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宋不留春
陸嚴河馬上去問了一下,《浪潮裡》是哪家制作公司做的,結果,一問,這部電影就是汪帥自己做的——拍攝經費全部來自於他的積蓄,因為國內沒有電影公司願意投資。
而最尷尬的地方出現了,到目前為止,即使《浪潮裡》已經入圍了西圖爾電影節主競賽單元,也沒有一家國內電影公司願意做這部電影的發行。
半紀錄片,無明星,無論是題材,還是演員陣容,都一丁點的賣點都沒有。
除非汪帥願意用幾百萬的價格就賣出去。
否則,在國內電影公司的眼中,這部電影沒賺頭,註定虧損。
陸嚴河驚訝不已。
這訊息還是陳寅幫他問到的。
陸嚴河認真地想了想,給陳寅發訊息說:如果電影節之後,國內依然沒有公司接盤,你去接洽一下吧,看看汪帥是什麼想法。
陳寅說好。
陸嚴河給汪帥發訊息:導演,我剛到西圖爾,辦好了酒店入住,你們住在哪兒?現在方便見一面嗎?
現在已經是當地時間晚上十點了。
如果不是因為陸嚴河明天一天的工作行程,他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去約他見面。
五分鐘以後,汪帥就發來了訊息:方便的!您在哪家酒店,我們過來找您!
陸嚴河:唉喲,咱們就別您了。
陸嚴河:[咧嘴笑]
陸嚴河:你們是不是在這邊不太方便叫車?或者你把地址發給我,我讓車過來接你們,這樣方便,正好我也可以先收拾一下。
-
汪帥和程奔早早地就站在樓下、約好的地方,等著陸嚴河那邊派的車過來了。
夜色掩映。
他們今天確實沒有車。
他們只在後天租了一輛車,方便他們出席首映禮。
這一次,甚至只有他們兩個人和電影的製片人羅松來西圖爾。
因為實在沒有更多的經費支援更多人過來了。
《浪潮裡》入圍西圖爾的訊息出來以後,確實有幾家電影公司來接觸他們,表示願意做發行,並支援他們的西圖爾之行,可是,給出來的條件都太……怎麼說呢,讓人失去希望。
拍攝這部電影,一共花了汪帥920萬,這是汪帥這一輩子的積蓄,包括之前拍攝的兩部電影的收益。
程奔主演這部電影,更是隻收到了30萬元,陪他拍了半年時間。
可以說,這部電影的製作費,真的是全都花在了製作和後期上。
而國內電影公司給出的價格,實在是……完全收不回成本。
雖然很多人都說,入圍了西圖爾,海外銷售肯定很不錯,一定能賺錢的,國內即使不賺錢也沒關係。
汪帥是覺得,那既然如此,還不如不賣呢。
西圖爾這一趟,咬咬牙,他自己又跟家人借了一點錢,加上程奔他也覺得導演實在不容易,聽說情況後,主動提出了酒店費用由他來支付。
只是,程奔也不是一個多有錢的演員。
他不是明星那一掛的演員,好一點的時候,一年能賺七八十萬,不好的時候,可能三四萬都賺不到,全看有活沒活,活給錢多不多。
因為西圖爾那邊提供的官方建議酒店,哪怕對主競賽單元影片劇組人員有合作價格,低很多,可還是一晚就需要上千美金,所以,他們最後決定在稍微偏遠的地方,短租了一個公寓。
“這麼晚陸嚴河才到嗎?”
“應該是。”汪帥點頭,“我剛在網上看到他的粉絲拍到的接機的影片了。”
程奔:“唉,就是很可惜,他後天一早就又走了。”
“他也確實很忙嘛,今年極有可能拿下奧斯卡。”汪帥深吸一口氣,眸光泛動,“說起來,《熱帶雨季》這部電影,就是從西圖爾電影節開始的。”
“是啊。”
兩個人的聲音都悠悠的,有些意思,藏在話鋒裡,沒有表露。但意思,其實都已經心領神會了。
誰沒有一點野心和一點野望呢?
程奔笑著跟汪帥說:“其實,導演,如果當時你要是請到了陸嚴河來主演的話,說不定現在就是完全不一樣的情況。”
汪帥卻搖頭,“不行,這部電影不能由有明星光環的人來演,只能是你。”
程奔一愣。
汪帥忽然意識到自己這個話……說得夠沒情商的。
“呃,我不是那個意思。”
程奔笑了笑,“沒事,演了這部電影,以後怎麼著也有一部站上過國際舞臺的電影了,怎麼也不算無名之輩了吧?”
汪帥拍拍他的肩膀。
“一定會成的。”
-
這天晚上,陸嚴河專門在酒店見了程奔和汪帥一面,他們兩個到的時候,酒、小食都已經在桌上擺好了。
他和他們倆聊了很久關於《浪潮裡》這部電影拍攝的故事,又笑著跟他們一起合了一張影,說,很可惜,這一次沒有辦法趕上《浪潮裡》在西圖爾的首映禮,回頭《浪潮裡》在國內上映的時候,他一定努力來捧場。
汪帥和程奔都沒有想到,晚上會聊得這麼爽。
他們甚至都根本沒有跟陸嚴河提起任何電影拍攝的不容易,而是這部電影在拍攝過程中、創作時候的那種興奮、快樂,以及一種自我的認同感。
對於他們這種態度,陸嚴河都很詫異。不過,一般好的電影導演,好的電影人,一定有這樣理想主義的、純粹的關於電影藝術的一面。
陸嚴河說:“不知道你們明天晚上有沒有空?我下午大師班的分享結束後,晚上會跟一些在西圖爾的朋友們吃飯,如果你們有空的話,想邀請你們一起過來啊,順便介紹你們認識。”
汪帥和程奔聞言,露出了幾分驚喜之色。
“好啊,明天晚上——”汪帥只是停頓了一下,就馬上說,“我們有空的,我們也不是什麼名人,沒有什麼安排。”
陸嚴河笑著說:“當後天一到,你們就會發現,完全不一樣了。”
他自己經歷過,體會過。
真的,一夜成名。
西圖爾就是這樣一個地方。
只要你的電影好,你就會在這裡獲得神祇一般的致意。
他沒有幹那種幫他們訂兩間房、讓他們在這邊睡下、不用再深夜趕回去的事情。
他知道一個人位處低位的時候,會對什麼東西敏感,會對什麼東西介意,自尊心會在意什麼。
他也覺得,沒有必要在這種時候、這種地方,去展示一份“好意”。
真正的好意是他們現在需要的一份尊重的姿態,是明天晚上他在西圖爾的社交圈子向他們開啟。
也是他在三十分鐘以後,在各個社交平臺上釋出的合影。
——深夜抵達西圖爾,與才華橫溢的汪帥導演和程奔老師聊《浪潮裡》,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觀看這部電影,期待它後天與我們見面的那一刻!
也是在汪帥和程奔離開之前,陸嚴河跟他們的那一句——
明天你們帶一些後天首映禮的邀請函來吧,也許用得上。
-
洗漱,睡覺,翌日一早,無法睡到自然醒,八點半就被汪彪叫醒了,又洗漱,然後一大早就得開始做妝造,換衣服,因為有媒體採訪,每一家只給了二十分鐘的時間。
每一家的記者一進來,陸嚴河永遠是先說一聲抱歉,因為這一次過來,行程特別緊張,所以只能給二十分鐘的時間。
每一家的記者離開的時候,汪彪都會給他們一張便條,說因為今天採訪時間確實很短,如果有需要補充採訪的問題,可以將問題傳送到這個郵箱,陸嚴河會盡快補充回覆。
六家媒體儘管都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卻也如沐春風。
中午,陸嚴河跟西圖爾的藝術總監溫圖爾一起吃工作餐。
陸嚴河跟他熱烈地擁抱。
溫圖爾說的是:“歡迎回來。”
他們兩個人坐在一起,當然是聊電影。
既聊***的影片,聊導演和演員,也聊他在北美頒獎季的一些趣聞,包括陳碧舸那條“技驚四座”的裙子。
溫圖爾說:“真希望那條裙子是走在我們西圖爾的紅毯上。”
陸嚴河笑著說:“我會把你的話轉達給她的。”
溫圖爾又問到了陸嚴河接下來的一些電影專案。
陸嚴河提起了《定風一號》和王重導演為他和陳碧舸寫的那個戲。
溫圖爾問:“《定風一號》還能等到明年這個時候嗎?”
他顯然很想把這部電影爭取到西圖爾來。
陸嚴河笑著說:“這個我說了不算,得問劉畢戈和龍巖這家公司的意見了,但我會轉達的。”
溫圖爾說:“你在好萊塢做的那幾個電影,也可以來西圖爾做首映,我們會安排不弱於主競賽單元影片的放映規格的。”
陸嚴河點頭:“時間和檔期合適,我肯定優先考慮把它放到西圖爾來做展映。”
溫圖爾滿意地點了點頭。
下午,大師班。
陸嚴河做了一個分享。
聊他作為演員和編劇的過往經歷,聊他對電影的理解。
後面自然也有自由交流的環節。
而大家現在最感興趣的,儼然還是奧斯卡的征程。
有人甚至直接問道:“你認為你今年有機會拿到那座奧斯卡獎盃嗎?”
陸嚴河笑了一下,神采飛揚地低眉斂目,笑了幾秒,才抬頭,點頭,說:“當然,如果沒有機會,我最近待在美國是幹什麼?難道是每天去各個酒會飯桌上混吃混喝嗎?”
全場發出爆笑。
溫圖爾也笑得很開心。
他是大師班的主持人。
結束以後,陸嚴河稍微休息了一下,就趕往餐廳,和他在西圖爾約的朋友們一起吃晚飯,把汪帥和程奔介紹給他們。
全都是各國有名的電影人們,有導演,有演員,有編劇,都是陸嚴河之前在電影節上結識、之後保持了聯絡的朋友。
包括《三山》那一屆西圖爾主競賽單元的評委,西班牙著名女演員費萊尼·裡奇,以及之前因為“面癱”而發生了一點誤會、但後來在商永周牽線搭橋下反而成為朋友的英國女演員莉莉·溫爾頓。
席間,陸嚴河跟每個人都私下交流了一會兒。
大約快結束的時候,陸嚴河就帶著汪帥將邀請函親手交給了她們每一個人。
晚上八點,陸嚴河趕到了露天放映場。
晚上要在這裡舉行他的兩部電影作品的放映。
《三山》和《暮春》。
上千名觀眾在這裡聚集。
陸嚴河一上臺,就迎來了山呼海嘯一般的掌聲、歡呼聲。
溫圖爾再一次出現了。
他擔任活動的開場嘉賓。
他中午的工作餐,下午的大師班,晚上的放映活動,沒有一個地方缺席。
電影節官方媒體賬號,全程報道。
禮遇和排面給足,其他的主競賽單元入圍影片主創,都沒有獲得這樣的待遇。
放映結束以後,陸嚴河站在深夜的風中,忽然很有感觸。
“這一刻,我內心中很感動,是因為其實我最近有點疲憊,但剛才坐在下面,看著大銀幕上的電影,那個電影裡的我,我忽然內心就平靜了下來。我從來沒有和這麼多觀眾一起看過電影,我要承認,我看得不是很專心,因為我一直在偷偷地回頭看你們的反應——這兩部電影我已經看了很多遍了,我現在更想看到的,其實是大家看它們時候的樣子。然後,我從你們很多人的眼睛裡、臉上都看到了專注,完全沉浸在一部電影中的專注,我突然就感受到了很紮實的一種力量感,好像滿血復活的那種感覺。謝謝大家今天晚上在這裡觀看這兩部電影,謝謝你們像今天晚上這麼柔和的風一樣,撫慰了我。”
他揮了揮手,和***西圖爾電影節告別。
夜風中,他揮手下臺時的那一幕,被拍了一張照片,雙眼清澈、明亮,笑容乾淨,好像還是那個跟著《三山》第一次來西圖爾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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