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子
女人结伴而行的姑娘提着两份糖炒栗子,从街角的橱窗店跑来,她惊讶看到这一幕,脚下立刻放缓,周容深说了声抱歉,他眼底蒙上浓浓的晦暗,转身离开,等他走出几步,姑娘笑眯眯挽住仍愣怔的女人手臂,“哇,这男人好有气质,你怎么钓了这么好的凯子,还隐瞒我怕我抢你的啊?”
女人让她小点声,别胡说,她并不认识。
姑娘不信,“得了吧,不认识还给你打伞,怎么不给我呀,这街道旁这么多独身女人,偏偏给你。”
女子迟疑回头,周容深失魂落魄的背影在雨幕中踽踽独行,她小声说,“他或许认错人了吧。”
她想,这一定是这场雨,最令人心疼惆怅的背影。
他那么高大,那么伟岸,那么矜贵,可他眼底的忧伤,失望,死寂,却无所遁形,藏匿不住。
姑娘将空壳丢进水洼,挽着她飞奔,周容深嗅到空气中逸散开的栗子香,他心口又是一疼。
何笙爱吃栗子,只爱吃西街那家小宝栗子,她嘴巴很挑剔,同样的食物非要执拗尝出个高低,他记得,他曾听同僚私下议论,周太太背地和乔苍通奸,给周局长戴了好大一顶绿帽。
他当时早有怀疑,为此勃然大怒,他没有说,只是在床上发了狠折磨她,他血红的眼眸倒映出何笙痛苦扭曲的容色,她被迫承受他近乎要溃散的撞击,等到他结束,她仅仅剩下半口气。
他后来清醒,恨自己太残忍,那些恩怨还不是因他而起,若她不是他的女人,乔苍哪里会紧抓不放。
想来想去,他都是错了,故而提早下班去买了一袋新炒熟的栗子,她倒是忘得快,虽有些害怕他,可闻到那香甜,又无比欢喜,她盘腿坐在地毯上怀抱着一筒,用牙齿磕开的模样,像极了小松鼠。
他觉得好笑,眉眼愈发温柔,她舔了舔嘴唇,磨他给自己包,他知道她一向嚣张,又故作沉了脸色,她吓得缩脖子,再不敢言语。
他现在真想,真想再给她买一袋,他一定一颗颗给她剥了喂到她嘴里,她想要怎样,他都由着她,可他还有机会吗。
他没有了。
她再不会那样天真纯净笑着哀求他,向他讨要,她终归飞向另一个男人怀中。
他恍恍惚惚,半梦半醒,有些疲惫进入蒂尔大楼,掸去身上的积水,王队长给他打来电话,告诉他乔苍刚刚离开,不知去哪里,别墅中只有何小姐和保姆。
周容深淡淡嗯,他挂断乘电梯上楼,部署好之后的公务,换了一套干净清爽的衣衫,再次走出蒂尔大楼,他戴墨镜时不经意看到乔苍的宾利竟停在门口,他指尖夹着一根燃烧的烟,手肘抵住窗,清俊眉眼朦胧模糊,透过霭霭雾气,似乎在凝视他。
周容深心口一沉,拿捏不准乔苍来意,干脆默不作声从另一侧门离开,他不愿自己的插手为何笙带来困顿,麻烦,风雨,他哪怕再想教训乔苍,痛斥他言而无信,让她伤神,甚至巴不得流血流汗与他狠狠打一场,发泄他的怒意,他的痛苦,可他没有资格。
他几步跨下台阶,身后停泊的车鸣笛示意,一阵闪灯迅速逼近,拦住他的去路,他不得不停下,面无表情等待乔苍从车内走出。
他扔掉烟蒂,脚掌踩灭,递上一张银白色的烫金请柬。
“周部长,七日后的婚礼,我盛情邀请。”
婚礼。
七日后。
她心心念念,她求而不得的婚礼。
周容深垂在身侧的手,起先只是微微颤抖,复而变得僵硬,紧握。
这一句话,更胜过残忍的杀戮,血雨腥风尸骸遍地爆发在他眼前,对他的冲击和震撼。
他见多了生离死别,血肉横飞,他平静似水。
唯独这一刻,世人不是周容深,便永远不知,他那肝肠寸断的滋味。
乔苍待他接过,目光收回,“周部长是第一位拿到贵宾请柬的宾客。我们这点情分,我自然首先想到你,不能怠慢。”
周容深倒是宁可他怠慢,宁可他们都在七日后忘记他,等过去了再想起,他不去吗?他不甘心,他忍不住想看一看,去吗?他们是赶赴一场婚礼,一场繁花盛开,而他却是赶赴一场凌迟。
他拇指掀开扉页,看了一眼便再也看不下去。
乔苍目的达成,冷笑转身,周容深薄唇颤栗,他艰难挤出一句,“你会照顾好她,对吗。”
乔苍没有回头,他修长笔直的腿踏入车中,弯腰的霎那说,“风月没有去而复返,周部长在官场运筹帷幄,在何笙身上,你远不如我更懂她要什么。曾经你能给我的,我不能,我用四年时间把一切不能变成可能。如今我给她的,只会比你多。”
车门合拢,扬长而去,没有尘沙和烟气,只有泥泞的水珠。
周容深在止息的风雨之中,久久未动。
婚礼上何笙没有看到他,或者那一刻,她根本未曾想起他。
那么多宾客,人山人海拥挤在礼堂内,到处都是面孔,她匆忙掠过,不曾停泊,哪里能察觉独自沉闷喝酒的周容深。
他没有入席落座,仅仅是立于墙角,来去无声。
他说,“那晚我喝的酒,是我这辈子喝过的最苦辣的酒。”
她不由自主捏紧了桌布,在婚礼上的欢笑,温柔,甜蜜,落入他眼中,那酒就算好喝,也苦了吧。
她喉咙微微刺疼,她曾做过那么多梦,梦里这样的场景,她挽着的男人始终都是周容深,可最终,是乔苍牵起她的手,将这场梦变成了现实。
她红了眼睛,不动声色抹去,艰难扯出一丝笑,“以后岁月长,我今天得到的,你也能。”
他问是吗。
她用力点头,刚抬起眼眸,又被他目光看得酸楚。
“容深,这世上比我好的女人。”
她没有说完,周容深打断她,他声音内染着笑意,故作轻松说,“我知道,比你好的女人很多,我也这样觉得,以后再不会有人为我惹麻烦,招蜂引蝶,害我时刻担忧,这些要命的差事,让乔苍去扛吧,我也清静些。”
她咧开嘴笑,笑着笑着,那些眼泪便流回心底。
这场错过,她也有遗憾。
她在想如果她男人依然是周容深,岁月会是怎样。
那一条完全不同的路,也一定很美吧。
她坐了片刻,起身离去。
周容深目送何笙走出那扇摇曳晃动的门,奔驰载着她,从视线中彻底湮没。
他早不自觉握紧拳头,心口翻江倒海的剧痛,几乎把他熔化成一滩水。
倘若两年前他没有离开,她会是他的新娘。
为她盘起长发,穿上婚纱,拥着她走过殿堂的男人,一定是他。
这世上的阴差阳错,真是锥心之痛。
他起身穿好西装,毫无征兆的,一抹高大人影迅速逼近,不知从哪个角落走出,将他堵截在走廊。
周容深脊背一僵,他皱眉注视面前坐下的男子,他云淡风轻,招手要了一杯鸡尾酒,唇角噙着似有似无的笑,喝得津津有味。
周容深动作停止,“你怎么在这里。”
酒水是凉的,曹荆易也不知在吹拂什么,他薄唇抿成十分好看的弧度,溢出一缕缕冷气,击打着杯口,荡漾丝丝涟漪,“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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