擇日走紅 第1266章

作者:宋不留春

  衛雪:“導演,你能夠在我失業的時候給我提供一份工作,我已經很知足了。”

  “你還沒有跟經紀公司簽約嗎?”

  “還沒有。”衛雪搖頭,“沒有人來找我。”

  俞琴看著衛雪今天身上穿著的裙子,也是,甚至都不是禮服。

  《生息》這部電影,並沒有為衛雪帶來多少知名度。

  國內票房不過470萬,威尼斯國際電影節的最佳導演獎,也沒有賦予這部電影更好的票房成績。

  俞琴說:“等會兒我帶你去認識一下陸嚴河,他的經紀人陳梓妍開了一家經紀公司,如果你能夠簽到他們的公司,對你也好。”

  衛雪露出了幾分驚訝之色。

  俞琴看到她露出這樣的表情,問:“怎麼了?你以為我跟陸嚴河關係不好?”

  衛雪想說“不是嗎?”,畢竟剛才她對《定風一號》的劉畢戈拿獎這件事,很不服氣的樣子。

  “我只是看不慣這些評獎的風氣。”俞琴說,“陸嚴河人還不錯,我跟他打過很多次交道,認識這麼些年,他還算是一個比較正派的人,雖然他不純粹。”

  “不純粹?”衛雪一愣。

  “他本來可以做一個很偉大的演員的,但是他演了太多不值得演的戲,浪費了他的表演。”俞琴神色淡然,“這些你不用管,都跟你沒有關係。”

  衛雪沒有說話,主要是對於這些話,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

  最佳導演獎之後,就是最佳女主角。

  衛雪雖然自己說著“提名就知足”,但到底是緊張的。

  她說的知足不是假話,她形象不夠好,演技也沒有好到出類拔萃的地步,不然,不會一直待在劇院裡演戲,直到他們的劇團倒閉。

  本來以為是人生中的一道坎,卻在這個關鍵時候碰到了俞琴,被這位大導演挑去演了《生息》,突然就闖入了國際舞臺。

  如今,又提名了飛鴻獎。

  簡直跟做夢一樣。

  哪怕沒有經紀公司來籤她,出席頒獎典禮,也只是穿了一條自己買的、看上去像禮服的裙子,跟周圍的人群有些格格不入,顯得有些“寒酸”,她仍然覺得,自己足夠幸吡恕�

  但這不影響她內心深處,仍然隱隱約約有些期盼,期盼自己有可能從於孟令等人手中,拿到那個獎。

  “獲獎的是——”

  衛雪感覺一口氣憋在她喉嚨裡,快要出不來了。

  再不說的話,她要窒息了。

  “《猶豫人生觀》,於孟令!”

  一口氣吁了出來。

  塵埃落定。

  奇蹟沒有發生。

  衛雪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鼓起了掌。

  為別人鼓掌。

  -

  陸嚴河轉頭對溫生明一笑。

  “溫老師,下一個獎就輪到我們了。”

  溫生明握住陸嚴河的手,輕輕拍了拍,說:“隨遇而安。”

  陸嚴河點頭。

  他看著臺上的於孟令,她靠著這部電影,在前年年底的比卡洛電影節拿了最佳女演員獎,如今,又首次拿下飛鴻獎最佳女主角,作為國內的文藝片女神,大眾知名度這幾年算是越來越開啟了。

  他由衷地為這位女演員鼓掌。

  陸嚴河欣賞江玉倩這種不懈打拼的女演員,也欣賞於孟令這種堅持自我的女演員。

  在這個流量時代,於孟令是真正做到了不為利益所動、只拍自己想拍的戲。

  《胭脂扣》後,她的大眾知名度可以說一夜暴漲,但她既不參加綜藝節目,也沒有接別的戲,而是接了一部《猶豫人生觀》這樣低成本的藝術電影——

  沒熱度,低片酬。

  用一句說爛了的話來形容,於孟令確實有點“人淡如菊”的意思了。

  除了她自己在意的,其他的名利,都不為所動。

  -

  頒發最佳男主角這個獎項的頒獎嘉賓,是寧秀蓮。

  她款款上臺,介紹每一位提名的男演員。

  陸嚴河默默地深吸了幾口氣,讓自己恢復了平靜。

  這時,在媒體間接受完採訪的劉畢戈拿著獎盃過來了。

  “獲獎的是——”寧秀蓮開啟信封,從裡面拿出卡片。

  劉畢戈彎腰準備坐下,眼睛盯著寧秀蓮。

  “《定風一號》——”

  劉畢戈瞬間又站了起來。

  陸嚴河已經轉頭看向了溫生明。

  溫生明也轉頭看了過來。

  “陸嚴河!”

  劉畢戈拿著獎盃和證書的雙手舉了起來,發出一聲歡呼。

  陸嚴河也驚喜地張大了嘴。

  溫生明笑著拍拍他的後背,說:“恭喜,快去領獎!”

  陸嚴河猛地抱住溫生明。

  溫生明笑意從眼底泛了出來,他一直拍著陸嚴河的背,哄孩子一樣,“好了,趕緊上臺了。”

  陸嚴河深吸一口氣,抬起頭,恰好與坐在溫生明旁邊的陳品河目光對上。

  陳品河姿態優雅從容地坐在位子上,輕輕鼓掌,面帶微笑。

  陸嚴河在與他目光交接的那一刻,瞬間斂下眼簾,遮蔽幾乎是生理反應一般的鋒芒。

  他起身,又跟劉畢戈抱了一下,一溜兒小跑上了臺。

  “我人生中獲得的第一個表演獎,就是在飛鴻獎得到的,那是我第一次演電影,飛鴻獎就給予了我一個巨大的鼓勵,現在,它又給了我一個鼓勵。”

  陸嚴河從寧秀蓮手中接過獎盃和證書,面朝觀眾席,目光落在眾人身上,笑得意氣風發。

  “但我本來以為,今天晚上上臺領獎的人不是我。”陸嚴河深吸一口氣,“相信所有跟溫生明老師一起演過戲的人都明白我在說什麼,當我以為我真的是一個表演天才的時候,遇到這樣一座大山,我就像從石頭裡蹦出來的孫悟空,遇到了怎麼也翻不出去的五指山,他的表演,如海納百川,讓我感到自己的渺小。”

  溫生明在臺下搖手。

  臺下卻響起一陣掌聲。

  “當然,我不是說我演得不如溫老師,溫老師也不會允許我這麼說,因為好的表演,永遠是對手的相互成就。”陸嚴河說,“我在《定風一號》中,完成了我自己對於表演技術上的一次蛻變,也讓我對錶演的理解,有了新的認識。溫老師給予我的不僅僅是指導,是一種讓我可以完全放開手腳來嘗試的包容,無論怎麼演,都不用擔心他接不住。所以,在電影裡,出現了一個不同以往的我。”

  “這需要信任,需要包容,需要肯定,也需要支援。”陸嚴河轉頭看向劉畢戈,“這也完全需要感謝你,劉畢戈,演了這麼多年戲,只有你還會在現場用批評、指責、挑釁甚至是羞辱來刺激我,也只有你明白,我每一次的改變,是想要抵達什麼樣的終點,所以,這部電影,我演得一點兒也不氣定神閒,我彷彿被關在煉丹爐裡的孫悟空,每一場戲都在遭受很多的精神折磨,好在,最後我也練出了我的火眼金睛。”

  “作為一個總是被稱作天才的演員,我總是一邊覺得不好意思,一邊感到得意忘形,還好,在這條路上,總是有一些同行者,真正地走在我的身邊,提醒我,我不是站在神山上,我是走在路上,無論如何,也要腳踏實地。”

  “溫老師,殺青那天,你告訴我,你會一直看著我,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陸嚴河眼角餘光看到陳品河那張臉,心中忽然一陣莫名的悸痛,這讓他突然停頓了一下,他強行忍住了這陣悸痛,眼角卻又泛出了點點淚光。

  “還好,我不至於到很久以後才明白。”陸嚴河微笑了起來,“謝謝,你出現在了我的電影人生裡。”

  陸嚴河深深鞠了一躬,下臺。

  -

  這是一個“含溫量”非常高的獲獎感言。

  誰都沒有想到。

  陸嚴河也很少會用這麼長的獲獎感言,去感謝自己在戲中的一個對手演員。

  或者說,在這之前,幾乎沒有過。

  而今天,此時,此刻,陸嚴河在已經脫離“新人期”、成為國際上最有代表性的中國演員的時候,卻忽然發表了一段堪比“新人期才會有的動容和動情”的感言,多少是讓人感到驚訝的。

  但同樣,他又說得如此坦眨拱住�

  他從容地說出了自己的自傲與自負,又明白無誤地告訴了所有人,他沒有陷入迷失之中。

  他不介意以如此自謙的姿態,將感謝致以溫生明。

  他也沒有官方地對其他提名者表示感謝。

  到了陸嚴河這個地位,當然也不會有人在這個方面去糾他的錯。

  熟悉他的人,卻從這一段話裡,聽出了很多的言外之意。

  陳梓妍坐在後排,目光遠遠地落在了那個男人的身上。

  和她一樣的,還有張悅真。

  她們兩個人都不約而同地想要知道,此時此刻,陳品河是什麼心情。

  有那麼一絲一毫的後悔嗎?

  張悅真的手指指甲已經嵌入了手心。

  表面上,她還得狀似平常地保持著微笑。

  -

  最後的最佳電影作品大獎,同樣花落《定風一號》。

  《定風一號》可以說是今天晚上的最大贏家。

  確確實實,就如有人說的那樣,當《定風一號》在北美勢如破竹地地向奧斯卡最佳外語片衝去的時候,國內是肯定不會給它拖後腿的。

  黃仲景上臺發表感言,講了這部電影拍攝背後的辛苦,以及一眾創作者的堅持。

  陸嚴河當時正在後臺接受媒體的採訪。

  聽到《定風一號》獲獎的訊息,陸嚴河在媒體採訪間開心地歡呼了一下。

  至於黃仲景的發言,陸嚴河沒有去聽——哪怕現場就有轉播畫面。

  頒獎典禮結束。

  陸嚴河在後臺被俞琴叫住了。

  俞琴將衛雪介紹給了陸嚴河認識。

  就如俞琴所說的那樣,陸嚴河跟俞琴之間,稱不上有矛盾,而且,因為都是經常打照面的電影人,彼此之間有不合的地方,當然也有互相尊重的地方。

  俞琴說:“她是一個好演員,但是缺少機會,以後有合適的角色,你多用用她,她不會讓你失望的。”

  陸嚴河沒有想到俞琴會對他說這樣的話。

  他是見識過俞琴跟寧秀蓮從合作到“鬧掰”的過程的。

  俞琴不是個好脾氣、好性格的人。

  讓她來給陸嚴河這樣一個並不算有私交的人說這樣的話,陸嚴河詫異之餘,也對衛雪真正留下了印象。

  他是覺得,要麼衛雪真的戲好到讓俞琴惜才了,要麼就是衛雪人好到讓俞琴動了真感情了。

  “行啊,沒問題,雪姐,回頭你把你的經紀人聯絡方式發給我,我發給靈河的人,以後有合適的角色,我們合作一把。”

  衛雪有些尷尬地說:“不好意思,我還沒有經紀公司。”

  陸嚴河一愣。

  俞琴說:“她之前是在劇團演話劇的演員,被我找過來演電影的,對電影圈一點兒不熟,我也不混他們這個圈子,你知道的,我拍的都是獨立電影,你……你看——”

  俞琴說到這裡,反而語滯了,似乎有些不知道該怎麼接著往下說。

  陸嚴河恍然,繼而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