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 第313章

作者:西子

我感觉到乔苍克制的戾气以及那丝汹涌的怒意,惹急了他,曹荆易就算现在占据上风,也不会长久维持,乔苍是锱铢必较不择手段的男子,他钌在眼中的人,即使容深那样强悍的背景,也都被拔除掉。曹先生表露的势力都在官场,他制约乔苍的方式也是借用白道的手,容深曾是一省之尊,掌控着数万公安,他与乔苍的博弈也以失败告终,曹荆易对此心知肚明,他到底还有什么底牌,敢这么和他挑明了碰。

我们走出竹林别苑,几名保镖打开车门等候,贡毛看了眼时间,“苍哥,距离开船不到四十分钟,我们来不及送何小姐回去。”

乔苍说路上开快些。

黄毛急得龇牙咧嘴,“从这里到港口半个小时,常府是另一条路,飞都赶不回。”

我朝等候在对面的司机挥了挥手,他立刻鸣笛示意,闪灯驶过来,我对乔苍说,“我让司机送我回去。”

他盯着敞开的车门沉默片刻,点了根烟,“离他远点。”

我伸手揉了揉他耳朵,笑说乔先生也有忌惮的人。

乔苍舌尖抵出一口白霎,他最后警告我不要和曹荆易来往。这个人比我看到的,甚至比我想象更深不可测。我伏在他肩头,笑得媚眼如丝,“那和你比呢。你们谁更深”

他凝视我弯弯如月的眼睛,我们对视了两秒钟,“相差无几。”

我目送他上车离开,司机揺下车窗,问我现在回吗,我拉开车门正要进入,门的边缧握住一只手,阻止了我的动作,我讶异侧过头。

他清俊风流犹如一块被雕琢得精致的璞玉,在黄昏柔和的霞光之中,那样摄人心魄。

“乘我的车。我有事告诉你”

他留下这一句,没有继续停留,径直走向角落等候的宾利,我思付了片刻,关上这辆车后门,嘱咐司机在后面跟上。

我上了曹先生的车,坐在副驾驶的助理正好结束一通电话,他挂断后眉头紧锁,脸色凝重喊了声曹先生。

曹荆易沉默看他,他点了下头,朝后座探出大半个身子,附耳对他说了几句,曹荆易面无表情问,“消息属实吗。”

“我们的人亲眼所见,不过对方势力很大,持枪斗得很猛,就没有过去支援。”

他嗯了声,车窗缓慢合拢,P鬲绝了外面穿灌入的风声,他低沉的嗓音说你运送的一批军火刚抵达云南边境被劫走了一辆,现在只剩五辆。”

我大惊失色,“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刚,二十分钟左右。”

我不由自主揑紧了裙摆,“能查到对方什么人吗。”

他目视两旁不断朝后倒退的五光十色的街景,“你有猜铡吗。”

“是乔苍吗。”

他笑说不是。

车厢内温度很髙,髙得近乎炙热,窗玻璃上竟无声无息凝结了一层白霜,他指尖在白霜上涂抹了几下,刻出两个字,黑狼。

原本意乱情迷的我骤然从欲望中回过神,埋首在我胸口的乔苍唇边还染着一丝晶莹剔透的水痕,我反应了很久才间出一句她自杀了?

他舌尖舔了舔嘴唇,我盘在他腰间的腿察觉到他要起身离开立刻收紧,他被我钳制住不得不再度沉下,我和他下体贴合在一起,故意用自己的绵软温热朝那根坚硬磨蹭了两下,“你还回来吗。”

他看了眼时间,“来不及回。”

我手指在他喉咙点了点,“乔先生是不是心软了”

他凝视我不语。

我从他眉眼间试图看出些什么,可他很平静,没有丈夫对妻子安危的强烈牵挂,也没有毫无担优的冷漠从容,

不多不少,都有一点。

他不是心软的人,否则也混不到今天,一个帮派组织拔地而起,一个顶级黑老大的横空出世,都不是偶然的,而是千锤百炼卧薪尝胆,少则几年多则几十年,越是鹏得快鹏得髙,越是生性残暴狠毒,乔苍的沉默和心软至多来自于震撼,来自于一丝愧疚和微弱的伶悯。常锦舟是拔一根头发都疼得掉泪的女人,她会割腕,承受那么尖锐的刺痛,该是怎样对生活的死心,对婚姻的绝望。

即使精明到极致的男人也不可能次次识破女人在感情里的计谋,谁会想到常锦舟拿命赌乔苍回头,谁会想到她连自己都下得去手。

乔苍背影无声消失在门口,回廊埯去了他最后一片黑色衣袂,我冷笑一声,关灯沉睡。

第二天早晨天大亮,阿琴为我送早餐时我坐在梳妆镜前问她常府有什么消息吗。

她沉声说常小姐咋夜割腕。

我慢条斯理涂抹胭脂,她见我没有半点惊讶,以为我不往心里去,没继续说,我捻了一点珍珠粉,打在手背问她颜色怎样,她仔细看了一会儿,“比前几日用得好像更白了。不过何小姐肤色胜雪,这样也好看。”

我往脸上扑了薄薄的一层,透过镜子问她伤得严重吗。

她揺头,眼底也是讳莫如深的猜忌,“割偏了,没刺伤动脉,差那么一丁点,所以流了不少血,但包扎后就酲了,只是气色差一点,根本死不了人”

我笑出声,戴上一对红宝石耳环,“女人总是看不到自己的悲哀,天生擅长在感情和婚姻里自欺欺人,编制美丽的谎言,哄自己也哄城外看戏的人我咋晚就知道她这是一出计,嬴了就翻身,保自己暂时无恙,输了也比这么半死不活吊着舒坦,乔苍和她两年半的夫妻,总会讲点情分,她这次算是反败为胜了。”

阿琴为我盘好长发,用珍珠钗子固定,我注视镜子中明艳照人的自己,“你留在府里管事儿,有客人替我打发走,常小姐这事瞒住,不要告诉任何人”

“您放心,保镖传话时我都叮嘱了,常府只有我知道。”

我戴上一顶遮风挡阳的帽子,吩咐司机开车送我去医院,路过一家髙档补品店时,我犹豫了几秒钟,最终什么也没买,空手而去。

我原本就是假惺惺看场让我髙兴的戏,没必要明知她防备我,不会吃用我的,还买了给她糟蹋。

我抵达住院大楼,门口停泊乔苍的宾利,我停下看了一眼,径直走向服务台询问了病房号,乘坐电梯上去。在十三层走廊的最尽头,很是清静隐蔽,门外把守着两名保镖,看到我正要打招呼,我竖起一根手指压在唇上,示意他们噤声,我挥了挥手,他们立刻朝两侧墙壁撤退,站在稍微远一点的位置。

我透过门上玻璃看到削瘦惨白的常锦舟,她无力倒在枕头上,连呼吸都很虚弱,而乔苍立在床头,一只手被她握住,她不肯松开,也不肯让他走,她楚楚可伶间你还会来吗。

乔苍嗯了声,她这才松了松,又立刻依依不舍握住,她眼底闪烁着隐忍不敢坠落的泪光,生怕他厌烦,“再陪我一会儿行吗”

我满脸冷漠注视这一幕,常锦舟的风情不足,勾引男人魂魄差点火候,不过扮演起柔弱无助的样子让男人心疼,却是一把顶级好手,她很懂得在怎样的时机里拿揑怎样的度,只要她不丧失理智,总能得到一份非常漂亮的结果

她低垂着头,声音怯弱哽咽,“我咋晚,体会到了我这辈子最刻骨的绝望。苍哥,我父亲死了,母亲出家,

何笙把持着常府,不允许我踏入半步。除了你,我在这个世上一无所有,你根本不懂我的恐惧,我把自己逼入绝路,三面都是峭壁,只有你一条退路,这几日我无时无刻不胆颤心惊,你回来我怕,怕你说出不要我的话,你不回我也怕,怕你再也不见我,不理我,就那么冷着我,等到房间的砖石都褪色,泛黄,掉落灰尘,我也见不到你一面

乔苍目光在她苍白惊慌的脸上停顿了片刻,“不会。”

她身体颤了颤,“我不和她争了,苍哥,我再也不争了,我就在那栋房子里等你,永远点着灯等你。之前的事是我糊涂,你原谅我,我喜欢你这么多年,我真的不甘心。”

乔苍理了理颈间纽扣,他沉默许久,伸手撺住她的脸,在她头顶用下巴贴了贴,“好好休养。”

我知道他要出来,我脸色冷硬命令保镖不要乱讲,他们点头说明白,我迅速闪身藏匿在墙壁一处凹陷下去的角落,门被从里面拉开,乔苍带着两名保镖无声离开走廊。

我侧过头紧盯那扇门,笑了笑靠近,和常锦舟隔着玻璃对视,她似乎早知我会过来,也知道我会识破,因此对我出现非常泰然自若,我脚尖抵住门,狠狠一踢,砰地一声重响,门砸在坚硬的墙壁,天花板上的吊灯也跟着晃了晃,我进入房间深处,在洒满阳光的床尾定格,目光冷淡睥睨她缠裏了纱布的手腕,“下血本了。”

她脸上全然不见刚才哀求乔苍时的卑微与可伶,只有反败为胜的得意和囂张,“和你斗,不对自己狠一点,怎么有胜算。你说的不错,我什么都不如你,正因为我弱,我就弱到底。”

我看向窗台摆放的薄苘花,“如果我是你,我根本瞧不上同情和怜悯,这是对我的羞辱。要么就牢牢握住男人的着迷和狂热,要么我就什么都不要”

她用遍布针孔的手撩了撩卷发,“尘世风月有什么好,是很美,很热烈,但它很虚,你抓得住吗,你永远抓得住吗,何笙,你活到今天,你所有的得意,风光,胜利,都是因为你的美色,你如果是一个丑女人,你再髙的手段,男人不会给你用武之地。他们欣赏玩弄你的肉体,才肯供养你的任性。女人的美貌只是这几年而已,不用太久,三十岁的何笙,就会比二十三岁的何笙,失势很多”

我笑得云淡风轻,“那么二十九岁的常锦舟,三十岁的光景是不是更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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