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 第24章

作者:西子

“西街越闹越大,这些人挑事不是一次两次了,又都是不要命的主儿,区局没敢管,市局更不好出手了。要是没有乔苍还好说,他搀和的事,广东这一片都很忌讳。”

周容深将公文包递给他,“他手底下现在有多少人,粗略算过吗。”

“不低于两千,分布在珠海,汕头,东莞和广州,深圳最多,这边码头铺天盖地都是乔苍的人,什么生意都做,而且乔苍眼力很好,他瞄准的行当稳赚不赔,他之前一直混广州,这回过来分了麻三和傅彪的肉,一切就切走了三分之二,狠得吓人。”

“盯紧码头,既然没有诱饵给他吃,就抓他的把柄。”

秘书很为难,“乔苍还真不好弄,他太狡猾了,他在河边走了这么久没湿过鞋。”

周容深蹙眉呵斥一个黑帮头子,手上连人命都有,违法走私的把柄还不是想抓就抓。

秘书苦笑说您实在不了解这个人,省厅那些爷对他都闻风丧胆,这位爷要是跺跺脚,广东准变天。

周容深瞥了他一眼,脸色有些难看。

他离开后我到楼上化妆,最近气色太糟,这么出门碰见熟人还以为我失势了,光鲜亮丽不只是给金主看,也是给同行看,即使关系再好的姐妹,在一个圈子混久了,也都会为利益为男人反目为仇。

我描眉时听见楼梯口传来咚咚咚急促的脚步声,保姆冲进来对我说,“何小姐,您这会儿千万不要下楼,听见什么动静别开门,等我出去您反锁上。”

我画眉的手一晃,扫出很长一道痕迹,我立刻拿湿巾擦掉,“谁来了。”

保姆说周太太。

我还以为是官场的人拜访周容深求他办事,没想到是他老婆来了。

我放下眉笔转过身看她,“你告诉她周局长去市局了吗。”

保姆说告诉了,但周太太好像不是为了周局长来,她拿了许多礼品,都是给女士补养身体的,上来就说煮给何小姐吃。

还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惊讶都不足以形容我此时的心情,正室和小三向来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不揪着头发挠破脸打上三百回合都算仁慈,总得显示一下正室的威仪。

在妻子眼中,凡是碰过她丈夫的,不管过去多久,都是不共戴天的仇恨。

周容深老婆竟然会给我送礼让我补身子,就不怕我身子补壮实了为周容深生个白胖的儿子吗。

“她现在在哪儿。”

保姆说一楼客厅,我来给您报个信儿。她说完转身急匆匆跑下楼招待去了。

我和周容深的老婆从没正儿八经见过,对她了解也不多,就知道姓沈,单名一个姿,娘家是知识分子,唯一一次见面还是沾了宝姐的光,隔着玻璃看了侧脸。

挺端庄的一个女人,现在看来可是相当不简单。

这容人的气度和装傻的胸襟一般老婆比不了,演戏演到这份火候,绝对是正室里的战斗机。

我轻手轻脚走出卧房,站在二楼墙檐下透过楼梯缝隙往客厅看,她穿了一身玫红色长裙,显得气色非常好,模样眉清目秀,一看就是经常保养,不像四十来岁的女人。

她眼睛正四下打量这栋宅子,保姆递给她一杯牛奶,“太太,估计这会儿周局长还没有走远,要不我打个电话请他回来陪您。”

她笑着喝了一口,温声细语的,“别耽误他工作,我来不找他。”

保姆哦了一声,装傻说那您是过来瞧瞧金鱼吗。

周容深养了一缸子亚马逊的热带鱼,体形很大,五彩斑斓的,他说有剧毒,就连鱼缸里的水不小心溅在人的皮肤上都会腐烂,我平时根本不敢凑过去看。

她说家里也有,他就喜欢养这些奇奇怪怪的鱼,上次差点伤到孩子,他还是不肯丢。

保姆站在旁边赔着笑脸不吭声,盯着她手里的牛奶。

“何小姐起了吗。”

保姆说应该起了。

她将杯子放在茶几上,“是我上去还是她下来,我都到了总得见一面,她算是这宅子的女主人,我等她来尽地主之谊。”

“这…”保姆被她的语气吓了一跳,摆出很为难的姿态,“何小姐不怎么喜欢聊天,她性格冷淡。”

周容深老婆说我是洪水猛兽吗,我真看不惯她,也不会到容深的住所来吵闹。

我听到这里掸了掸睡衣上的褶子,转身准备下楼,保姆急匆匆跑上来,她拉着我的手想让我回去,我问她周太太不是找我吗,我怎么能不见客呢。

保姆听到脸色一变,“可您的身份不能见。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她知道是她知道,见了就是另外一回事。我会替您挡了,说您身体不舒服,不能下床。”

我歪着头笑,“我怎么不能见她,周容深既然敢养我,就能压得住他老婆,她都找上门了,我不露面她还以为我怕她。”

保姆表情很为难,“周太太不是很好招惹的女人,非常有手段,您不是她的对手,别去硬碰硬。”

我甩开保姆挡住我去路的手,“既然她好奇我,我就去会一会。”

我迈下两级台阶,露出自己全部身体,轻轻咳了一下示意,周容深老婆听见声音缓慢抬起头看向我。

我和沈姿四目相视,这是她第一次见我,甚至在最近她刚知道我的存在,她也算能忍,抻了这么久才来,换做其他当老婆的早就按捺不住杀来给我点颜色看看了。

我站在台阶上没动,以居高临下的角度俯视她,周容深老婆的气场果然不是虚的,不显山不露水的,我根本盖不住她。

我本以为自己跟着宝姐烟花柳巷出生入死的也练出来了,随便往外一摆就是金字招牌,圈子里姑娘没谁比我气势还足,可这个女人很有味道,坐在那里矮了我两头,还是震得住场。

“何小姐。”

她主动开口和我打招呼,伸手指了指旁边的沙发,“下来坐。”

她又招呼保姆给我倒水,将露台的窗子关上,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架势,把我挤得没有一丁点地位,我看出来了,她今天是来耀武扬威。

有些女人不泼辣,也不动手,拉着你妹妹长妹妹短的,笑容满面柔声细语,就好像她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她门儿清,这种女人比那些撒泼扯头发的悍妇要恐怖得多。

保姆看了看我,她很会办事,知道这位主子虽然地位横,但天高皇帝远,这栋宅子是我在住,她没听沈姿的话,而是问我是不是老规矩喝果汁。

“你知道我的习惯,去看着弄吧。”

保姆如获特赦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关上了厨房门。

我慢悠悠走下楼,无视她朝旁边伸出的手,直接坐在她对面,我垂眸观赏自己指甲上艳红如血的朱蔻,“刚才觉得宅子里金光灿灿,我还奇怪怎么回事,原来是有贵客光临,周太太过来怎么不提早通知一声,我到外面迎接你。”

我语气客套,但摆明了自己才是女主人,这套别墅的原主是周容深秘书,他为了转移纪检调查的视线,把财产都分开了,前几个月他刚把房子过户到我名下。

我自认为对得起她这个正室,从没有栽过她颜面,更没有像那些猖獗的小三儿对男人逼宫,威胁她的婚姻,现在她跑来在我的房子里向我示威,我又何必尊重她。

“听私人医生说你被打伤了,容深下手也真狠,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生育后身体一直不好,又忙着教管孩子,他这个年纪血气方刚,你替我照顾他,我很感激你。”

我蹙了下眉,她端起周容深的杯子喝了口水,“回来我告诉他,多给何小姐一点补偿,算是我们夫妻对你的一点心意,总不能让你白白付出自己的青春年华。”

我这才听明白她的意思,她把我当作周容深的床伴,他泄欲的工具,平时代替她解决他的需求,完事了拿钱打发,她因为身体不好不能尽妻子的义务,不然根本没我什么事。

我一声不吭,我没法接,这关肯定是输了,我接过保姆递上来的果汁按兵不动,门口忽然响起一阵开锁的动静,接着门被推开,周容深去而复返,他没有换鞋,放下公文包走进来,他余光扫见我,一边看手表一边说,“去我书房拿落在桌上的文件,我时间来不及了。”

我放下杯子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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