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榜八十天
士兵们扔掉铠甲武器，只留些防身家伙，如惊兔般四散奔逃。
他们不知去向，脑中唯有逃！
逃离这人间地狱，逃离杀红了眼的明军！
玉门关外的戈壁与山丘，竟成了溃兵的乐土。
他们三五成群，或独自游荡。
昔日袍泽情谊，被饥饿与恐惧吞噬。
为半块霉饼、一个水囊，便向旧日战友挥刀。
完颜洪派来的监军，带着寥寥亲信，在一处沙丘上，徒劳地想收拢溃兵。
“站住！都给老子站住！谁敢再跑，格杀勿论！”
监军挥舞马鞭，声嘶力竭地咆哮。
平日养尊处优的肥脸上沾满尘土汗水，狼狈不堪。
身后代表烈亲王权威的旗帜，歪斜插在沙地，被寒风吹得有气无力。
溃兵早已吓破胆，饿红了眼，哪还听他号令？
他们像被激怒的疯狗，眼中只有食物的渴望和对明军的恐惧。
“格杀勿论？你拿什么杀？老子们前线饿肚子跟明军拼命，你这肥猪在哪？现在想拿我们给你主子邀功？”
一名满脸胡茬的高大溃兵，猛然转身，血红双眼恶狠狠瞪着监军，破刀直指。
“就是！兄弟们快饿死了！粮草呢？被你们这些狗官贪了？还想让我们送死？做梦！”
“弟兄们！这肥猪肯定私藏了好东西！宰了他！抢光他的粮食！”
人群中一声喊，如火星丢进油锅，瞬间点燃所有溃兵的怒火与绝望！
“反了！反了！你们这群刁民！你们敢……”
监军又惊又怒，指着围拢的溃兵，外强中干地嘶吼。
他的威胁，此刻如此苍白。
“杀了他！”
不知谁带头，数十名饿得双眼发绿的溃兵，如饿狼扑食般嚎叫着冲向监军和他那几个亲信.
第1711章 是你！
一场混乱血腥的厮杀，在荒凉戈壁爆发。
监军亲信装备虽好，却架不住这群亡命之徒人多势众.
片刻，尘埃落定。
曾不可一世的监军大人，已成冰冷尸体，倒在血泊，身上插满兵器。
他因恐惧愤怒而圆睁的双眼，死不瞑目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控诉着不公。
身上值钱物件，连同那面亲王令旗，早已被瓜分。
杀死监军，抢夺了他们可怜的补给后，这群失控的溃兵，如决堤洪水，裹挟更多散兵，朝四面八方席卷。
所过之处，村庄被劫，平民遭殃，虎啸帝国本就不稳的边境，陷入更大混乱。
另一边，慕容战天，这位昔日虎啸军神，正经历军旅生涯中最狼狈屈辱的时刻。
在十几名亲卫拼死掩护下，他侥幸从鹰愁涧血战中逃出。
他身负重伤，左臂被狼牙箭贯穿，右腿被滚石砸断，鲜血几将他染成血人。
若非意志惊人，早已昏死。
“大帅！撑住！一定要撑住啊！”
一名年轻亲卫背着他，在崎岖山路艰难跋涉，声音带着哭腔。
身后，隐约能闻明军喊杀与马蹄声，如催命鼓点，紧敲心房。
“放我下来！”慕容战天气息微弱。
“你们自己逃命去，不必管我这废人。”
慕容战天知道，自己只会拖累这些忠心部下。
“不！大帅！我们死也要把您安全送回虎啸！”
年轻亲卫咬牙，额头青筋暴起，脚步却更坚定。
“您是虎啸军魂！您在，虎啸就有希望！”
其余亲卫纷纷附和，眼神决绝。
他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此刻唯一信念便是护主帅杀出一条血路！
夜色渐退，天边泛起鱼肚白。
一夜亡命奔逃，慕容战天和他的残部暂时摆脱追兵，躲进一处荒僻山坳。
十几名亲卫只剩不到十人，个个带伤，疲惫不堪。
他们小心将慕容战天扶下马，靠在一块岩石上。
“水，水。”慕容战天嘴唇干裂，艰难吐字。
一名亲卫连忙解下腰间唯一水囊，递到他嘴边。
冰凉清水滋润干涸喉咙，让他稍复力气。
慕容战天环顾这些出生入死，如今凄惨的部下，心中愧疚痛苦。
“都怪我无能啊。”他喃喃自语，满是自责。
这时，山坳外忽传来轻微脚步声。
“什么人？”剩下几名亲卫立刻警觉，拔出武器，紧张注视着声音方向。
片刻，一个身形消瘦，眼神却异常锐利的中年人，从灌木丛中缓缓走出。
“赵先生？”一名相熟的亲卫惊呼。
来人，正是那个游走于大明与虎啸之间，身份神秘的赵伯言。
“大帅。”赵伯言目光落在慕容战天苍白如纸的脸上和他身上伤口，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微微躬身。
“是你。”慕容战天看着赵伯言，眼神戒备疑惑。
“你怎会找到这里？”
“有些事，总有人知道。”赵伯言淡淡说道，语气无波.
第1712章 孰轻孰重！
他从怀中取出一封火漆密封的信，双手呈上：“玄机真人托我转交大帅的第二封信。”
玄机真人？又是那妖道！
慕容战天心中一沉，不祥预感涌上.
他颤抖着手接过信。
信封依旧上好宣纸，火漆完好，印着玄奥道家符印。
他艰难撕开信封，抽出信纸。
信的内容，依旧言简意赅，却字字诛心。
朱玄机对慕容战天在鹰愁涧的英勇表现表示钦佩，随即话锋一转，直指虎啸帝国内忧外患，再强调完颜洪等奸佞的危害。
关键是后半部分。
朱玄机明言，大明体恤虎啸将士无辜，敬重慕容将军忠勇。
若慕容将军愿幡然醒悟，则大明可网开一面，默许他率少量残部退回虎啸边境。
大明可以考虑为其借道，允许他们通过部分大明控制区，以避开溃兵袭扰和完颜洪爪牙追杀。
前提是慕容战天必须公开宣布，与乱臣贼子完颜洪彻底决裂。
并要将完颜洪勾结大明内奸、祸乱朝纲、意图篡位等罪行，公之于众！
“他这是要我卖国求荣？”慕容战天看完信，气得浑身发抖，险些再喷口血。
朱玄机这妖道，欺人太甚！
这是要毁他一生清誉，将他钉在虎啸帝国耻辱柱上！
让他向昔日死敌摇尾乞怜？
出卖国家君主，换取苟延残喘？
“休想！”慕容战天怒吼，便要撕碎信纸。
即将动手时，他看到身边那些忠心亲卫布满伤痕的脸庞。
他们是好样的虎啸男儿，不该这样死在这异国荒山！
他们还有家人妻儿，在遥远家乡等待。
手中信纸，仿佛千钧重，让慕容战天无法下手。
慕容战天内心天人交战。
忠诚，荣誉，还是部下的生命？
孰轻孰重？
赵伯言静立一旁，未发一言。
只用那双深邃眼睛，平静注视这位绝境中的虎啸军神。
他在等待慕容战天的抉择。
这个抉择，不仅关乎慕容战天个人荣辱生死，更可能改变整个虎啸帝国命运。
风，似乎更冷了。
山坳中，只余慕容战天粗重压抑的喘息。
山坳里的风，像带着细小刀子，刮过慕容战天苍白憔悴的脸。
他紧攥着玄机真人的密信，指节泛白，仿佛要捏碎那薄薄信纸。
与手中微不足道的重量相比，他内心的煎熬与抉择，却如巍峨大山，压得他几乎窒息。
“卖国求荣，呵呵，卖国求荣。”
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更多是化不开的苦涩。
慕容战天一生最重忠义。
对虎啸的忠诚，已刻入骨髓。
为此，他可抛头颅，洒热血，九死无悔。
可如今，这坚守一生的信念，却在残酷现实前，被撞得支离破碎。
慕容战天闭上眼，脑中浮现那些鲜活面容。
玉门关下浴血奋战，最终因粮草断绝而饿死的虎啸勇士。
鹰愁涧绝望冲锋，惨死明军屠刀下的忠勇部下.
第1713章 一生英明，毁于一旦！
还有眼前这些，为保护他这废人，不惜以身犯险的亲卫。
他们难道就该这样不明不白死去，成为野心家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不，他慕容战天可以死！
但他不能眼看这些信任追随他的好兄弟，都因他的愚忠，落得如此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