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片苏叶
周奕又在偃师待了两天。
九头虫被斩第四日。
皇甫无逸、赵从文、杨公卿,宋蒙秋四人领军从洛阳来到偃师。
一来防备虎牢之军偷袭,二来做好扣关准备。
周奕安排好一切后,返回洛阳。
连续的大战非但没有把江湖人吓走,反倒引得更多人前来。
荣府寿宴时,那些人心怀鬼胎,经常窝在客栈中不露面。
眼下入城的江湖人,却没那么多算计。
他们来看热闹,自然东奔西走。
以至于天津桥两岸到处都是人,半点也看不出这是兵乱大战之后的样子。
入城的江湖人没想到,他们本意是来打听那两场大战的。
却碰巧凑上一个天大热闹。
天津桥东侧,一家挂着“蕲州团黄”的茶楼内喧闹声骤起。
“邪王阴后将在三日后前往净念禅院一观和氏璧,这是真的吗?!”
一名来自北海派的大汉操着大嗓门喊道。
“怎么不真,连洛阳帮的长老都在讨论!”
“算下来,那时间距讲筵会还有八日,净念禅院岂会拿出和氏璧?邪王阴后分明是找乱子的。”
有人笑呵呵道:
“稀罕事啊,虽说这两位是天下间有数的大高手,可武林圣地多少年没人正面闯过了,这胆量果非寻常武人可揣度。”
一些理智的江湖人道:“净念禅院高手极多,他们提前准备,便是邪王阴后也无法得手吧。”
茶楼中,东都本地人笑道:
“佛门中人与天师较劲,他老人家一去,这讲筵会多半没机会开了。”
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大:“我要是了空禅尊,这时已把和氏璧双手送上,否则晚节不保。”
有人认为他说得夸张,却有很多人附和。
知晓内情的人点评道:
“天师已拿下偃师,正与李密在虎牢关一带布兵,随时可能大战,多半不会牵扯到净念禅院的争斗中。”
一提到李密,茶楼外忽然有人大喊:
“快去定鼎门!听说有人作《讨瓦岗寨李密檄文》!”
“大惊小怪,一篇檄文有什么大不了的,是何人所作?”
“祖君彦,祖君彦啊!”
一听这个名号,茶楼中人立刻来了兴趣。
祖君彦是李密的手下,还曾去荣府参加寿宴,据传天师叫他作此檄文,祖君彦直言难办。
难办?这还不是办了?
那些知晓寿宴经过的江湖人哈哈大笑,直去定鼎门。
近午时,定鼎门城楼下扎堆都是人。
“周公子,檄文我已写好,换一个人去念成吗?”
一身文士打扮,鼻青脸肿的祖君彦狼狈已极,他盯着面前的妖异俏公子,双目充满恐惧。
这位‘周公子’冷冷一笑,扇子挽出剑花,朝城楼一指。
“午时已到,我在下边听着,你声音但凡小点,下场自己想象。”
祖君彦自知碰到了狠辣人物,终究还是站上了定鼎门城楼。
密公,对不住了。
这一日,继《为李密檄洛州文》后,祖君彦再作《讨瓦岗寨李密檄文》。
一在瓦岗作,一在洛阳作。一讨洛阳,一讨瓦岗。
可谓是前后呼应,上下对照。论及记室弄笔之能,天下无人出其右者。
午时许,祖君彦当着洛阳众人之面,朗声念道:
“伪魏公李密者,豺声蜂目,本非善类.”
“窃据瓦岗之险,伪托义军之名,外饰忠顺,内藏祸心。今者天厌其恶,人怒其奸,特布檄文,数其罪戾,昭告天下,咸使闻知!”
大庭广众之下,祖君彦怒斥李密四大罪状。
“一曰背主噬恩,枭獍(jìng)成性.”
“二曰僭越称尊,悖逆天常.”
“三曰虐民暴敛,凶残逾于桀纣.”
……
距离定鼎门不远处,周奕不禁听笑了。
望着城头上的祖君彦,又听他道:
“四曰反复无常,奸诈冠于古今。他初附杨玄感,旋见其败而遁。再投瓦岗寨,即谋其主而篡。朝秦暮楚,信义全无。首鼠两端,廉耻尽丧.!”
周奕对一旁的独孤凤道:“这事若被李密知晓,能否将他从龟壳中激出来?”
“不一定,但准能将他气死。有此檄文,还是他自个的记室所书,亲口所述,定要他遗臭万年。”
周奕又问:“你在看什么?”
小凤凰唇角微微上扬,笑意初萌,朝着定鼎门方向仔细观瞧:“我在替你找人呢,唯有你的好妹妹能这般贴心.”
……
第193章 踏虚凌空临圣地
秋风甚大,周奕将身旁的小手一拉。
“回家回家,小凤,别瞧热闹了。”
独孤凤像是没听见他的话,她明眸善睐,在定鼎门看过一圈,那道身影虽在人群中,可气质掩盖不住,叫她一眼望去就移不开眸子。
独孤凤初初一见,也觉得那人矫矫不群,说不出的惊艳。
“周小天师,走,我们去那边。”
“别了,马上下雨,回家给祖母收衣服去。”
独孤凤被他不情愿的样子逗乐了,拉着他的手用力几分,将他从人群外围带入定鼎门西侧。
城楼旁的俏公子感官敏锐至极,瞬间看到二人。
于是折起纸扇,朝祖君彦一指。
“待会把他送给皇城看守。”
“是!”
周围六名太阳穴高鼓的内家高手恭声应和,俏公子步伐奇妙,周围人虽多,可须臾间就穿了出去。
一些挡路之人,在一股空间拉扯之力下不自觉地让开道路。
莲步轻移,在定鼎门西侧,入到天街深巷。
这里的江湖人大都奔出去瞧热闹,巷中反倒安静,唯有条条垂柳为风所斜,不时落下黄绿相间的叶子。
俏公子把脚步放慢,故意等身后的人。
周奕跟随独孤凤的节奏,穿过帘幕般日渐凋疏的垂柳横枝,三人已是并行在了一起。
独孤凤打量着身旁的俏公子。
凑近之下,第一眼就看到一双精灵似的灵动眸子,她扮作男装,可是肤白似雪,只消嘴角边荡漾半分笑意便妩媚至极。
常闻魔女丰姿冶丽,风华绝代,那是一点也不假。
她念头稍偏,没瞧见俏公子眼中的一丝异样。
身旁少女除去那叫人无法忽视的清丽绝伦之外,更有一股让她倍感熟悉的气质。
这奇特气质的来源,自然是
婠婠的目光掠过独孤凤,落在周奕身上。
她睫眉轻颤,对他眨了眨眼,仅一个表情,就好像对他说了好多话,让周奕生出一种慢待她的负罪之感。
但是,她仅在面对周奕时稍有软弱。
等把目光移开,顷刻便摇动手中折扇,只是轻盈动作,却带着股天魔妙韵,将独孤凤的鬓发拂动起来。
她作男装打扮,故而道:
“凤姑娘,你挨我这样近,待会你身旁这位郎君该含酸了。”
“他可不会。”
独孤凤眼含笑意,细声细语道:“他见到念念不忘的好妹妹,如饮蜜浆,哪有什么酸味。”
婠婠听罢看向周奕:“真的吗?我听说他可冷漠得很。”
周奕的脸上又凝聚了小凤凰的目光,不由侧目瞥了她们一眼:
“当然是真的。”
“这天下那么多人,数也数不过来,真正让我亲近的没有几个,你说我算是冷漠也不错。不过对于亲近之人,我的确念念不忘,一直记挂在心上。”
周奕捋下几片半黄半绿的垂柳窄叶:“这些叶子原本青翠欲滴,现在要凋零了,那是谁的错?”
独孤凤晓得他要说什么歪理,却配合着问道:“谁的错?”
婠婠也不应话,随意地望着叶子,又灼灼地望向他。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这都是秋风的错,它乱了花花叶叶的心,削减绿肥红瘦,使得它们心焦坠落,增添了无限的寂寥之感。”
“哦”
“原来都是风流惹的祸。”
二人侧目在同一方向,看到他掌心枯叶打着旋儿飞起。
周奕一个挪步,白影一闪,人已经挡在了她们中间。
“所以其祸在我,你们作罢吧,别生隙相斗,至于酸甜之味,叫我想到一种滋味独特的六果酿,酸甜都有,以后寻来给你们尝尝。”
独孤凤看到他微露认真之色,不由笑道: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见到婠姑娘,乃是为了感谢她上次在江都相助,当时我不知情,误以为是敌手,才拔剑相向。”
婠婠朝道旁的一家挂着“紫笋轩”牌匾的茶楼一指。
“那时是我唐突,今日撞见,我请凤姑娘喝一盏茶。”
转脸又轻瞄周奕一眼,抿住笑意:
“天师就在此地吧,我来东都是寻本门圣帝的,可没有天师的茶喝。”
婠婠一扇折扇,立时变成了她假扮的‘周公子’,与独孤凤一道上楼。
周奕只当没听见,跟了上去。
这紫笋轩楼上还有一个牌子,名曰“湖州顾渚紫笋茶”。
这茶来自湖州长兴顾渚山,与峡州碧涧、婺州东白茶一样,都有“贡品”的名头。
茶楼是洛阳帮开的。
周奕才一登楼,二楼的管事乍一看,怀疑自己眼花了,仔细再看他一眼,吓了一大跳。
认出身份之后,赶忙迎接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