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 第483章

作者:西子

乔苍看她挑眉得意大笑,笑靥仿佛一瓣染了晨露的花,又香又诱人,此时她一句戏言,多年后竟一语成缄,他当真受了她一辈子欺凌,算计,刁蛮。

数不清的面孔仍在拥挤,汇聚成一汪潮水,在周边流泻,不知谁的手臂刮过,何笙正将融化的糖纸贴上乔苍脸颊,笑得愈发欢快,没由来的一撞,她险些滑下去,下意识丢掉了山楂和折扇,两条手臂紧搂他脖子,他们距离这样近,近到她淡淡的山茶花香,染透他白衣,而他的气息,也过渡到她裙衫。

穿梭过人海,穿梭过这条分支了七八趟巷子的长街,穿梭过张灯结彩,五光十色的楼宇商铺,穿梭过一只只迎风而摆的风车,拨浪鼓和棉花糖,路依旧没有边际,没有止息,长得通往天空,何笙搂着他的手,迟疑犹豫了许久,最终无声无息,坠落到他肩膀和脊背,她温柔而依恋拥抱他,纷纷扰扰的喧哗与争吵,疲倦与时间,都在这一刻幻化为迷离的泡沫,极其不真实,又极其美好刺激。

她问,“你是不是坏人。”

乔苍说世人都说我很坏。

她干脆利落,嗓音潺潺,“世人大多眼瞎,信不得。”

他闷笑,“何小姐在为我抱不平。”

“不,在我眼里,你比坏人还坏,你是无可救药的千年土匪头子!”

她情不自禁仰面,笑得浑身颤抖,托在臀部的掌心收紧,用了几分力气掐她,仍换不回她止住,片刻后,何笙自己停下,她目光沉没进头顶的夜,或许因为月亮的缘故,分外明亮,而相继绽放不肯结束的烟花,侵占了大半深蓝色的苍穹,行人驻足欢呼,她复而低下头,眼角滑过冰凉之意,浸入乔苍雪白的衣领,失了踪迹。

这座城市,第一次让何笙有了冲动。

这冲动悄无声息,不着痕迹,密密麻麻挤入她骨骼,在诱惑着她,问她动情了吗,问她怕了吗,问她想不想要,忘乎所以,不顾一切的活一场。

她在一片茫然混沌中听到乔苍说,“今晚天空很美。”

她眼睛偷偷往上瞟,嘴上固执说不就是烟花,有什么好看的,乔先生真没见识。

他喷出的呼吸又热又长,她分量很轻,他甚至可以轻而易举托起她,让她比这里的所有人都高,高到能够触摸天际,触摸散落下来的炙热的烟火。

眼前浮现出那座雾气茫茫的庭院,高高的围墙里,墨绿的梧桐树下,她在波光深处起舞。

他轻笑,“我见过你放烟花。”

她一怔,“什么时候的事?”

他不再回应,两条坚硬结实的手臂挡住撞击她的人群,安安稳稳走向长街的尽头。

周容深陪沈姿度过这个中秋后,去了外省出差,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回一趟家,匆匆忙忙上了飞机启程,何笙那几日学会了煲汤,周容深最喜欢的食物全部放在一口蒸锅内,怎样煲出来的味道最好,最得宜,她满心欢喜等他回来尝,人却走了。

她一气之下摔碎了厨房内的锅碗,保姆吓得不敢靠近,只是站在门口,躬着身子,一遍遍劝说,“夫人,您不要生气,周局长这样忙,也不是一年半载了,你没跟他之前,他十天有九天都在市局里歇息,周太太比您见他的次数还少。”

何笙知道自己正在改变,变得贪婪,变得欲念横流,变得不择手段,周太太三个字,不只是称呼,更是一场美梦,她穷其一生,她身边所有同样的女人,都在穷其一生追逐的美梦,她听够了那一声看似恭敬实则饱含屈辱的何小姐,她受够了世人的白眼与议论。

她要出手,她一刻都不愿等。

她沉默不语,将地上的碎片捡起,保姆催促她回屋,怕她割了手,她固执收拾着,“刚才的事,不要告诉容深。我没有什么委屈,只是忽然犯了脾气,觉得白准备了。”

保姆说我明白,夫人心里苦。

中秋后的第五日,深圳不再酷热清朗。

乔苍坐在盛文大楼内,一处紧挨着玻璃的沙发,注视窗外的瓢泼大雨失神,面前桌上放着一壶沸腾的香茶,发出嘶嘶的叫声,不知烧开多久,里面似乎熬干了,水泡击打在壶壁上,咕噜作响。

韩北推门而入,喊了声苍哥,后者闻所未闻,目光还在玻璃上定格住,他走进去,将依然旺盛燃烧的炭火灭掉,那壶茶的热气也紧接着黯淡下来。

他拎起茶壶,斟了一杯,水流的声响使恍惚中的乔苍微微回神,他侧头看向韩北,“事情处理得怎样。”

“蒋老板已经上路了。卡子口通过得很顺利,至于进入河北省境内,会否平安无虞,怎样也怪不到苍哥头上,看他自己命大不大。”

韩北将茶水递给他,他接过拂了拂水面飘荡的叶末,“还有一件事。”

“您吩咐。”

“这段时间,你去一趟金三角,打着我的名义,多来往几批货,给赵龙制造些麻烦,然后把他引到广东,放出消息,让市局的人知道,周容深势必会出手干预,赵龙性子急,他忌恨上,两人一定有场恶战。”

只有真正的大鱼才能吸引周容深的注意,赵龙在金三角名声很大,中国区三大毒枭之一,数不清的买卖经过他手,云南缉毒警视他为眼中钉,周容深怎会放过这立功的好机会。

一旦他追去金三角,那片龙潭虎穴,刮掉他两层皮都是轻的。

“不要操之过急,慢慢加火,开头铺好了,后面鱼自己就会上钩。”

韩北掀起眼皮儿瞧他,“我不明白。虽然周容深挡了咱的路,但未必铲除才能走下去,绕路也一样通行,他到底是广东警界的招牌,把他搞死了,我们也不好脱身。”

“他活着,我怎样夺何笙。”

乔苍终于说出这一句,韩北顿时脸色一变,他却云淡风轻饮茶,并不觉得自己触了多大的雷。

“何小姐不是您扳倒周容深的棋子吗。”

他盯着窗子上混沌的雨雾,啪啪的微响,留下一粒粒椭圆形的水痕,旧的未曾散开融化,新的又覆盖重合上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滑出一缕缕细丝。

他平静说,“我改了主意,我准备夺这个女人,据为己有。”

宝姐生日当天在海云台办了场内衣趴会,凡是到场的姐妹儿全部穿上蕾丝奶罩和丁字裤,海云台在特区很有名,是一家露天场所,专门举办筵席,行家私底下叫它“做秀场”,因为之前有个三流小明星在海云台办婚宴,穿三点式泳装抛捧花,当时好多记者直播了全程,把她硅胶填的39g大奶子三百六十度旋转拍摄,一炮而红,后来一些小明星小模特,都喜欢来海云台试试运气。

何笙可不敢玩儿那么野,袒胸露乳的模样一旦被熟人瞧见,势必传到周容深耳朵里激怒他,她现在走错一步都会前功尽弃,失去自己的大好筹码,所以只过去送了礼物,没进场便匆忙离开。

她回到别墅推门进屋时,正听蕾蕾在电话那头描述现场的淫乱,笑声惊了客厅中奉茶的保姆,保姆下意识看了眼书柜旁驻留的人影,匆忙迎到门口,半警告的语气说,“夫人,周局长等您许久了。”

她不断眨眼,五官狰狞到一处,何笙眼角余光瞄到那一处,顿时身子一僵,险些把手机扔掉,她仓促终止这通电话,蕾蕾的声音如同按了暂停键的留声机,定格消失。

周容深到外省出差从来不短于一周,今儿才第六天,何笙丝毫准备没有,他极少连招呼不打就姗姗归来。

他听到动静不曾回头,沉默拿起一本资治通鉴,随手翻了几页,饶有兴味观看,此时窗外阳光正好,他身上的白色衣衫被照得温暖透亮,神圣不可侵犯,边角的丝线泛起金灿灿的光束,可何笙莫名感到一股逼仄的冷意在蔓延。

保姆似乎知道些什么,愁容满面也不敢圆场,她倒了一杯茶水,塞进何笙手里,示意她送过去,周容深在这时忽然转过身,手才探出,摸向茶几扑了空,他皱眉问,“茶。”

指尖传来的热度令何笙骤然清醒,她说在我这里。

她正要送过去,周容深合上了书本,开口便令她脚步僵滞住,“应该是谁做这件事。”

他眉目冷冽质问保姆,保姆吓得脸色青白,“是我。”她眼珠往旁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何笙扫了扫,“可是夫人想要亲自侍奉您,我不能驳回她的好意。”

他面无表情,将资治通鉴放回原处,“拿来。”

何笙猜测周容深或许听说了什么不入耳的传言,他一向把公私事分得很清楚,公事的不满绝不会带到生活中发泄在她身上,她原本就心虚,动作更加小心,生怕踩到他的雷区,引燃这场爆炸。

“怎么回来这样早。事情顺利吗?早知道把海参汤煲上等你了。”

她温柔体贴的样子,最是惹人怜惜,然而此时他看也未看,接过茶盏的一刻,指尖压上她细腕,和乔苍的偷情苟合仿佛悬在她心上的一把刀,时刻充满坠下败露的风险。他粗糙的指腹,烙印下打枪的茧子,厚厚的一片,她甚至不敢直视他眼睛,那些记忆在何笙脑海中掀起惊涛骇浪,一帧帧无法忽略的激情风流倾囊涌出,她情不自禁一抖,颤栗传递到周容深掌心,他终于浮现一丝笑容,“怎么,你冷。”

她迅速敛去惊慌,换上一幅风情万种的媚态,“你给我这么大的惊喜,还不许我出乎意料呀。”

周容深意味深长说相比较我这点惊喜,你给我的才让我措手不及。

他直起身体,也松开她,手捏住杯盖,轻轻拂了拂水面,强烈的窒息压迫感逼退得何笙无处可躲,他相隔几秒便抬起眼眸看她一眼,眼底的讳莫如深凌厉分明,像是可以挖开她的心,倒回她最不愿被他揭露的那一晚,把她的放荡欺骗,虚情假意大白天下。

“你瞒了我什么。”

咽喉处突然扼住一只无形的大手,不断收紧,不断加力,何笙有七八分自知是败了,她强忍心口的悸动,半玩笑半委屈,“你才回来就审我,拿我当犯人了?瞧你把我吓得,心肝儿怦怦直跳,不信你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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