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片苏叶
一位爆炸头在码头边高谈阔论之后,意犹未尽:“巴蜀一战后,大都督也许会顺着三峡而下,不知何时重回江南。”
他的嗓门不算小,忽见江面上一船开拔。
甲板上,一名白衣青年投目望他一眼。
仅仅只是一道目光,那张俊逸无伦带着出尘气质的脸却深深印在爆炸头心中。
作为江湖懂帝,自然有些见识。
当下一个激灵。
他立定原地不动,等船走远才对周围小声说起什么。
霎时间,渡口处一阵沸腾。
大都督已靠近巴陵郡!
江湖商客在讨论,留在码头边打探消息的斥候也赶忙返回巴陵城禀告梁帝萧铣。
近来正有战事,对方的主公回来了。
这足以让抗周联盟的头领们再次碰面议会。
周奕对萧铣林士弘等人的反应并不关注,这几日在船上,他用侯希白留下的纸笔颜料,书信几封,又作了好几副画,再叫渡口附近的鲲帮帮众送至牧场给秀珣。
飞马牧场的骑兵只为守护山城,从不外兴。
秀珣这一次,已是把祖宗的规矩坏尽了.
顺流昼夜,不觉已近江都。
两岸市镇繁华渐显,漕船商舶往来如织。
赶在一个艳阳高照的好天,周奕得了巨鲲帮的消息,过清流、历阳而不入,叫船家泊船丹阳郡,直去建康城。
虚行之第一个迎了上来,一脸笑意地打招呼:
“主公。”
周奕朝他打量了一下,见他头发胡子齐整,面庞饱满,眼中有神,精气神良好,顿时宽心许多。
虚行之明白他的意图,脸上的肉挤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主公万请放心,我这身武艺虽不擅拼杀,处理俗务的精力却绰绰有余,在您一统天下以前,绝不会倒下。”
“听你这话,怎么有点功成身退的意思。”
周奕没给他说话机会,叮嘱道:“得空就练功,就算天下一统,你也不可累倒。”
一郡之地就有诸多琐事,更别说这么一大块地盘。
虚行之能将一切管理的井井有条,可是帮他解了大麻烦。
古来帝王在成就伟业,统一天下之后,多有兔死狗烹,可同患难,不可共富贵的例子。
一些聪明人在帮助帝王完成统一大业后,为了避免被猜忌惹祸上身,便会选择隐退自保。
周奕看了自家军师一眼。
虚行之把头一低:“是。”
他应了一声,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拍了拍,接着自家主公就走到前边去了。
虚行之一边揣摩方才听到的话,一边脚步跟上。
“你们攻下建康不久,我一路听说此地有大战,怎没见到战斗痕迹。”
虚行之在一旁解释:“那一战是在江面上打的。”
“丹阳守将陈陵想凭江而守,可惜兵力悬殊,李靖与徐世绩两位将军分路而击,陈陵大败,后来他带着残部逃入城内,丹阳里边的清江派、阳明帮等大江联势力直接打开城门。”
“陈陵见大势已去便直接投降,所以没对城内造成冲击。”
听到这里,周奕瞧见南边有一片荷塘,正值夏末,塘中翠盖亭亭,间有残红数点,白鹭独立其上。
荷塘边有步伐匆匆的人,但也有人悠闲走动。
若是在城内血战,就难见到这番景象。
还未走到大营,又有大队人马跑步迎来。
李靖和徐世绩本在整军,闻到风声后立刻放下手中的活,除他们两人之外,还带来另外一名精壮汉子。
“主公。”
李靖与徐世绩一齐拜见。
“大都督。”那精壮汉子也躬身问候。
周奕上前扶起李徐二人,虚行之在一旁介绍起那汉子:“这位便是信安侯陈陵将军。”
这陈陵本是杨广授的骠骑将军,在辽东、东莱、杨玄感谋反等大战都有参与,算是能征惯战的。
“陈将军,你看不出兵力悬殊吗,怎敢出城而战?”
陈陵叹了口气:“江都大军正在海陵清剿李子通残余,几位将军此时来攻,江都无力援手,我孤军守城,又得不到城内支持,不如放手一战。”
“能胜更好,若是败了,我算尽过职责,也按照张大将军的要求,没有影响一地百姓。”
作为一方守城大将,被人闪电般击败,多少有些抑郁。
周奕的目光扫过李靖、徐世绩,虚行之,心道你输得不冤。
别说兵力悬殊,就是把江都的兵都给你,这丹阳你也守不住。
“陈将军有什么打算?”
陈陵一听这话,立时拜道:“败军之将,哪敢提什么打算。若大都督看得上,陈某愿为一小卒。”
周奕满意一笑,将他扶了起来。
周奕心中有数,虚行之他们能将陈陵带来,说明此人可信可用。
于是,一道朝大营方向去了。
陈陵倒是有些诧异。
时不时朝前方的白衣人瞧。
这位新任的主公,与自己想象中很不一样。
入到帅帐,周奕听几人详说江南局势。
林士弘、萧铣、沈法兴三人组成抗周联盟,他们占据长江以南大片领土,联手之下有四十万兵将。
接着便是江都隋宫。
有着十多万守军拱守的宏伟之墙是难以跨越的,并且,江都城中的守军全是精锐,从海陵一战中就能看出,李子通的部众完全不是对手。
江都城内有众多擅战将领,乃是扎根在长江之北的硬骨头。
啃不下来,还要随时防范。
再往南一点,便是岭南宋阀。他们韬光养晦实力不可小觑,且还有一柄天刀。
主动往天刀头上撞,那可真是找死。
此时在江淮之间,除了江都、海陵,其余全是周奕的地盘,接着就是抗周联盟、宋阀,以及张须陀、尤宏达镇守的江都城。
小股势力在短时间内要么被灭,要么投降并入,格局已非常清晰。
周奕默默听着,他们将更细节的部署讲到了丹阳郡。
这是首次打入长江以南的郡城。
和沈法兴、林士弘,萧铣正面对上。
听他们讲完攻打抗周联盟的策略后,周奕这才开口:
“我写一封信,你们派人送去岭南,看看宋阀主怎么回复。”
虚行之眼睛一亮:“主公有把握说服宋缺吗?”
周奕心中是有不少把握的,一来他与宋缺有渊源,二来宋缺支持汉人,再加上还有独尊堡那边的关系。
他心中思忖,保守道:“我与宋阀主可以聊到一起去,也许他有出兵帮忙的可能。”
徐世绩忙道:“若宋阀主出兵,我们南北夹击,萧铣等人首尾难顾,联盟顷刻崩解。他们各自为战,实力大打折扣。”
周奕点了点头,又道:“江都那边,我也可以去书一封。”
之前还在讲述江都城情况的陈陵先吃一惊,又叹道:
“主公须知,张须陀大将军早有死志,会守江都隋宫至最后一刻,他绝不会投降。”
周奕在江都这边,反倒更有把握:
“张大将军忠心,对我们拿下江都城,不见得是坏事。”
陈陵听罢,心生震撼。
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张须陀既然忠心,怎会投降?
虚行之道:“如此一来,我们可以暂缓战事节奏。”
李靖也接上话,颇有底气:
“此刻发战事,我们在丹阳这边牵制,吸引林士弘兵力。再从蕲春历阳攻打九江,萧铣、沈法兴与林士弘只是联盟,没有合兵,行军布阵远不及我们迅速,只要部署得当,几面调动,瓦解他们也是迟早的事。”
“可这么一来,会有更多伤亡。”
“如果等得江都与宋阀支持,届时大军齐进,恐怕不少州县会开门投降,死伤降低,有利于江南安稳。”
“但此举耽搁时间,不知江都与宋阀的具体态度,也要考虑是否影响北上时机。”
“毕竟,杜将军、单将军已跨过淮水,奔着彭梁而去。”
李靖说得大有道理,所谓兵贵神速,时机延误不得。
几人都看向周奕,等他决断。
江都、宋阀到底什么态度,只有他最清楚。
周奕认真思量过后,缓缓说道:“先等这两家的消息吧,这一阶段,你们的布置也不要停。”
“借着这个空隙,我正好去东都一趟。”
几人都是聪明人,瞬间明白过来。
虚行之神色一凝:“主公是要去取和氏璧?”
这段时日,和氏璧的消息已在东都广为流传,天下各大势力都奔向东都。
和氏璧、杨公宝库,二者得一可得天下。
这样的传闻老早就有了。
周奕微微点头:“我会尽力将和氏璧拿到手。”
虚行之有些激动,语速加快道:
“和氏璧乃是国玺、帝皇权力的象征,有着受命于天的寓意。主公一旦得手,再南下破梁楚二国,以这两名伪主为祭,宣告上天,受命为帝。再借此大势,发兵向北,天下可定。”
李靖徐世绩等人听了,也都称好。
李靖道:“我们可以再派人手到彭梁一地,那时杜将军与单将军,随时可以朝东都方向支援。我们则留下来应付江南之变。”
东都那边,王世充与独孤阀分庭抗礼。
禁军十二卫,全在独孤阀手中。
小凤凰就在东都,周奕自觉不缺人手,不过当下江淮人手充足,也就赞成了李靖的提议。
当天晚上,周奕费了好长时间才写完那封寄给宋缺的信。
至于江都的信,周奕还在酝酿。
第二日,去秦淮河瞅了瞅。
可惜战火纷飞,局势紧张,秦淮诗意也就没那么浓了。
虚行之又领着他在城内逛了一圈,叫所有的兵卒、百姓都晓得他来到建康。
周奕的作用,算是被虚军师给发挥到最大化。
武道大宗师降临,单这一点,就要让抗周联盟紧张了。沈法兴等人恐怕要在住宅附近埋下重兵,好一通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