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栗子大米
谭玄冷哼了一声,将地元素神珠转而抛向穹顶星图。
死毒坠入星海的刹那,整座玄月阁开始虚化,传承自无始大帝的欺天纹络挥发神异,外界雷暴声骤然远去。
“虎毒尚不食子,你想死便自己去死,别把孩子带上。”
地、水、火、风轮转,茫茫混沌气弥漫,谭玄铺开混沌道图。
他身形一闪,几乎是顷刻便来到榻前,一只手掐在姚曦雪白的玉颈之上,将之硬生生从榻上提了起来,拽入了那方圆一丈的空间之内。
“咳!咳咳……”
脖颈被掐,姚曦喘不过气,玉容之上涨红一片,她使劲拍打着谭玄的手臂,咳嗽连连:
“放手……咳!放手……”
没了玄月天阙,以她尚在仙一的修为,根本对谭玄造不成任何威胁。
“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以后再这般有恃无恐,妄图以下克上,小心‘护身符’变成你的催命符。”
谭玄口鼻贴在她侧脸之上,寒香裹着杀意贴上耳畔。
语罢。
谭玄的指尖已然勾住了她腰间悬着的一块玉坠,欺天纹络所化的暗红丝线无声缠上彼此手腕,无形之中搅乱了天机,阻绝了人世间、地狱两大杀手神朝的圣境人物推衍。
嗡……
一声颤鸣,玉坠蓦然亮堂了一下。
一条讯息俨然传递了出去!
也在此刻,谭玄松开了掐在对方脖颈之上的大手,道图神异随之解除。
“嗬……”
顿时,姚曦如同被抽了筋的蛟龙之属,一下子瘫软在红玉地面上,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喘气。
“刚刚传讯,我似乎探查到了几道逾期不久的神则讯痕?”
谭玄眯着眼睛俯下身形,幽深的眸光看得姚曦心里直发毛:
“看来,有些人是把我说的话当作耳旁风啊……”
“没有,我没有!”
好似是预感到了大难临头,姚曦螓首摇了摇,那如瀑的青丝宛若拨浪鼓一般随之晃荡,此事她必须矢口否认。
然而。
今日仿佛是其的灾厄日,谭玄早已没了耐心与其拉扯。
谭玄嗤之以鼻:
“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经常在诗璇的睡前故事中夹带私货!”
说到这里,他抬手捏住姚曦的下巴,饶有兴致的问道:
“如何?将我在女儿面前描述成一条只会在你裙下摇尾乞求的狗,很让你心情愉悦吧?”
“你……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听到这话,姚曦心头剧震,她不知为何对方连此等发生在玄月天阙之内的隐秘都一清二楚。
难道是女儿将她卖了?
但女儿向来与她更亲近,且很听她的话……
那难道是弄玉?
一道小家碧玉气质的身影在她脑海浮现。
不,不可能……
这个念头刚起便又被她否掉。
她此刻只觉如芒在背,即便有衣裳在身,也依旧感觉身体凉飕飕的,好似自己身边每时每刻,无论在哪里,都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
前番与杀手神朝有往来一事被小贼戳破,她便有所疑惑,但绞尽脑汁多日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想知道为什么是吧?”
看出对方心中所惧,谭玄淡淡一笑。
只见他将那枚奇香无比的死毒握于掌心,而后用力一碾。
姚曦杏眸一凝,不可置信的看向谭玄的那只手。
她也不笨,此刻当即意识到了什么。
沙沙……沙沙……
“你深中死毒,你的一切,我自然一清二楚。”
死毒之粉簌簌从谭玄指缝落下:
“你该不会以为,这死毒就只是一种毒素吧?”
谭玄眼神之中此刻充满了戏谑,不断说着扎心之语:
“不过也对,有这连天劫都能骗过的欺天纹络存在,搅乱你的探知,你又怎会知晓,它真正的功用?”
言语如刀,狠狠地扎进了姚曦心窝,她脸色煞白,彻底生无可恋。
这种一直以来,她苦心孤诣谋划、所竭尽全力想要隐瞒的一切,尽皆为身前小贼所知的天塌之感,他人根本无法体会。
原来,小丑,一直是她自己?
……
第234章 心事
“现在知道自己有多可笑了么?!”
谭玄的声线突然间的拔高,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玄月阁神女娇躯一颤。
但其此刻却反倒仰起高傲的天鹅颈,杏眸目光与谭玄直视在一起。
“娘亲,好黑啊,我怎么看不见了,娘亲……你在哪啊,爹爹……你在吗?诗璇听不见了……”
这时,不远处的香榻之上,小家伙彻底醒了。
“只要你以后老实本分一点,我马上让弄玉将孩子带走,这几日你阴奉阳违意图联合外人针对我之事便姑且算翻篇了,我可容你戴罪立功。”
谭玄面如古井。
闻言,姚曦丹唇细嚅,仿佛要说些什么,可最后皆化作一道叹息。
对此,谭玄眉梢微挑,他有些不满意。
但也知道让这等此先只因识海本源操持于他手,才跟他虚与委蛇的天之骄女彻底归心,可能性实在不大。
哗……
思及至此,他反手打出一道神则符讯。
片刻后,宛若小家碧玉、我见犹怜的原玄元阁婢女·弄玉,迈着细碎的小步,姗姗而来。
嘎吱……
在谭玄的威势镇压下,玄月阁神女根本不敢阻拦,只能任由玄晶门被弄玉推开。
“奴婢拜见道主大人,见过神女殿下。”
弄玉两只小手交叠在额前,施施然躬身下拜行礼。
“是弄玉姐姐吗?娘亲和爹爹在哪儿?你知道吗……”
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封视听、乃至五感,降生在这个世界不过一载之时,便经历了大成圣体神祇念意图夺舍的危险经历,谭诗璇虽然年幼,然其内心不可谓不强大。
只是短暂的不安,便从熟悉的怀抱姿势等细节辨识出了来人是近来一直照顾她起居的女侍弄玉。
“弄玉姐姐,到底发生什么了?能不能替我解开封禁?我现在连自己说话都听不见……”
在奶声奶气的童音之中,弄玉不语,只是一味遵从谭玄之令,将小主带离了玄月阁,去往了小囡囡的居所。
嘎吱……
在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消失在玄月阁内的刹那,姚曦眉心菱形印记泛起皎洁的神辉,神念激荡,操控着玄晶门仿佛急不可耐般重重合上!
……
……
三日一晃而过。
琉璃灯影在鲛绡帷幕间浮沉,将妙欲阁所在的长廊染成蜜色。
添为此阁执事的宸汐踏过九曲连廊时,檐角垂落的铜铃正被夜风拨响。
在那层层叠叠的悦耳叮咚声里,数十名来自妙欲庵的雪肤赤足清倌人,正踮着脚尖旋过金丝梧桐木雕花屏风,她们细腰间银链缠着半褪的烟霞纱,在龙涎香雾里搅出甜腻的涟漪。
这些清倌人是那日觉有情与谭玄大战落幕后,妙欲庵得闻春秋殿又新立了一座妙欲神女阁特意遣来的。
其中用意,值得推敲。
嗤!
嗤……嗤……
妙欲阁第七重天阙悬着三千盏青鸾衔灯,照得整座天阙金粉簌簌如落雨,美轮美奂。
无数仙洲之上的春秋殿修士视线眺望而来,只觉如坠神界仙境。
丝竹管弦之乐隔着数十上百里地,心神都能隐约被牵引入那缥缈的意境之中。
斜倚软榻的“妙欲阁”乐师拨动着蛇形琵琶,弦音裹着几许娇声歌喉透过九彩神玉构筑的阁壁。
不过,这天阙内的所有奢艳都终结在那扇颇为素雅的檀木门前,半卷湘妃竹帘后飘出淡淡的清苦药香,与阁中胭脂水粉气息相撞时竟割开一道道透明的结界道纹。
宸汐轻纱曳地,款款来到这扇门前。
咔……咔……
门被推开的刹那,里面的雪色一时间能耀得寻常人眼眶生疼。
素纱帐幔被穹顶洒下的月光浸透,被册封为妙欲阁神女短短数日的安妙依,此刻倚在白玉榻上的轮廓像宣纸洇开的墨痕。
她那此先因透支自身,而无法逆转的一头银发蜿蜒至青金石地面,发尾沾着几点梳妆台上的胭脂。
案头仿佛明志的白梅斜插在钧窑裂冰纹瓶里,花瓣不知受什么牵引,正一片片坠入未动的药碗之中。
不得不说,有的人确实天生丽质。
哪怕出身于泥潭,但当其出现在外人眼中,人们的第一印象,也永远是出淤泥而不染。
也许是人族的局限,总之以貌取人、颜值即正义等等现象,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常态。
可美丽的事物,谁又会不喜欢呢?
“殿下,你这身体才刚好一点,药要坚持喝才是啊。”
宸汐缓步而入,看了一眼药碗,轻声劝说道。
“你还是唤我师姐吧,这声殿下听着怪别扭的。”
听到动静,倚在榻上的安妙依抬起皓腕,她那只缠着的雪色丝绸的玉手渗出点点殷红血痕。
闻言,宸汐轻叹了一声,苦口婆心道:
“师姐,你如今这又是何必?待在春秋殿有什么不好的?道主那宝体以及所授的那门《宙宇参同契》,结合庵中佛、道两门之玄法后,给我们带来的好处极大……”
哗啦!
突然,窗格外爆开一串焰火,映得安妙依睫羽下的青影愈发浓重。
那些在露台上翩翩起舞,引来众多老资历春秋殿弟子观赏的阁中清倌人,惹得一位长老掷出不少异种源洒向半空炸成七彩星雨。
星雨的诞生,令天阙外灵气格外浓稠。
宸汐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一部分过去,她手指触到榻边堆叠的青衫,织金松柏之上仿佛还残留淡淡的余温。
这是前日谭玄驾临此处留下的衣物。
“看来师妹今天来看我,又是充当一介说客?”
安妙依忽然轻笑了一下,苍白的玉容上展颜之际,依旧令屋内所有灯盏的光亮为之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