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片苏叶
二人都读不出别的信息,只晓得席应与人交流过武学。
再看下方那一沓纸,细读字迹,周奕眼前一亮。
“夫天地未形,混沌如卵,一炁肇分,明暗乃判”
“万象生于心,心光映大千。闭目内观,非观形骸,乃观心源一点灵明不昧之光.”
“……”
周奕立定不动,一直看到最后一页。
良久,他才移开目光。
“这便是你说的《御尽万法根源智经》?”
“对,但缺失很多,想必是席应从大明尊教手中换来的。”
“那你拿来有用吗?”
“有用。”
见他眉目舒展,少女的笑意自唇角绽开,仿佛春水初破薄冰,清冽而明澈:
“那就好,总算没白跑一趟。”
周奕笑望着她:“这次多亏你,我可不知有这么一处地方。”
“不用谢,”石青璇眉眼弯弯,柔声笑道:“你继续欠着吧。”
周奕提议道:“我教你练功,怎么样?”
没等她拒绝,周奕多说了一句:“功力够高,便能永保青春。”
石青璇听罢,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没接这茬,似乎并不在意他说的话。
周奕也没办法,与她在罗汉堂又逛了一圈之后便离开了。
大石寺这边交给范帮主他们负责。
周奕先一步返回川帮总舵,在自己的住处打坐调息。
这一战斩杀席应,并未叫他生出骄狂之气,反倒多了一份谨慎。
在开打之前,没能想到席应有这份战力。
他连续打坐三日,极守静功。
然而,外界却已是沸沸扬扬。
天师斩天君的消息遍传巴蜀,二人的战斗场景,更是被在场的江湖人生动描绘。
许多没到场的人,起初还有些不信。
因为天君塔上的战斗,已是超乎认知。
但是现场观战之人实在太多,这么多人亲眼所见,众口相传,不信也不行了。
在一些江湖名宿的分析下,人们才逐渐明白这一战的恐怖。
眉山郡绥山派掌门人龚平当时就在场,他道出一个惊人消息:
“魔门天君能将真气凝成身外之神,每一击都触发精神风暴,威能通天彻地,已是天人合一的武道大宗师。”
“但是,他遇到了天师,成了第一个在单人战斗中被斩杀的武道大宗师。”
短短两句话,直接将巴蜀武林引爆,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可。
于是,这条消息正以惊人的速度朝外扩散。
这一次,已不是压得年轻一代出不了头,而是让老一辈顶级人物惊悚。
一些比较严谨的江湖名宿因此事前去独尊堡,拜会武林判官。
大家都晓得,解晖与天师的关系没那么好。
并且,解晖是曾经的巴蜀第一人,眼力远超龚平。
没过多久,巴蜀江湖名宿从独尊堡中带出了解晖的话。
解晖说:
“江湖格局已然大变,三大宗师这种论调已是过去式,当世最粗略的说法也该是四大宗师,道门天师该与宁散人、武尊、奕剑大师放在一起讨论。”
解晖又对江湖名宿颇为严厉地说:
“如果继续用老眼光看待如今的江湖、如今的天下,便是坐井观天,早晚被新时代抛弃。”
作为曾经的巴蜀第一人,他本身就是落后挨打的例子。
现身说法,由不得你不信。
而且众所周知,他与道门天师有着不小恩怨。
所以,这位武林判官不仅不会漏判,还能保证评判的绝对公正漂亮。
自巴蜀武林名宿从独尊堡中带出“四大宗师”的消息后,叫本就热闹的江湖更加喧哗。
别说一路上的旅者商客,就连从剑门关山道上爬过去的蚂蚁都要议论一番。
毕竟,三大宗师的名头都响彻多少年了。
首次有一人在功力、武学境界、技战造诣、战绩等全方面融入其中,并称四大宗师。
这将是一次传遍九州的巨大声望。
也有江湖人问:“为何天刀不能排进去并称五大宗师?”
江湖老人会笑着回答:“天刀虽强,但他怀有杀意却没杀掉魔门天君,战绩上逊色道门天师。”
当这波巨大声望如海上大浪般朝九州推进时,周奕已离开川帮,返回凤凰山。
连日阴雨过后,迎来了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
幽林小筑内满目葱茏,山野石国,高花秀木,处处生机盎然。
阳光一好,暑气便盛。
周奕首次随石青璇来到小谷之后,行过两三百步,看到溪水源头有一水潭,上方两侧石壁,虽然陡峭但只五丈高,算不上险。
一条白浪如瀑沿着石壁注入潭水,再流去下游。
上方多有枫树,遮挡烈日。
几只灰雀跃来跳去,一块岩石滑落,池塘扑通一声响,它们惊鸣一声飞走老远。
石青璇漫不经意地脱去鞋子,露出晶莹如玉的一对纤足,自由写意地放入冰凉的潭水,水面晃动,让里边的倒影模糊了。
“你打算何时离开成都?”
周奕本坐在对岸石壁上,听她开口,一跃之下来到她身旁,随意坐了下来。
“就这两天吧。”
“《智经》呢?不继续练吗?”
“那是大明尊教的镇教宝典,且不完整,练不了那么快。这里好安静,我也很喜欢,若我无有挂碍,肯定多待一段时间。可惜,我要赶去江淮。”
石青璇微微点头:“我听采琪说,这次不仅是巴蜀,连汉中也会靠向你,是该与你家军师好好说说。”
“汉中属于意外之喜,不过这次去江淮,一来是我久不在那边,二来要安排一些事,倒与汉中无关。”
石青璇笑了:“你也担心旁人说你是甩手掌柜?”
“哪有。”
周奕朝潭边一棵水竹上聚气一弹,打落好多竹叶下来:“我在巴蜀打来打去,可一点没闲着,有的地方用得上我,有的地方我却不必去。”
他抬手一捞,抓来几片竹叶。
“你也会吹曲?”
“当然。”
少女不由凝神,目光专注,看他将竹叶放在口中。
只是
那吹出来的声音,咿咿呀呀,连好听都欠奉,更别说是“曲”。
石青璇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
这时把一管竹箫拿来,樱唇轻启。
气息注入那管看似古朴的竹箫时,时间仿佛凝固了。周遭虫鸣鸟唱、山风林涛,都仿佛瞬间屏息敛声。
天地间只余下那一缕箫音悄然流淌。
初时,箫声如月下幽谷里悄然滑落的一滴清露,轻轻滴落在听者的心湖之上。
那音色空灵得不染一丝尘埃,仿佛是由月光凝成的涓涓细流。
周奕正聆听间,忽觉箫声低回婉转,如泣如诉。
像是情人耳畔的絮语,带着化不开的缠绵与思念,每一个转折都牵动着心弦。
那并非刻意的哀伤,而是生命深处对美好易逝、对世事无常的天然感悟,经由箫声自然流淌出来
周奕对音律并不精通,但不妨碍他耳朵很灵。
石青璇一曲吹罢,见他略带伤感,不禁问道:“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这箫曲不好?”
“不是,而是太好了。”
周奕实话实说:“我在想,等我离开这小谷,又想听这天上之曲该怎么办?”
“要不,你随我一起出巴蜀,我带你去江淮瞧瞧?”
石青璇抿嘴一笑,把手中的箫来回摇了摇:“你想听,就回巴蜀找我好了。不过,不可再用小孩的画敷衍了事。”
话罢,她又拿起竹箫,再奏一曲江都宫月。
与范采琪家中所听,全然不同。
周奕听着这臻至化境的箫声,才明白她为何能以此艺名闻天下。
想到在临江宫听到的曲子,不由枕卧石壁,多生感慨。
“老杨啊老杨,听曲你也不及吾。”
听到什么“老杨”,便知他在调侃杨广了。
这一曲过后,石青璇就将竹箫收了起来。
但周奕脑海中,依然是余韵不绝。
忽然,又听她道:
“上次听你说了十里狂的事,你在江湖上奔波,可有其他印象深刻的事。”
她像是用曲子来换他的故事。
周奕随口就说了个人马合一,马车之神的趣事。
讲完之后,又颇为感慨道:
“这些年下来,其实还有一些叫我最难忘的事,其中就有发生在巴蜀的某处。”
石青璇好奇心大起:“在巴蜀哪里?”
周奕沉吟道:“在一个黑暗的地下暗河中。”
蓦然间,石青璇的眼中掠过一丝羞怯,她眼波低垂,如同受惊的蝶翼敛起。下意识咬住了下唇,贝齿轻叩着唇瓣,留下一弯浅浅的月牙印记。
接着便听“哗啦”一声。
周奕脸上传来冰凉之感,衣衫也湿了数点。
石青璇把潭水用纤足挑起,打到周奕,她自己的衣衫却湿了更多。
“青璇,你这”
她俏脸含笑,回眸道:“谁叫你拿话逗我。”
只这一个小插曲后,周奕又认真起来,与她说起自己首次对战木道人的惊险过程
……
两日后,午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