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片苏叶
在留了一些轻功高明之士传递消息后,柴家大院中奔出大队人马,也朝着渭水去了。
……
长安之北,高陵城。
这是连接都城与北方广大地区的咽喉锁钥。
无星无月,层层浓云的夜空下,高陵城墙之上,正有一名高大巍峨的男人负手而立。
“师尊,您.!”
淳于薇与拓跋玉异口同声,又戛然而止。
毕玄一伸手,滚滚气劲压得他们半点话音都发不出来。
武尊收了气劲,转头看向他们:“你们在担心什么?”
淳于薇与拓跋玉欲言又止。
他们感受到师尊身上,迸发出强悍异常、近乎燃烧的战意。
可以说是他们生平仅见。
战意从何而来,再清楚也不过。
面对那样的对手,武道意志不够强的人,恐怕连出手的胆量都没有。
而武尊的武道意志,放眼天下也是首屈一指。
当年面对巅峰曲傲,直接将对方的意志打崩,从此一蹶不振。
毕玄伸出一只手,登时灼浪扑面。
拓跋玉这才发现,师父桎梏多年的炎阳大法,竟有增进!
“这这是?!”
他吃惊之色让毕玄很满意:“得益于那奇妙空间,战神浮雕让我感受到前路之漫长,可其内的地火之气,又点燃了我的武学。”
“这一次,我可不是跃马桥时的毕玄。”
话罢,又深拧眉头,看向大草原方向:
“颉利一直受我庇护,我亦得到整个草原的虔敬。且此战关乎漠北格局命运,我若退缩,岂不是让天下人嘲笑?”
毕玄沉着一张脸,露出他称雄草原的霸气,带着严厉审视之色问道:
“你们觉得我会输?”
“不,”拓跋玉咬着牙,“师尊纵横草原从无敌手,是最雄壮的神鹰,世人皆知没有人能把您从马背击下!”
“您定会赢下这场对决!”
听了他的话,武尊哈哈大笑,笑声传播出去,高陵城楼附近的灯火全都被震灭。
这一晚,武尊没有阖眼。
他一直在打坐运功,将自己的精气神调整至巅峰。
第二日,依旧如此。
到了第二日晚间,他忽然大吃大喝,展现惊人饭量,喝了一缸陈年老酒。
接着就在城门口倒塌的军旗旁,伏地而睡。
武尊睡得非常香,呼声震天。
拓跋玉与淳于薇一直守在他身侧。
天明时分。
唤醒武尊的不是两个徒弟,也不是鸡鸣,而是头顶通灵鹞鹰的叫声。
毕玄睁开眼时,瞳孔像是两团火球。
从灼烧蒸腾状,慢慢压缩至一点,使他双目锋锐得吓人,只需一个眼神,就散发着叫人望而生畏的霸气。
这份气度,乃是他作为草原之神酝酿了数十载的结果。
大战之前将其点燃,进入了此生最巅峰的作战状态!
“走!”
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他听到极远处的马蹄声,于是迈开大步而行。
最终在颉利突利两位可汗的隆重迎接下,走入大军牙帐之中。
渤海王拜紫亭、靺鞨八部首领,契丹大酋阿保甲、摩会,铁勒王阿耶偌德齐来拜见。
梁师都李轨等九州叛贼,也俯身相迎。
毕玄的到来,让大军气势提高了数成。
“对方集结了多少人?”
“前方探得消息,唐军不及十五万人。”
“好!”诸多振奋的声音齐响。
颉利可汗放开嗓子:“此战兵力是三十万对十五万,优势在我!”
“成倍的兵力差距,这一次非逼得他们妥协,否则就打入长安城内。”
草原大军并没有因毕玄的到来而止步,简短修整商议后,再度拔营,直往渭水渡口。
……
初夏,本应是长安城郊绿意最浓时。
天幕低垂,铅灰色的云层如铁甲般密密匝匝地压下来,将天光吞噬殆尽。
空气中弥漫着土腥与河水的湿气,还有一种更沉重的东西,那便是此刻的肃杀气氛。
“咚咚咚~!”
大地震响!
突厥铁骑踏起尘埃,混合着兵戈寒意,闯入眼眶。
渭水北岸,黑压压的骑兵阵列如一片骤然降临的移动丛林,长矛的锋刃在昏晦的天光下泛着幽冷微光。
战马的响鼻声、铁蹄不安刨地的闷响、皮甲摩擦的窸窣,汇聚成一种低沉而持续的嗡鸣,压过了渭水奔流声。
目力强的江湖人在这叫人毛骨悚然的军阵前,朝草原大军核心处打量。
一面狼头大纛立于阵中,旗下,颉利可汗立马横刀,目光如鹰隼般穿过河面,直刺远处那座巍峨都城。
接着,颉利又看向渭水南岸。
只见旗帜鼓荡,玄甲如云。
周唐军阵肃穆无声,紧握刀槊的士兵皆显露杀意。
与草原阵前不同的是,大唐帅旗摆在最前沿。
一道白影,骑乘一匹白马,在看到草原大军到来之后,驭马来到渡口边沿。
这小小动作,便把所有人的目光尽数引来。
颉利的队伍平铺于关中平原,密密麻麻的全是战马军旗。
此时弓弦绷紧,朝战阵靠近,那是何等胆大!
周奕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波动,唯有一双眼睛,审视着对岸难以数清的敌人。
“他会怎么做?”
靠下游一株高柳上,阴后望着两边战阵:“会直接杀进去吗?”
“没必要冒险,”邪王说到一半,笑了笑将自己的话否定了,“他的想法很难猜,也许打不起来,因为颉利求和的欲望更强。”
不远处,高丽郡的荣留王与弈剑大师同样在旁观。
荣留王问出差不多的问题。
弈剑大师却不必回应了。
因在颉利之前,正有一人打马而出,大军分开让出一条道路。
他一眼认出了那人。
武尊,毕玄。
渭水奔流,浊浪滔滔。
两岸肃杀之气冲塞天地,突厥狼旗猎猎,中原大纛昂扬。
随着两道身影逐渐靠近,千军万马像是忽然屏息。
水面自发凹陷,形成一道无形涡旋。这时他们隔水对峙,气机交锋所造成!
武尊身躯伟岸如大漠孤山,越是靠近河畔,周身异象愈发明显。
丈内空间扭曲,空气因极致的高温而氤氲晃动,下方的河水不断发出“嗤嗤”声响,腾起缕缕白汽。
炎阳奇功已催至巅峰,他便似一轮落入人间的骄阳,光焰万丈,睥睨苍生!
“天师。”
毕玄举目望来,声音传遍四下:“中土与漠北还可和平相处吗?”
“可以。”
周奕的话传得更远,上下游的人全能听到:
“将漠北归入九州,从此再无汗廷,也无靺鞨、铁勒契丹等部,天下为一国。”
南岸数十万人听罢,既震惊又兴奋,发出了欢呼声。
北岸的草原人,一个个变了脸色。
各部首领这才明白颉利口中的“新君野心”为何物。
毕玄轻笑一声,忽然战意迸发:“中土与草原法则不同,这是不可能的。”
周奕平静讲述:“我并非征求你的同意。”
与武尊的体型相比,他自然算不上魁梧。
但那匀称的身体中,所蕴含的伟力是可怕的,这一句简单话语,彻底打碎了颉利等人的幻想。
武尊还未行动,周奕已翻身下了白马。
镇寇大将军尤宏达抢步上前,将白马牵走。
“金狼军屡次犯边,杀我朝平民无数,今日,我将结束这一局面。”
远方传来一声怒吼。
颉利称霸草原,并未被周奕的气势吓倒:“口出狂言!”
“有草就有马,有大片草场就会孕育马群,马吃草,人吃肉,北地牧马南下历来如此,你如何能改变?”
周奕直视颉利:
“你们这群人便是草原上的害虫,害虫一死,草更茂盛,牛羊更肥。只不过害虫已没机会看到,今日你们的血,将在关中平原流尽。”
突厥牙帐中的那帮人,有一个算一个。
见周奕表明态度,哪怕被大军重重保护,心中也无比忐忑。
便是南岸众人,也没料到能听见这么果决的话语。
下一刻,众人呼吸一窒。
因为岸边的白影动了,似乎要朝对面大军走去!!
武道高手没法应对摆开的军阵,这几乎是江湖上的共识,就算你是天下第一,肉体凡胎也不可能穿过枪戟丛林。
能杀一百,杀一千,难道还能杀一万、十万?
更别说,对岸的草原大军,可是有三十万人马!
天师要做什么!?
众人惊悚,虚行之与陈老谋心下焦急,却不好开口。
在场之人,唯有尉迟敬德觉得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