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榜八十天
主事的声音，通过铁皮喇叭，清晰地传进每个士兵的耳朵里。
整个校场，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骚动。
在场的都是老兵，他们比谁都清楚。
在战场上，最要命的不是敌人的刀，而是受伤后没药医.
第1792章 活菩萨！
只能眼睁睁看着伤口发炎流脓，活活疼死烂死。
玄机真人这小小的布包，简直就是一道救命的神光。
这里面每一样东西，看着简单，却都精准地解决了战场上最要命的问题.
这不是军备，这是命！
是他们这些大头兵，实实在在能多续的一条命！
“真人千岁！真人是活菩萨啊！”
“有这玩意儿，老子以后上阵，等于多揣了条命！”
“娘的，值了！为这样的朝廷，为这样的真人卖命，死了都值！”
无数士兵激动得眼眶通红，纷纷跪下，冲着京师的方向重重磕头。
那份发自肺腑的感激和拥戴，比任何赏赐都更能振奋人心。
就连那些原本心里不服的军中宿将，此刻也不由得对那个素未谋面的玄机真人，生出了几分真正的敬佩。
朱棣静静地坐在马上，看着眼前狂热的一幕。
他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又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朱棣用金银赏赐，同生共死的兄弟义气，好不容易在北军中竖起来的威望。
此刻，在玄机真人这一个小小的医疗包面前，被冲刷得干干净净，甚至显得有些可笑。
玄机真人连面都没露，只轻飘飘送来一份礼物，就这么轻而易举收买了十几万大军的心。
这种收买，不是靠权势，也不是靠银子。
而是靠最实在的仁德，靠对他们每一个普通士兵生命的尊重。
这是一种他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的方式。
这已经超出了权谋的范畴，这近乎于道。
砸在他心上的重锤，还远未停止。
紧接着，格物院的主事又命人抬出了那些新式连弩，当场演示。
一个身材并不高大的士兵，手持连弩，对着百步外的箭靶，轻松地扳动机括。
“咻咻咻咻咻！”
只听一连串密集的机括声响，五支闪着寒光的弩箭，在短短几个呼吸间，便接连射出，全部死死钉在靶心。
那射速，那准头，简直骇人听闻。
“老天爷！这是什么弩？怎么这么快？”
校场上，惊呼声此起彼伏。
“此弩，名神臂连弩，亦是玄机真人亲手改良。”
那主事一脸自豪地介绍。
“弩身以百炼钢与韧木打造，轻便坚固。”
“机括更是采用了墨家机关术的精髓，上弦省力，发射迅捷，有效射程可达一百五十步！”
“一匣能装十箭，可在极短时间内形成一片箭雨！”
“是步兵对付骑兵冲锋，以及山地丛林作战的无上利器！”
说罢，他又下令。
让数百名装备了神臂连弩的士兵，对远处的木盾阵进行了一轮齐射。
刹那间，数千支弩箭如一片黑色的死亡蜂群，铺天盖地而去。
瞬间就把那些厚重的木盾，射成了刺猬。
密密麻麻，惨不忍睹！
校场上，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神臂连弩展现出的恐怖威力，给震慑住了.
第1793章 差距！
之前还满脸不屑的将领们，此刻一个个张着嘴。
目瞪口呆，那表情比见了鬼还精彩。
他们都是识货的，这种新式连弩一旦大规模装备，对大明军队的战力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大明的步兵方阵，将拥有一道足以让任何骑兵都望而生畏的死亡火力网.
朱棣死死地盯着在阳光下闪着冰冷光泽的神臂连弩，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想起了自己在北平格物学堂里，那些工匠耗费无数心血，才勉强仿制出来的虎蹲炮。
朱棣曾经还为此沾沾自喜，以为自己终于在技术上，追上了玄机真人的脚步。
可现在看来，自己那些所谓的研发，在人家眼里，恐怕连孩童的玩具都算不上。
野战医疗包，解决的是战争的续航问题。
神臂连弩，解决的是战争的输出问题。
他之前所有的努力，还停留在怎么把刀磨得更锋利，枪造得更结实的层面上。
双方的差距，已经不在一个维度上了。
这就好比，你还在苦苦钻研着怎么跟人白刃肉搏。
而对方却已经拿起了火枪，开始研究起了战术配合与后勤保障。
朱棣终于深刻地意识到，看似超然物外的道人，所思考的，早已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一兵一卒的勇武。
他所构建的，是一个以前所未有的高效与精密运转的战争机器。
在这台庞大的机器面前，他朱棣个人的勇武，麾下将士的忠诚，都显得那么的渺小。
他第一次，感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与绝望。
这场战争，自己恐怕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胜算。
因为他的对手，根本就没有把他当成是同一个量级的玩家。
夕阳西下，将整个校场都染上了一层悲壮的金色。
西征大军在震天的欢呼声中，开始陆续开拔。
朱棣依旧沉默地坐在马背上，混在庞大的军队洪流之中，毫不起眼。
他看着那些兴高采烈领到新式装备，对未来充满了希望的士兵们。
又看着意气风发，似乎已经稳操胜券的主帅李景隆。
朱棣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但他的心中，却早已是惊涛骇浪。
他明白自己必须做出改变了。
如果不能在思想上，追上那个妖道的脚步。
那么自己将永远只能跟在他的身后，吃他剩下的残羹冷饭。
最终被他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易地碾死。
西征之路，漫长而艰险。
这或许，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玉门关的夜，风很大。
风里全是沙子，还有远处戈壁滩上野狼瘆人的嚎叫。
关内营帐大多熄了灯，只有未棣的帅帐还亮着。
灯火透过帐篷缝隙，把他挺拔的身影投在地上，拉得又细又长。
那批缴获的西夏铁鹞子军械，就静静地摆在帐内。
像一群沉默的凶兽，在昏暗的烛光下泛着幽幽的冷光.
第1794章 来人！
每一具甲胄，每一柄弯刀，都散发着一股洗不掉的血腥气。
未棣已经盯着这些东西看了好几个时辰。
他的脑子里，像一团被猫抓过的乱麻。
西夏人，这些盘踞在河西走廊上百年的毒蛇，到底想干什么？
他们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秘密运送这么一批精良的装备入境，绝不是为了做什么小买卖.
这背后，一定藏着一个天大的阴谋。
而师叔玄机真人从京师传来的密令，更是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敌已动，我亦当动。”
“但是，强攻为下，奇袭为上。”
“黑水城之秘，既已被我所知，便是我大明手中之利刃。”
“今命你制定一奇袭之策，不必求全功，但求乱其心。”
“探其虚实，断其一指，以为震慑。”
师叔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狠狠地敲在他的心上。
这不仅仅是一道军令，更是师叔对他的一次考验。
将大明北境安危，压在他一个人肩上的沉重考验。
可是该怎么查？从哪里查起？
那几个被俘的西夏死士，嘴硬得像茅坑里的石头。
用尽了各种手段，也没能从他们嘴里掏出半个有用的字。
他们只知道，这批货来自西方。
要送往东方，交给一个神秘的接头人。
这他娘的，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未棣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在帐内来回踱步。
帐外，他那条忠勇的天狗大黄，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烦躁。
不安地刨了刨地，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
听到大黄的声音，未棣猛地停下了脚步。
他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是啊，他怎么把这个最得力的帮手给忘了？
人的嘴巴会说谎，但气味是不会说谎的！
未棣快步走出帅帐，来到关押那几名西夏死士的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