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出大唐 第285章

作者:一片苏叶

  周奕右手一动,晃出一层空间波动。

  不远处的白玉杯飞入他手中,与面前的杯子放在一起。

  倒了两杯滇国甜酒。

  商秀珣拿过酒杯,宫灯下,两人轻轻碰杯,一饮而尽。

  商秀珣不再说之前的话,只回味着甜酒的味道。

  趴在他怀中问:“这酒甜吗?”

  “当然甜。”

  她面颊烧红,无比醉人:“等你下次再来,我请你喝更甜的酒。”

  周奕认真思索:“还有更甜的酒?”

  美人场主轻嗯一声,双手将他抱住,很是不舍。

  周奕把酒杯放下,感受到她的情义,作为牧场山城的主人,她似比寻常人更缺安全感。

  念及她长辈经历,周奕声音更加温和:“休说更甜之酒,哪怕只得旧醅,我也会欣然返回。”

  商秀珣沉默一会:

  “你此次下江南,若需马匹,便投信告知。”

  周奕道:“岂不是坏你家祖训?”

  “不坏,依然是在商言商。”

  “哦?”

  商秀珣头也不抬:“非是白送,一匹马,我卖你一个铜钱。”

  周奕啧啧称奇,笑赞道:“真商业奇才也!春秋时的范蠡、子贡,秦国的吕不韦,论及做生意,他们也远不及秀珣。”

  商秀珣听罢,露出笑容。

  当晚,美人场主近子时才离开翠煌阁。

  周奕回到四楼住处,不及合眼。

  点灯伏案,直至一个多时辰后才躺回床上。

  翌日一早。

  商秀珣单人送他下山,并且牵来一匹通体雪白,没有半根杂色的宝马,号作照夜玉狮子。

  乃是牧场最上等的千里马。

  周奕准备乘船,顺江直下,就谢绝了这份好意。

  不过,另给的两葫芦酒,他却毫不犹豫地带上了。

  站在东峡城楼上,望着远处青影逐渐消失,隐在清晨雾霭之中。

  她正怀愁绪,身旁走来一位巍若松柏的老人。

  鲁妙子眺望东方,看不到那人了,转脸看了女儿一眼,忍不住说道:

  “周小子什么都好,故而很难像我一样钟情。所以,你莫要学青雅,凡事不要藏在心底。”

  商秀珣横了老头儿一眼,懒得吐槽。

  不过,一路返回内堡时,也会想起娘亲。

  自然而然,也联想到他与那些女子的江湖绯闻。

  微皱秀眉,走上翠煌阁四楼。

  一推门,她朝床上一看,忽然笑了。

  这家伙那样稳重,这次走得急,竟连被褥都没收拾,还是乱糟糟的。

  她时而也住在这,对周遭古剑字画,诸般挂饰都熟悉无比。

  正伸手去叠被子。

  忽然一怔,朝床头瞧去,那边原本挂着的一幅山水画被取了下来,变成了另外一副画作。

  定睛瞧那画.

  画中背景是内堡旁的膳楼,正有一个绝美女子在膳楼小院手执蒲扇,面带笑意地望着一个火炉,上面煨着肉,地上乱糟糟的,散落几个香菇,酒壶歪倒在旁。

  正是她煨甜酒鸡时的画面,不过与真实不符,可见他只是猜到,没有瞧见,只凭想象作画。

  虽与现实场景不符,却让她大感温馨。

  似乎自己什么都不用说,他也能明白心意。

  还能以这样的方式,让她知悉。

  梨花桌上的画笔颜料都被动过,用的还是她准备的绢帛。

  这都是之前她看画意动,才叫人购置回来的。

  再想到方才那老头儿说的话,你不懂娘亲,他却懂我。

  哪里有什么可比性.

  周奕从东峡而下,至山脚不远遇到几名等候在此的巨鲲帮众。

  从怀中摸出三封信。

  两封薄一点的是给陈老谋、杨镇的,另外一封厚实一点的则带给表妹。

  几人得了他的嘱咐,恭声而退。

  好在他的精力远超常人,少睡几个时辰没什么影响。

  戴着青竹斗笠,直往沮水码头,低调坐上一条商船。

  来往行客甚多,不到一炷香,客船顺沮水而下。

  周奕坐在船头,瞧着篙师弄帆,唱着开船的号子,声音极为洪亮。

  正在这时,有几个懂武艺的赶路客听到他的唱喝,提起轻功,飞身上船。

  付过船钱,便在周奕不远处坐下。

  所谓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周奕迎着凉爽秋风,在哗啦啦水流声中举目望远,沮水下游所在,正是江陵。

  入了江陵,顺长江东奔,直去扬子津。

  本该去老杜、李靖虚行之那边瞧瞧的。

  一念江都之事,便不打算再耽搁,等返回时不那么匆忙,再行契阔.

  ……

  鲁妙子起死回生后第七十三日。

  有大队军阵顺通济渠,从梁郡来到彭城郡,正是镇寇将军尤宏达统率的人马。

  自大隋义兵兴起,救火大将军张须陀在各地平叛,未尝一败。

  大海寺一战之后,不少白日做梦之人幻想破灭。

  大隋气数将尽!

  张大将军,败了,成了瓦岗寨与李密的垫脚石。

  镇寇将军遏制李密之势,他与秦叔宝、程咬金先破李密阴谋,又在荥阳之南振臂一呼,收罗散兵近两万,聚众四万余,把守通济渠要道,挡住瓦岗军追击,叫李密也不敢再犯。

  当下,通济渠上,正有一艘五牙战船顺流而下。

  数名魁梧将军站在楼船上,最前方那人,胡须点白,一脸方直刚正之色。

  “宏达,这次若不是你,我已葬身大海寺,还要连累众多兄弟。”

  “我常对你们说追敌太深乃兵家大忌,却犯下这样大的错误,果然是老了。”

  老将军望着河水,只觉秋风萧瑟,豪情不再。

  高大的身躯,没有往日那般笔挺。

  他身旁那眉骨处带着三道刀疤、凶威凌凌的将军道:

  “大将军言重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岂能因一败而否定所有功绩?此行便是至江都,陛下也不会怪罪。”

  这倒不是张须陀担心的。

  他叹了口气,望向北方:“李阀也要反了。”

  “骁果军不在,我们也不在,加之大海寺一败的影响,人心思变,以李阀的影响力,长安守不了多久。”

  张须陀周围,秦叔宝、程咬金、罗士信等将听罢,各都有些恍惚。

  连李阀都要反了。

  他们没应话,尤宏达却咬紧四个字:“帝在江都。”

  张须陀深看尤宏达一眼,点了点头。

  “为人臣子,食君之禄,理当尽忠。张某本该死在大海寺,如今苟延残喘,便让我在江南,为大隋再尽一份心力。”

  他一眼扫过几人:“江南局势,你们怎么看待?”

  程咬金秦叔宝一齐答道:“江淮军势力最大。”

  “不考虑武林势力,之后几大叛军便是萧铣、林士弘、沈法兴、李子通。如果岭南宋阀与李阀一般,南部之凶险不逊北方。”

  张须陀面露难色:“这江淮大都督可是个难缠人物。”

  罗士信问:“历阳也被江淮军占据,加之清流、六合、同安、庐州,以及淮河以南诸郡,想要将他们一举击溃,以我们的兵力,短时间是做不到的。”

  罗士信勇力过人,却是个忠厚耿直的性格。

  张须陀听罢摇头,提点道:“他们所占之地倒是其次,难对付的,乃是这个人。”

  罗士信忽听他长叹一口气:

  “放眼天下各路反王,唯有他正在尝试拾取大隋丢失的东西。”

  不等罗士信问,张须陀又道:

  “有些人嘴上说的好听,却把百姓当成傻子,无有实质。有些人多做少说,百姓能感受得到,自然就拥护。陛下修运河,三征高句丽,伤透了百姓的心。”

  “现如今,有一个人,正在安抚他们。”

  “来整、尉迟胜、公孙上哲连败,我并不觉得意外。因为江淮一地的百姓,并不认可他们是来平叛的。”

  “这样的对手,最难对付。”

  罗程秦三人,自然明白张须陀的话。

  张大将军看向尤宏达,又问:“宏达,你认为江南该怎么理会?”

  “江淮军应放在最后。”

  “详细说来。”

  尤宏达徐徐说道:

  “应先平定李子通、沈法兴萧铣等人,他们比江淮军好打,一旦打下,既能壮我军威,又能扩增兵力。若与江淮军相斗,反要被这些人骚扰,沦为变数。

  至于岭南宋阀,既未反叛,可劝陛下拟旨安抚。

  等余贼全灭,再对付江淮军不迟。”

  他的话有点道理,但张须陀有个疑虑。

  尤宏达又道:“将军可是担心江淮军发展过快?”

  “正是。”

  张须陀一脸严肃:“此人乃是大隋最大威胁,咱们平贼速度,可不一定能有他快。”

  罗士信、秦叔宝程咬金各都看向尤宏达。

  忽见他满脸肃穆,低声道:

  “大将军若想提前与江淮军决战,估计得不到认可。如今去到江都,入了宫廷,首先面对的便是宇文阀、独孤阀与骁果军,这三方势力的态度,都是暂求安稳,不与江淮军相争,大将军如何改变?

  若要按照大将军的心意行事,恐怕要在陛下面前斗赢这三方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