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宋不留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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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百剛從劇組回來。
他們倆下午就約好了,晚上一塊兒去吃晚飯。
所以,陸嚴河就一直在等他。
“你戲拍得怎麼樣了?”陸嚴河問。
“還不就是那樣,反正就是個草臺班子。”
“草臺班子?不是挺厲害的一個導演嗎?”陸嚴河說。
“導演還行,那劇組就是一個巨大的麻煩地,每天都是各種麻煩,你想都想象不到,我都不知道我們劇組的統籌是怎麼活下來的。”李治百說,“你可能都難以想象,我們第二天的戲永遠都要前一天晚上才能出來拍攝安排,因為不到前一天晚上,你永遠不知道有哪些演員在劇組。”
陸嚴河驚訝地問:“啊?”
李治百:“仙俠大劇,又要搞全明星陣容,經常是這個不在,那個請假了,請假了還好說,還有幾個人,離開都不請假,說走就走了,連統籌不知道人走了,等排了他的戲才發現,人不在劇組。”
陸嚴河這才明白,為什麼李治百會用草臺班子四個字來形容這個劇組。
“那這是有點誇張啊。”陸嚴河說。
李治百:“何止是有點誇張啊,我每天都待在劇組這事讓統籌都快感動哭了,要是我也這麼搞,劇組恐怕會直接開天窗。”
陸嚴河問:“那你們這部戲拍得豈不是很不順利?”
“也還行吧,感覺大家都已經習慣這種風格了,我看除了統籌,其他人反應都不大,導演也習以為常的樣子,其他演員也習以為常的樣子。”李治百說,“那大家都沒有意見,我也就跟著沒有意見了,換我平時的脾氣,早罵人了,現在我懶得罵,為什麼要我來做這個惡人,反正延期拍攝了,要多花錢的是現在不作聲的製片方。”
陸嚴河點頭:“那你確實是不要發脾氣啊,雖然你是男主角,可戲裡那麼多演員,既然這種做法都蔚然成風了,你反而是那個異類,你一發脾氣,別人抱團針對你。”
“可不就是這樣,所以我一個字不說。”李治百說到這兒,一笑,“說起來,就因為這樣,我在劇組還讀了兩本書,你之前不是說年金寫的《八難》和《觀音像》都很好看嗎?我把這兩本書讀完了,說著也奇怪,你讓我在酒店休息的時候看書,我是一點看不進去,但是要我在片場,那真是完全沒有一點障礙,在片場讓我打遊戲呢,我也沒有那個狀態,看書反而儆袆艃海瑖K嘖,要是早知道我是這種情況,當初高三的時候我就應該搬張課桌到片場去。”
陸嚴河笑了起來,“有點誇張了啊。”
夜色茫茫。
九月的玉明,燥熱之意已經消減。
夜幕一落,日暑漸退,到了這個時候,風都顯得和煦,帶著幾分清涼。
李治百雙手抱到腦袋後面,轉頭看了陸嚴河一眼,問:“你呢?”
“嗯?”
“後面有什麼拍攝計劃?”
“暫時沒有了,本來要拍一個電影《寧小姐》的,就是要去客串的那個,賀函導演,不過他想要的女主演不肯演,就擱置了,他都開始寫別的劇本了。”陸嚴河說,“再下一部戲的話,就是改編自我同學苗月小說的那個文藝電影,《暮春》,那要到明年春天了。”
李治百噢了一聲,“那你可以安心上學了。”
他很懂陸嚴河。
陸嚴河也笑了。
“也不一樣,梓妍姐挺想讓我到各個劇組去客串一些角色,積累經驗的。”他說。
李治百嘖了一聲,“經紀人不同,想法和做法都不一樣。”
“啊?”
“周平安就一點都不樂意讓我去客串,更別說演配角了。”李治百說,“你可能都不知道,哦,不對,你怎麼會不知道,他就是那種一點虧都不肯吃的,你知道他怎麼做嗎?他跟外面的劇組說,讓我去客串可以,但是客串一天一百萬,客串兩天兩百萬。”
陸嚴河驚呆了,難以置信地看著李治百。
“嗯,你沒有聽錯,這就是他做出來的事情。”李治百很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陸嚴河:“我以為周平安至少在你們的事情還是比較……正常的。”
“他正常,他就是壓根不想讓我去客串,說那些來找我客串的,都是為了蹭我的名氣。”李治百說,“當然,他可能也沒有說錯,十個裡面九個是為了蹭我的名氣和人氣,但是他這種拒絕法吧,傳出去就很難聽了。”
“那當然啊,好像你唯利是圖一樣。”
李治百點頭:“可不就是這樣。”
陸嚴河問:“那你怎麼做的?”
“什麼我怎麼做的?”
“難道他這麼做了以後,你沒有任何反應?我不信。”陸嚴河對李治百太瞭解,就他那個脾氣,不可能就這麼聽從周平安的安排。
李治百嘿嘿一笑,說:“我也沒有幹別的,就是直接跑到隔壁劇組去客串了一個鏡頭,客串完了以後告訴他,我自己拍完了,一分錢沒收。”
“啊?”
“他臉都氣綠了。”
“你這——”
“反正他也不可能拿我怎麼樣。”李治百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仔細想想,也確實。
李治百怎麼都不會因此而受什麼影響的。
反正李治百犯渾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陸嚴河不禁感慨:有個經常犯渾的人設,真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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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因為今天晚上有一場大夜戲的話,顏良今天晚上就走了。
認識陸嚴河這麼久,顏良還是頭一次參加陸嚴河的生日派對。
當然,這也是陸嚴河第一次辦生日派對。
也是很巧,明天正好沒有顏良的戲。
他演的是一個配角,所以,安排並沒有那麼滿。本來顏良還打算去跟劇組說一聲,如果明天有他的戲的話,看能不能調整一下。
因為是配角,拍攝反而比較容易做調整。
等導演終於喊咔了以後,顏良就準備回去了。
他先去了個洗手間。
剛一上完,就聽到外面響起兩個女孩的聲音。
他一聽就認了出來,是同劇組的兩個女演員,李梓琪和劉筠。
顏良在劇組拍戲的時候,跟大家的關係都還挺不錯的。
顏良臉上都已經揚起了笑容,準備出去跟她們打招呼了。
忽然,李梓琪就提到了他:“顏良他走了?”
“走了。”劉筠說,“他不是趕著回頭參加陸嚴河的生日派對嗎?”
“嘖嘖,明天才舉辦派對,今天就這麼著急地趕回去幹什麼?”
“那陸嚴河現在什麼地位,他什麼地位。”李梓琪輕笑了一聲。
顏良的腿抬起來又放下,臉上笑容也收了起來。
劉筠說:“他們那個組合出來的,李治百跟陸嚴河現在都大紅大紫了,就他顏良一個人還這麼不溫不火的,還在我們這裡演配角,唉,也不知道他心裡面多難堪。”
“是啊,平時每天都一臉親和的笑容,使勁兒跟每個人搞好關係,我真的受不了這種跟人都交好的行為,尤其是這種誰都不得罪的性格,唉喲,我最煩這種人了。”
“唉,他不這麼做能行嗎?又不像他那兩個隊友那麼紅。”
“就他這種老好人的性格,怎麼紅啊。”
“老好人?那可不一定,說不定是裝的呢。無非是因為他現在只有做老好人的資本。”
……
兩個女演員洗了手,說說笑笑地走了。
等她們走了好一會兒,顏良才從洗手間裡出來。
他走到水龍頭前面,開啟水,洗了洗手,水聲在他耳邊嘩嘩地響著。
他抬起頭看著鏡子。
鏡子裡面的他,臉色蒼白,雙眼無神。
他看著自己都甚至覺得有些陌生。
剛才那兩個人所說的話,就像是一把一把的刀子戳在了他的心上。
平時跟她們關係明明還可以,在片場的時候也可以有說有笑,怎麼一到背後,竟然是這樣看他的?
她們兩個人是這樣,其他人呢?
原來他的行為在她們眼中是這麼可笑和可鄙嗎?
顏良關掉水龍頭,神色陰鬱地轉身走去。
一路上,大家都在說說笑笑地跟他打招呼。他強打起精神回應,不想讓別人看出他的異樣。有人看出來,問他怎麼了,他說自己拍得太累了,狀態不行。
也沒有人懷疑。
直到上了車,前往機場。
他要坐最晚的一趟航班回玉明。
其實他也可以坐明天的航班回去的。
但是因為知道今天晚上陸嚴河和李治百都在,所以他想早點回去。
兩人還說呢,等他回去一塊兒吃夜宵。
顏良坐在車裡,看著車窗外急速流失的夜色,在他心中無法掀起一絲波瀾。
他當然也知道,他現在是三個人裡發展得最差的。
可是,他從來沒有當回事。他有點急,可也就只是有點急。在陸嚴河沒有紅之前,他也一樣沉寂了三年。顏良相信,只要自己堅持下去,他也會像陸嚴河一樣迎來自己的機會的。
顏良有時候會羨慕李治百和陸嚴河,但真的從來沒有嫉妒過他們。
哪怕是現在。
只是顏良現在內心深處湧出來強烈的自卑——難道他已經不配跟他們成為朋友了嗎?
難道他跟他們站在一起,就只能被嘲笑和看不起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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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嚴河跟李治百說:“我後面還在接觸一部劇,是京臺的情景喜劇,不過很短,只有八集,每集二十分鐘,你應該看過這種情景喜劇吧?”
“看過。”李治百點頭,“你怎麼突然想起來要演情景喜劇了?”
陸嚴河說:“因為一個是我很喜歡這個劇本的概念,雖然我還沒有看到完整的劇本,另一個是我自己後面想要寫一個情景喜劇,我想看看情景喜劇是怎麼拍的。”
李治百明白了,點點頭,又驚訝地看著他,“你想要寫一個情景喜劇的劇本?”
“嗯。”
“你腦袋裡面是裝了多少故事?”李治百難以置信地問。
陸嚴河說:“很多很多故事,有的只是一個片段,有的是一個畫面,有的是一個比較完整的故事。”
“難怪別人說你是天才啊,你這真是讓我嫉妒了。”李治百說。
“這有什麼好嫉妒的?難道我能做編劇這事也能讓你嫉妒?”
“是你做什麼,什麼就能做成功這件事讓我嫉妒。”李治百說。
陸嚴河:“我寫的劇本還沒有成功呢。”
“不遲早要成功?”李治百對此似乎沒有一點懷疑,“你想要做的事情,總是會成功的,你有這樣的能力。”
陸嚴河:“多謝你對我的信任啊,盲目的信任。”
他說完,輕輕嘆了口氣。
因為他自己都沒有這麼強烈的信心。
他不知道自己寫出來的劇本,到底能不能在這個世界取得跟原作一樣的高度,還是說,會血撲。
畢竟,劇本對於一個影視作品來說,只是基礎,導演、演員、攝影等等人,都會影響到最終結果的呈現。
人不對,好劇本也能給拍爛。
那憑什麼他憑記憶寫出來的劇本,就一定能獲得成功?
陸嚴河一直有這樣的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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