点点哄着她。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向周容深膝上放着的一盒红豆糕,他试探问,“周部长,您怎么又拿回来了。”
周容深笑说,是我忘了,她早不爱吃这个。
他随手丢向车外,被恰好路过的乞丐捡走。
司机红了眼睛,“那不是您亲手做的吗,您都做坏了几百笼,好不容易做成一屉,不给何小姐尝一尝,多可惜。”
周容深握拳抵住唇,望向七楼一方亮灯的窗子,半响才说,“算了。不打扰她。”
周容深这辈子,最后悔放过她,也最庆幸放过她。
没有了何笙的岁月,他熬得太苦了。
可何笙没有他的岁月,她笑得比从前更明媚。
乔苍唤醒了另一个她。
他从没看到的,他那么想拥有的何笙。
他忽而蹙眉,红豆糕滚落脚下,碎了一地,他捂住心脏,一刹间白了脸孔。胸腔内剧烈的疼痛席卷撕咬他,他接过司机递来的药瓶,往手心倒出两粒,含进口中,靠在椅背上忍着。
剧痛之中,他在想。
他与何笙厮守了那么多年,就像一株干枯的海棠,曾有过春色光阴,满堂香果,大约真的没缘分,一场风雨,便尽数凋零毁灭。
他按在心口的手,转而捂住脸,“走吧。”
司机抹了下眼泪,哎了声,驶离那座路灯洒下的惨淡光束中。
次日清晨,乔苍从别墅搬来了鱼缸,养在阳台上,住院调养这几天给何笙解闷儿,打发无聊时间。
秘书从盛文抵达医院,拿出几份急需批示的文件,交给乔苍审阅,他立在床尾忽然想到什么,开口说,“公安部昨晚下文书,周容深高升。”
乔苍一点不惊讶,专心致志浏览合约上的条款,手上动作丝毫未停,萨格一战,泰国毒贩全军覆没,纵横金三角近半个世纪的亚洲枭雄,被他一锅端,高升是意料之中。
何笙将鱼食洒入水面,心不在焉拨弄着珊瑚,几簇浮荡的水草纠纠缠缠,将她手指绕住,她忍住没问,怕乔苍多心,秘书似乎察觉她的心意,主动说,“升为常务副部长,兼公安部政委。统率中国公安部直辖各省公安厅、市公安局、区分局、监狱、一共在编制刑警、特警、狱警、民警一百七十五万人。听说前几日挂着牌照出现在特区时,惊动了交管,以为是假冒。”
她脑海一幕幕场景闪过,心脏有那么分秒,停了跳动,鱼食来不及喂,从她指缝渗漏洒落,“什么牌照?”
秘书想了下,“似乎是京a00002?之前是a00008。”
她如梦初醒,这几年自己逛街不多,也懒得带上人照顾,嫌麻烦,更嫌不自在。但不论是热闹的路口,还是冷清的巷子,她都遇到过这两张车牌,在她身后不远不近跟着,像一个暗卫,护着她天南地北,平安无虞。偶尔停泊在橱窗外等,她多瞧了一眼,里面黑压压的,什么都看不清,原来是他。
乔苍侧过头,凝视她片刻,“怎么。”
她艰难笑,别开头故作喂鱼,长发掩住面庞,眼底泪光涟涟,“没事,随口问问。”
【明天那章,上半部分是乔何番外,下半部分周的开始,会来几篇极其精彩简练的。盛宴全文大结局在12月上中旬。会以两篇乔何步入中老年,乔慈乔桢长大,姐妹们最想看的情节作为最终结局。会非常浪漫好笑,当然很感人!】
华南虎中年得子,盛文喜获太子爷,在整个特区名流权贵中传遍,富太太们都说,何笙真是好命,只这一个麟儿,后半生都不用愁了。「^追^书^帮^首~发」即使男人变了心肠,冲长子在,也不能委屈她。
委屈?
谈何委屈。
被乔苍娇惯了这么多年的何笙,脾气宠得愈发大,医院熬了半个月,每日喝苦药汤温子宫,乔苍满世界搜罗好吃的瓜果蜜饯,哄着求着,起先还肯喝半碗,而后死活不张嘴,他不得不手指抵开她的齿关,自己喝了口,喂进她喉咙,笑说我陪你一起苦。
她才总算又将就喝了几日。
秘书时常看不过去,说大可不必这样宠夫人,小姐是孩子,喝药都比她痛快得多。
乔苍对着镜子整理领带,助理在一旁汇报今日行程,他抬手打断,让助理取消晚宴应酬,他转身接过一杯茶,漱口后递给秘书,笑问,“自己的太太不宠,还宠谁。”
“可您也太宠了,现在夫人一句话不爱听,都要吵闹翻天。”
乔苍眼前晃过何笙得寸进尺的猖狂样子,他笑容更浓,“随她去。”
何笙傍晚趴在阳台上,医院对面巷子口堆满贩卖零食的小摊,嗡嗡的铁炉子响,距离好远便闻到馋人的香味,她跳下台子非要出去买,乔苍始终不让她吃那些,坐月子更不肯,抱在怀里晃晃悠悠,像荡秋千似的,百般费劲才让她打消这念头,她扭脸照镜子瞧自己长出的皱纹,哼唧了一声便要哭,他竖起食指压在唇上,堵了回去。
“不许哭。”
她委屈说我又长了一条皱纹。
她可是日日抹,夜夜涂,脸上一层又一层的乳霜,怎么还是藏不住这一个劲儿往外冒的痕迹。
乔苍仔细观摩她面孔,“哪有。”
她指给他看,在左侧嘴角,她一笑,那细纹便溢出。
他恍然大悟,却又一脸疑惑,“这是皱纹吗。分明是梨涡,长在乔太太脸上,不知有多漂亮。”
她愣了愣,骂了句油腔滑调,头埋入他衣领,红了眼眶。
乔苍越是惯着,何笙越是嚣张,长出白发也要闹,裙子不合身,味道不合口,扎针扎得疼,都要扯着他袖绾撒泼,直到累了,睡着才罢休。
梦里还嘟囔一句,“老流氓,休想骗我。”
他爱极了这副刁蛮不知足,使劲折磨他的样子,总是含笑瞧着她,一点重话舍不得骂,那些经过病房外的陌生人说,若见过乔苍凝视何笙的眼神,才知世间的温柔到底是什么模样。
他薄情,冷血,一生不做善事。
他黑暗,杀生,双手血债满盈。
可他也有深情时。
只要何笙一出现,天塌地陷的怒意,也会一秒钟熄灭。
记得她还没生下乔桢,怀到五个月时,全身闹痉挛,在家里呆不住,疼得满头大汗去了盛文,隔着玻璃瞧见他摔了茶盏,撕毁文件,碎纸片扔在一名中年主管的脸上,大声斥骂什么,桌子拍得震天响,许许多多部下低垂着头,屏息静气,谁也不敢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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