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宋不留春
“你這讓大家期待過高,反而提高了大家的閾值,回頭看電影的時候,大家更容易感到失望。”穆肯在電話裡說,“斯科特,你為什麼在電影剛開拍的時候,就這樣說呢?”
斯科特:“穆肯,這只是我在一個私下聚會的時候,小範圍地說過,並不是公開對別人說的,不會產生你說的那些影響,你就安心拍戲吧。”
穆肯:“可是連我的朋友都聽說,轉頭就告訴我了。”
“那也只是小範圍圈子裡的傳播,這樣的傳播不是更好嗎?”斯科特說,“對外界來說,是我們私下交談,對陸嚴河在《迷霧》續集裡的表現非常認可,這會讓業內對這個續集保持期待吧,一般來說,你也知道‘續集魔咒’的情況。”
所謂的“續集魔咒”,就是續集一般口碑都不如首作。
很少有能夠打破“續集魔咒”的系列。
尤其是恐怖片。
穆肯有些匪夷所思,問:“你不會是為了打破所謂的‘續集魔咒’,才這麼跟人說的吧?”
“當然不是。”斯科特馬上否認。
穆肯半信半疑。
之所以還有“半信”,是因為之前跟D19的合作中,斯科特確實沒有給他留下這樣的印象。
D19還是一家相對來說比較尊重創作者的電影公司。
這跟斯科特的經營理念脫不了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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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嚴河還並不知道這些事情。
這就是他在好萊塢的劣勢了。
如果是在國內,要是有這樣的風聲,就算沒有人告訴他,也肯定已經有人告訴陳梓妍了。
資訊有多重要,已經不用再贅述。陸嚴河在好萊塢現在基本上沒有什麼資訊優勢。
一場下樓梯的戲,陸嚴河拍了兩遍就過了。
但是,在樓下跟抓鬼小隊和裡恩飾演的另一隻鬼的戲,卻拍了一天也沒有拍完。
問題倒是不在陸嚴河的身上。
是穆肯不知道怎麼回事,對每個人的表演都吹毛求疵。
NG了幾次,穆肯也提了幾次意見之後,大家也就反應過來了。
穆肯這是覺得他們完全被陸嚴河的氣場給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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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如果陸嚴河只是單純演戲、演一個不那麼厲害的鬼魂的話,可能還不會形成這麼明顯的壓制力。
問題是,他恰好飾演的是一個本身一出場就處在壓制位的角色。
在角色的加持下,他氣場全開,身上那股彷彿看穿一切、又不把一切放在眼裡的慢條斯理的勁兒,摧枯拉朽地吊打著其他同框的角色。
在這種情況下,穆肯無法相信,在後續這個抓鬼小隊有膽子去坑陸嚴河。
其實,這都不是演員們的問題了。
看似是演員和角色在電影畫面上失衡的問題,實際上是劇本本身存在一個邏輯上的薄弱點,讓穆肯無法說服自己。
一般來說,電影都開拍了,這也不是完全在邏輯上說不通,就算發現了問題,也是要硬著頭皮繼續往下拍了。穆肯卻在琢磨,要是就這樣拍下去了,這一定是一個被罵的點。
越是恐怖片,其實越要在一個關鍵的邏輯上做得很紮實,才能夠在嚇人的地方,真正地讓觀眾感到恐懼之意。否則,很多恐怖片,其實就是配樂陰森,剪輯喜歡給你猛地來一個嚇人鏡頭,這種“猛一下”的感官刺激,多了就沒意思了——
對於真正喜歡看恐怖片的觀眾來說,大家其實更喜歡各種驚悚方式加在一起的,要有那種“猛一下”的驚嚇,也要有那種細思極恐的驚嚇,更要有那種“我靠,嚇人的東西要來了,我靠,我靠——靠!!!”的建設性驚嚇。
作為續集,陸嚴河這隻鬼的存在已經是大家都很清楚的,這等於他身上一個先天性的恐怖元素——未知,是消除了的。
那第二部還能保持驚嚇部分嗎?
他們只有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把驚悚部分,放到其他角色身上來承擔——
這就是為什麼劇本里安排了抓鬼小隊被“救”了以後,趁陸嚴河不備,捉住他——
這個篇幅,佔據了電影四分之一的內容,其實就是要透過抓鬼小隊一些人的轉變,透過展現一些人性之惡,從來製造恐怖和驚悚的效果。一如《人類清除計劃》第一部裡面那樣。
如果前期陸嚴河的出場過於“強勢”,那抓鬼小隊後面的膽子是怎麼來的?
這個邏輯問題不解決掉,就會有“強行轉折”的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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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穆肯要求再次重拍的時候,艾琳·華萊士非常不耐煩地罵了一句“艹”(Fuck)。
其他演員臉上也不是很好看。只不過,只有她敢表現出來。
其實,這也不能怪演員發脾氣。
穆肯一次次地NG,要求重拍,給出來的理由卻總是模糊不清的,這自然讓演員們不爽,不耐煩。
要知道,像艾琳·華萊士這樣的演員,是很自信自己演得沒問題的。她這種成了名的演員,也不可能一次次地陪著你折騰自己。
穆肯臉色有些難看。
只是,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個時候,陸嚴河主動提了出來。
“穆肯,我覺得這場戲有點拍不下去,是劇本有點問題。”
穆肯有些驚訝地看了陸嚴河一眼。
其他人也一樣。
陸嚴河說:“現在抓鬼小隊的每一個人都對我表現得太害怕了,如果他們都是膽子那麼小的人,他們後面又怎麼會有人利慾薰心地要抓住我去賣錢?”
艾琳·華萊士雙手抱在胸前,撇了撇嘴角,問:“難道你的意思是我們演得太過恐懼害怕了嗎?”
“是現在的劇本要求你們這麼害怕,然而如果我收斂了我的可怕,那更不對。”陸嚴河對穆肯說,“我並不認為現在拍的就是錯的,但是,也許加一些伏筆式的鏡頭,更有利於後面劇情的推動,比如當我下樓的時候,艾琳她警惕、緊張、不安的神色下面,可以有一點打量和貪婪,這也是她這個角色的底色。”
“你想要對我的角色指手畫腳?”艾琳難以置信地問。
“我是作為一個拿過荷西電影節和金球獎最佳編劇和最佳劇本的編劇,從劇本角度,提出我的建議。”陸嚴河神色波瀾不驚地看著艾琳,“所以,當我對你的角色提出建議的時候,我也建議你不要抱著牴觸的情緒聽,因為我在幫助豐富你的角色。”
艾琳撇了撇嘴角,“真把自己當回事。”
陸嚴河笑了笑,看向穆肯。
“穆肯,你可以考慮一下我的建議。”他說,“當然,不接受也沒有關係,這是你的電影,這一點毋庸置疑,希望你不會認為我是想要修改你的劇本。”
穆肯擺擺手,表示並不介意。
艾琳·華萊士冷著臉去了自己的休息室。
陸嚴河發現自己並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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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雨敲門,走進了陳思琦的辦公室。
陳思琦拿起手中的辭職報告,問:“白雨,這是你寫的?”
“是的。”白雨點頭,說,“我寫的,我放的。”
“為什麼?”陳思琦微微蹙眉,問。
白雨說:“我想要做一個純粹的文學雜誌,這一次,他們給了我做主編的機會。”
陳思琦沉默片刻,問:“他們是誰?辛子杏,還是誰?”
“不是辛子杏,是楊洲力。”白雨直言,“他們準備辦一個紙質雜誌,聯絡了我,邀請我去做主編。”
陳思琦聽到這,很多話都堵在了喉嚨裡,說不出口了。
她沒法勸白雨拒絕,留下來。
這擺明了對白雨來說是一個更好的機會,換做任何人,都可能會去。
最後,陳思琦只問了一個問題。
“有什麼我們現在能做的,能讓你留在《跳起來》嗎?”
“思琦。”白雨輕嘆了一口氣,“楊洲力能給我的機會,《跳起來》是沒辦法給我的,而且,即使我離開《跳起來》,也不會影響到《跳起來》任何事情,這已經是一本很成熟的雜誌了,它已經很好。”
“這是我們一起做起來的雜誌。”
“我明白。”白雨說,“如果說現在《跳起來》發展得不是很好,我可能還不好意思跟你提我要辭職,但現在,這是一個我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碰到的機會。”
“是。”陳思琦點頭,“那——也許我們會成為競爭對手了?”
“我想要做的雜誌,不會是《跳起來》的競爭對手。”白雨說,“如果我想要做的雜誌,是一本跟《跳起來》風格相同的雜誌,我就不會離開了。”
陳思琦點頭。
“我知道了。”她點點頭,說,“雖然很捨不得,我也非常希望你留下,但似乎你心意已決,也不是我能勸動的了,不過,我暫時還不能批准。當初你加入《跳起來》,是嚴河邀請的,這件事,我得先跟嚴河說。”
白雨:“好,我手頭上的工作都會完成和交接好,你不用擔心工作上的事情。”
“白雨,你是真正跟我一起把雜誌做起來的,當初在江廣的只有你。”陳思琦說,“你應該知道,其實整個《跳起來》雜誌的文字作者,都是你和子君兩個人在負責,你要是走了,不像你說的那麼簡單,對《跳起來》沒影響。”
“思琦,我會把影響降低到最小的。”白雨說,“而且,周木愷在我們《跳起來》也兼職很久了,還是振華大學的高材生。他馬上也要畢業了,他完全可以接上我的工作。”
陳思琦點頭。
該說的、能說的,都已經說完,沒有什麼可以說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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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洲力這挖人,怎麼一直盯著我們在挖?先是子杏姐,又是白雨。”
陸嚴河在電話裡有點惱火。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陳思琦說,“楊洲力對她們真正想要什麼,都很清楚,開出的價碼,也是我們暫時給不起的,人家挖得堂堂正正,我們也無話可說。”
“無話可說不代表我們沒有脾氣。”陸嚴河說,“如果楊洲力繼續盯著靈河、跳起來和拾火來挖人,這就不是正常的、自然的人員流動。他這是故意的。”
“我已經透過他的秘書,約他週五晚上一起吃飯了。”陳思琦說,“你暫時先別出面,我去跟他聊一聊,另外,白雨那邊,雖然我看她的意思已經是打定主意要走了,可她是你的同學,而且,這些年,《跳起來》從無到有地做起來,她做出了很大的貢獻,你也知道,不管怎麼說,你的態度總是要表現一下,你給她打個電話吧。”
“好。”陸嚴河問,“那她走了以後,你這邊還好嗎?”
“嗯。”陳思琦說,“只是突然一下感覺失去了什麼,真正陪我熬過最開始最艱難的那段時間的,就是她,當時只有她也在江廣,我以為,怎麼都有一點不一樣的,我知道楊洲力肯定會想要從我們這裡挖人,可我沒有想到,他第一個挖走的人就是白雨。”
陸嚴河:“白雨既是《跳起來》的文字總監,又是一個已經有知名度的作者,楊洲力挖她並不意外。”
陳思琦:“也不知道下一個是誰。”
陸嚴河:“我們早晚都會遇到這樣的事情,不是嗎?”
“嗯。”陳思琦嘆了口氣,“你說的沒錯。”
如果都沒有人來挖你這家公司的人,那說明你這家公司做得真的挺失敗的。
“但白雨畢竟是不一樣的,對吧?”
“對。”陸嚴河點頭,“可是,事實已經是這樣,所以,只能好聚好散。”
陳思琦:“你劇組那邊怎麼樣?”
“還是老樣子。”陸嚴河說,“不過,該怎麼拍還是怎麼拍,沒什麼。”
“怎麼感覺我們兩個人最近都這麼不順呢?”陳思琦苦中作樂地開玩笑。
“可能是老天之前看我們太順了,所以要給我們找點苦頭吃。”
“那如果這樣的話,可不能讓老天如意。”
陸嚴河笑了笑。
“行了,不打擾你拍戲了,我先掛了。”
“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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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在片場,艾琳·華萊士的休息室。
艾琳·華萊士非常惱火地說:“為什麼我要讓步?他憑什麼對我的角色指手畫腳?憑什麼要讓他來指導我怎麼演?”
她的經紀人都過來了,無奈地勸她。
“這樣的修改明顯可以讓你的角色更豐富,讓你這場戲也更豐富。”經紀人說,“他提出來的建議,完全是有利於你的。”
艾琳·華萊士惱火不已。
“你到底是誰的經紀人?”
經紀人都無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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