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子
他脸上有柔和的灯火,有清幽的月色,还有漫天星光倒映下的斑驳,我舌头根发硬,“会有那么一天吗。”
他语气淡泊,“认识你之后,什么都变得有可能。”
我轻飘飘的身体失去了平衡,揺揺晃晃颤动,他手臂立刻圈住我,掌心落在我腰上的霎那,我感觉到有另一只手按住了他,在曹先生仅仅相差分毫便触摸到我衣服,被迫停住。
我整个人一激灵。
近乎死寂的深夜,起伏交错的脚步声那般惊心动魄,人影在长了苔藓的墙壁上晃动,一道,两道,无数道,骨头被撞击折断的闷响令我头皮发麻,禁不住咬牙抱紧身体,蜷缩在墙角。
我一天一夜水米未进,又浸泡在寒冰中几个时辰,嗓子早已沙哑,我喊他名字的声音像是陈旧的电锯,割在废墟破败的砂石上,断断续续声嘶力竭。
他没有听见我的呼唤,遥远的走廊上苍劲千脆的打斗声几分钟后悄然止息,暗室中殴打凌辱我的保镖以及两重门外屋檐下驻守的几名打手全军覆没,都被撂倒在地。
烈烈风声之中,乔苍踏平了通往我的一条路,他抬脚跨过脚下挣扎的身躯,面朝漆黑的空气走入,保镖看出他是闯来救人的,踉跄鹏起试图阻止,“苍哥!您不能进去,这是大太太专门教训不懂事的姨太和佣人的暗室,未经她允许谁也不能进!她是常府主子,是您岳母!”
乔苍听不进去任何劝告,他脸色凶狠反身又是一脚,将保镖踢向一面坚硬的墙壁,魁梧的肉躯在他发狂下犹如一枚轻飘飘的叶子,毫无招架余地,任由他揑住生死。
他一身冷酷嗜血的黑色,在微弱光束只能照亮半尺不足的暗室,闪烁着冷冽惊心的寒光,当他锋利哏眸穿透过层层缭绕的湿霎,定格在角落我狼狈苍白的脸上,他瞳孔猛然一缩,不顾一切朝我冲了过来。
我落入他怀抱,未曽从他眉眼间看到一丝一毫的困倦,只有猩红与戾气,他喊何笙,我点了下头,他僵硬的身体松懈了许多,他以为我被折磨得失去意识,甚至失去半条命,他看到的脸孔,不再是精致美艳的脸孔,而是红肿的,到处都是血丝的脸。
他手指轻轻拂过我额头,鼻梁,将潮湿粘连的发丝捋到耳后,他指尖染了烟味,和一丝生锈的气息,像是人的血,又像是年久失修的铁门留下的痕迹,他脸上杀气暗涌,侧过脸间缓慢匍匐到身后的保镖,“谁打的。”
保镖支支吾吾,乔苍戾气更深,他扯断一枚纽扣,腕力一推,弹向保镖的嘴唇,嘎嘣一声脆响,保镖两面嘴角同时淌血,一颗硕大的门牙从口中流了出来。
另一名保镖见状吓得不轻,他跪在地上说,“是大太太让桂姨打的,打了之后送到这里,我们…”
他话音未落,乔苍又是一枚纽扣,戳向保镖眼睛,有了前车之鉴保镖反应极其迅速,身体朝旁边倾斜惊险躲闪,纽扣有些射偏,扎入左边眉骨,万幸逃过一劫保住了眼球。
保镖痛得倒抽一口冷气,他咬了咬牙,猛地拔出,鲜血喷溅之中,乔苍掌心盖住了我眼睛。
“为什么打。
“何小姐进府一个月,没有去拜见过大太太,大太太说教训她懂事些,再放出去。”
乔苍将我身体纳入怀中,“告诉大太太,人我带走了,想要教训,来教训我。”
他说完冷笑,“如果她能找到有这个本事的人”
两名保镖惊慌失措拉住乔苍裤腿,“苍哥,您别冲动,五姨太是亲眼看到桂姨把人请走的,她知道告状的后果,不敢招惹大太太,但她是您送进府的,您有吩咐她肯定会照办,不如支会她去二姨太房里把常老请来,他这么疼爱何小姐,怎么都不能让她受委屈,可您就这么把人带走了,事儿就大了。”
乔苍深夜闯入大太太宅院,原本就是不尊,是以下犯上,如果他再救走我,即使常府拿他没辙,这些下人背后嚼舌根流言四起,后果也不堪设想,我这个没名分的女子,就成了常府挽回颜面唯一的牺牲品。
我拽住他衣领揺头,“他说得没错,让唐尤拉叫常老过来,我已经是常府的女人,你不能带我走。”
乔苍不肯松手,我挣扎着往地上跳,他没了法子,只能顺从我的执拗,将我重新放回萆堆上。
被打趴在地上的保镖艰难鹏起来,揺揺晃晃避开了这一处,他单膝跪在我面前,拿出方帕擦拭我脸上水珠,以及被水珠稀释混合的血渍,他薄唇贴在我额头,感受我一半冰冷一半滚烫的温度,我拼命压抑住瑟瑟发抖的身体,不想再让自己的狼狈处境激怒他,他脸上所有戾气与杀机被强大的自制力隐忍,直到一阵剧烈的喘息后彻底收敛。
我看到了他最初闯入进来的偾怒,也看到了他对我伤痕累累的心疼,可他的千预会毀掉我,会成为明日诽谤葬送我的利器。
从我踏入常府大门,选择引诱常秉尧那一刻,不论是刀光剑影,还是万箭穿心,我都没了回头路,更不甘心半途而废。
保镖立在墙角背对这边,面朝空荡漆黑的走廊,“苍哥,您来过的事,我们不会讲,外面几个人也不会,您别久留,我已经让六子去支会五姨太了,顶多半个小时,万一和常老打了照面,常老多疑,您别害了何小姐。”
乔苍握住染血的帕子,一点点用力收紧,他唇从我额头离开,在我们距离越来越远,从零变为几厘米的时候,我一把勾住他失掉纽扣而敞开的衣领,我指甲划过皮肉,仓促而颤抖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你咋晚间我什么”
他身体一僵,我说你再问一遍。
他抿唇沉默,冷峻的脸孔没了表情,就像一面风平浪静的湖泊。
我低低笑出来,“我知道你办不到,即使可以,遥远的几年后,甚至更久,你也许到了那一天,会忽然觉得厌倦,嫌弃,我对你所有的诱饵,都失了味道,变得无趣,你未必肯要。”
我眼前泛起潮湿酸涩的水霎,我手指僵硬松开他,落在我们身体之间,上下浮动着,仿佛在画一道屏障。
“而我和你,隔了这么多生生死死,你说他,还有佛,会不会报应。”
他说世上没有魂魄,也没有佛。
我深深呼吸着,用两只手埯埋住脸,傕促他离开,他将方帕塞回口袋,起身走到门□,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门框,保镖明白他的意思,主动说,“我们有法子解释,您放心”
他扭头眯眼紧盯说话的保镖,后者压低了声音,“大太太吩咐我教训何小姐,桂姨也说明早来查看,我们不敢放水,下手狠了点,苍哥您留我一命,只当养条狗,我为您效力。”
乔苍一言不发,他摸出根烟,保镖很懂事压下打火机,用手挡住风口,为他点燃烟头,乔苍抖了抖火苗,使它燃烧得更旺,稳步朝门外走去,这条路很长,我被绑进来时,就觉得怎么都走不到尽头,我以为仅仅是对未知地方的恐惧,原来它的真很长,他皮鞋踩在地上的脆响,良久都没有消失。
过道原本只有他一人的脚步声,中间忽然停顿几秒钟,变得鸦雀无声,接着再度响起时,我能清楚听到不只他一人,还有许许多多,最令我大惊失色是布鞋踏过的钝响,常府能在大太太宅院来去自如穿布鞋的人,只有常秉尧
空气对峙了片刻,“你怎么在这里。”
果然是他。
我心里一沉,下意识要往门口鹏,可绵软的四肢根本使不上劲儿,我直接跌倒在地上。
常屏尧又间,“谁让你来的”
他语气比上一句更冷漠,我仿佛被一根巨大针筒抽走了全部力气,连呼吸都停滞。
乔苍吐出口烟霎,不慌不忙扔在脚下撵灭,“我自己。”
“你自己。”常秉尧蹙眉,“这是大太太的院落,你能进吗。”
“如果我不来,何笙还有命活过今晚吗。”
“放肆。她活不活得过,和你没有关系”
常秉尧语气更加暴戾,“这是常府,不是你的地盘,谁允许你来去自如,何笙现在的身份,不是你能私下碰触的,她是你庶岳母。”
保镖小声提酲,“常老,先救何小姐要紧,苍哥也是好意,您别误会他。”
掸落衣袖的动静后,脚步声朝这边迅速逼近,常秉尧不是独身前来,他身边还有穿着睡衣裙头发微乱的二姨太,似乎两人起床便赶来,她怀着身子,不会是常秉尧带她来,她一定以为大太太作妖,或者是我使诈,要把老爷从她屋里撬走,不放心才跟来的。
她看到暗室内的景象,嗅到一股弥漫的血腥味,顿时脸色惨白,捂着嘴蹲在墙角呕吐,佣人大声质间没有灯吗,别惊吓到二太太的胎,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保镖弯腰说这是大太太的暗室,没有灯也没有窗子,就是用来教训人的。
佣人嘟囔了句大太太怎么把何小姐弄到这样脏贱的地方来。
保镖用打火机点燃一捆萆,常秉尧目光顺着火苗燃烧的地方环顾一周,我装作奄奄一息,哭着朝他伸出手,“
老爷
他脸色一变,朝我飞快走来,随从拦住他的手,“常老,先别碰何小姐,万一身上有伤,挪动了会更重”保镖急忙说没有伤,只打了脸。
常秉尧一听脸,他立刻仔细打量我,我红肿的脸颊令他勃然大怒,他这样爱惜我的美貌,别人毀掉我的脸比毀我命还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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