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十四橋明月夜
這位李二爺啊,一口氣差點沒轉過來。
太子沒了,他李家這些年來捧太子臭腳,送出去的那麼多資源不是打水漂了嗎?甚至還會引火燒身,讓陛下對李家起殺心。
更何況,他親兒子李承年還是心閣執事呢,以前爬得有多高,這次死的機率就有多大。
一個兒子不算啥,他姨太太多,兒女有好幾個,但這個兒子跟別的兒子不同啊,這個兒子是聯結青丘大族的紐帶啊,兒子死了,青丘還能聯麼?臨時換個兒子,人家也不知道認還是不認。
就在整個李家惶惶不可終日之際,突然,一則更勁爆的訊息傳來……
李承年被陛下提拔為五品巡察使。
李二爺一聽到這條訊息,一跳八丈高,手猛地一揮:“去查!查清楚是不是事實!”
於是,李家各條線上,同步查實。
訊息什麼時候回來?
呼地一聲,南院的院門猛然推開,一個老人大步而來:“二爺,天大之喜,天大之喜啊,四公子他……四公子他真的成了朝廷五品命官,深得陛下信任!”
李二爺仰天大笑:“哈哈,我李家也有今天!備酒,請戲班,記住,酒席安排在繁花樓,本大爺唱他個七天七夜……”
“老爺!”一群婦人從後院衝了出來:“年兒之事是真的?”
“夫人,是真的!剛剛已經核實過!”李二爺一步踏出院門:“我這就去家主那邊報喜!”
衝過前面的長廊,轉角家主所住的中堂,他進門有點太急,差點跟一個下人撞上,下人大驚,連忙鞠躬請罪。
李二爺用一種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訓斥他:“跑什麼跑?成何體統?我兒承年已是朝廷五品高官,李家也是官家,行事要有行事的樣,懂嗎?”
“是!二爺!”下人趕緊回應。
李二爺目光抬起,剛好看到他大哥從屋裡出來,臉色還相當不好看。
李二爺開心了。
大戶人家,子弟也總是不太和睦的,尤其是涉及到家產、子女紛爭的,全都明裡暗裡爭,今日他看到大哥這陰沉的臉,心裡的花兒那叫一個怒放。
“大哥,我李家有一個天大的喜訊你可知?”李二爺開門見喜。
“二弟說的是承年成為五品官的事?”老大的臉上不陰不陽。
李二爺笑道:“正是!我李家雖然有權有勢,但是,還從未有直系子弟入朝為官的先例,承年此次算是填補了李家百年空白,爹爹想必也會因此而大喜如狂……”
大哥長長吐口氣:“據我所知,承年這次入朝為官,的確為真,但是二弟,你可知他為何能入朝為官?”
李二爺笑道:“這重要嗎?只要……”
“重要嗎?為兄來告訴你是否重要!”老大臉色猛地一沉:“太子下獄是因為他,心閣被滅是因為他!他,就是此事件真正的元兇!”
“什麼?”李二爺猛地站住,他臉上歡暢的笑容完全僵硬。
老大陰森森地說:“太子下了天牢,他遲早還得復出!心閣被毀一閣,但其勢力隨處都是!朝堂大佬對我李家恨之入骨!知州大人警示剛到,心閣又送來一封信,信尚在爹爹手中,爹爹此刻,不是你所說的欣喜若狂,而是焦頭爛額……”
“老二!進來!”屋內傳來一聲大喝,直接打斷了老大的聲音。
是爹爹的聲音。
爹爹的聲音殺氣騰騰。
李老二一進房間,李家家主一張紙就摔在他的臉上。
紙,是心閣專用的信紙,裡面的內容很是考究,甚至叫很是客氣:“江湖之中,義氣為先,對於出賣本宗之叛逆,天下共鄙之,是故大荒七閣,善意提醒西河李家,凡有子弟出門者,小心為上。”
李老二手中的信紙輕輕顫抖。
他不是蠢貨,他知道事情麻煩了……
李承年若不關乎太子事件,而被陛下提拔,顯然是大喜事。
但是,李承年做了叛徒。
他是踩著太子和心閣上位的。
正如老大所說,太子目前只是入天牢,將來遲早還會出來。
心閣只是滅了一閣,大荒這樣的閣有八座,心閣有意點出大荒七閣這個數字,裡面就包含著對李承年的刻骨之恨。
心閣滲透朝堂,本州知州都是他們的人。
朝堂大佬不知有多少是他們的人。
這些還不是最可怕的,因為朝堂大佬們必須講求行事公正性,至少得擺上桌面,最可怕的還是江湖。
江湖宗門可不講什麼流程,什麼證據,他們無所顧慮。
心閣信中所說的,提醒李家子弟,出門小心!
這就是赤LL的威脅。
有跡象顯示,從今以後,李家子弟若是出門,必遭誅殺,而且理由人家都已經想好了,李家不講義氣,江湖朋友看不過眼,予以懲罰。
一條條,一款款,轉眼間將李老二剛剛升起的狂喜轉變成惴惴不安。
“爹爹!”老大道:“我李家需要當機立斷,立刻召回這個逆子,予以重懲。”
“不可!”李老二一聲驚呼。
“不可?你非得要讓我李家滿門盡滅才甘心?你非得要將整個家族之性命跟你那個叛逆之不孝子捆綁?你是不是瞎了狗眼,看不清當今朝局?陛下已經年邁,太子終將正位為君,鼠目寸光之輩,也配為我李家子孫!”老大步步緊逼,氣勢全開。
李老二額頭汗水涔涔下……
李氏家主目光緊緊鎖定他,眼神越來越冷,手一伸,打斷老大的步步進逼:“老二,老大所說的,句句為實,為父想明白了,西河李家,需知大勢不可逆,萬萬不可與這逆子……”
突然,門猛地推開。
是管家!
家主怒了!
老大怒了:“懂不懂點規矩?滾出去!”
管家戰戰兢兢地上前兩步,猛地跪下:“家主,京城傳來急報,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昨夜死於天牢!”
轟!
宛若一聲雷霆炸響!
李家老大全身僵硬!
他剛剛信誓旦旦複述了心閣那邊給他的傳言,突然就聽到了這則訊息。
太子死了!
太子一死,還怎麼復出?
李老太爺臉色也變了:“訊息確實?”
“千真萬確!”
“太子下的只是寒字獄,為何……為何會死?”李老大道。
“京城傳言……畏罪自殺!”
畏罪自殺……
李老太爺和李老大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懷疑,然而,沒有人說出口,即便此刻是在李家內院,還是沒有人敢說出口……
李老二腰站直了:“爹爹,現在太子已死,陛下必定會全面清算太子陣營,我李家原本也在清算之列,幸好有我兒承年深受陛下信任,才讓我李家目前未受波及。孩兒需要爹爹一個明白的回答,要不要斬斷我兒這條線?”
輪到李老太爺糾結了。
糾結的也不止李家。
至少還有湖州心閣。
湖州心閣,遠離京城,清風之下,四野湖風,原本是寄情山水、心無煩雜的江南水鄉,心閣閣頂,卻如同被一重濃濃的陰霾深度徽帧�
心閣閣主雷震天在兩個老人面前低頭。
這兩個老人,身上穿的都是素衣,素衣之上,一顆心型圖案。
他們,就是心門長老。
心閣,充其量只是心門在世俗間的執行機構。
心門,是他們身後真正的宗門。
“世人言,虎毒尚且不食子,看來,咱們還是低估了這位陛下!”左側長老道:“他本已掌控皇印,本可暫時安度餘生,但他僅僅出於掠奪生機之需要,毅然殺掉天牢中的親子。”
右側長老道:“也不僅僅是為了掠奪生機,他也看得出來,太子不死,後患無窮,當日將太子打入寒字獄,而不是打入天字獄,我們就該看出這一點,他當日就已經動了殺太子之心,讓其入寒字獄,恰恰是他必殺太子的徵兆。”
左側長老道:“可惜啊,我們還是被他矇蔽了。”
“所有的一切,還是那個李承年!”心閣閣主道:“屬下這就親赴西河。”
左側長老目光緩緩投將過來:“你還是打算利用其家族,臭其名,除其位,消其影響?”
“是!這豈不是我們昨日商量的結果?”心閣閣主道。
昨日,他們商量了如何對付李承年。
李承年是朝廷命官,明面上已經很難殺了,即便派出高手暗殺,也不太吻合心閣行事的習慣。
心閣行事,喜歡殺了人還誅個心。
用刀殺人,人家嫌棄這是無腦做法。
如何殺人誅心?
人是得死的,其影響還得深遠,所以,要臭他的名,要讓他在天下間哪裡都呆不住,你不是家族的驕傲嗎?那我就讓你的家族親手殺了你!
用這種方式警告那些被心閣滲透的人。
你們敢反抗,心閣有的是手段讓你身敗名裂,絕對比死還痛苦一萬倍!
左側長老緩緩搖頭:“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剛剛有訊息傳來,震撼非常,明確無誤地告訴了我們一件事情,西河李家,在這位新崛起的李氏新秀面前,根本屁都不是!他們撞上這位李氏新秀,只會被他玩弄於指掌之間!指望李氏亂鬥,從而達到我們的目的,無異於緣木求魚。”
閣主目光一凝:“昨日又出了何事?”
“昨日,我們發動了一場高階戰法,玄空親自出手,抹掉荒閣資料,又是這位朝堂新秀,站將出來,玄空斬三尸的秘密被他發現,玄苦當場誅殺,玄空元神被捕,吞雲兩百弟子全體下了禁獄。”
“什麼?這……這如何可能?李承年,如何能有這種本事?”閣主臉色大變。
“是啊,區區一個李氏後輩,如何有這種驚世駭俗的本事?”右側長老緩緩抬頭:“然,事實擺在眼前,此子,不再是李氏家族庇佑下的一個後輩,他,本身就是李氏中最強也是最危險的人!跟他比起來,整個李氏不值一提,借李氏而滅他,妄想而已!”
左側長老道:“只能是另一種借力了!”
右側長老道:“八長老想借誰的力?”
“此子目前如此囂張,本身是借的誰的力?”
“皇朝,陛下!”
八長老笑了:“是啊,皇朝,陛下,這是他身後最大的力量,他用得順風順水的,而我心門,擅長的就是從不可能處見真功!本座,就用皇家力量殺他!”
右側長老眉頭微皺:“具體是誰?”
“十三長老可還記得,太子洪鼎,有一同胞妹妹?”
“天都魔女洪閃靈?”
“皇朝子弟十九位,但其實有幾人是同父同母?”八長老笑道:“此女性子極野,行事無法無天百無禁忌,身兼天都聖女與皇朝公主雙重身份,突然聽聞自己唯一的胞兄死於一個五品官之手,你說她會如何?”
閣頂兩人臉色同時開朗。
這法兒妙啊,符合心閣殺人的設計。
符合除其人而震天下的風格。
同時,還可以在皇朝之中植入一根引線,為後期的顛覆皇朝作準備……
荒都,李府。
昨日晚間,已是烏雲密佈。
今日清晨,林小蘇從床上醒來,窗外已是雨潺潺。
煙雨一至,盛夏的清涼就入了骨。
清風那麼一吹,河中有了層層霧。
林小蘇緩步窗前,遙望河風拂柳,霧裡行舟,感受一把撲面之雨,曼聲而吟:“枕上詩書閒處好,門前風景雨來佳……這盛夏時節,還是這一河煙雨讓人心曠神怡。”
窗外霧中傳來一個迴音:“好久沒聽大人吟詩了,今日看來心情頗佳,不若青鶯陪大人去東山走走,品品‘聽風亭’上的絕妙佳音?”
“聽風亭上聽曲?我怕是沒這份閒情逸致了。”林小蘇道:“備個車,我們進宮!”
“進宮?大人要進宮?”風聲一響,青鶯出現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