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片苏叶
再往后看:
“张须陀追杀杨玄感余孽,李密因此受伤不知所踪。
宇文成都一路抓夫入伍,故李密手下怀疑他深陷鹰扬府军,这才布局雍丘,引火太平道。
若太平道起兵接战,他们便可趁机搭救李密.”
信末又写到:
“身外之物,不足为贵。性命为重,其余勿念。”
师父,原来您老人家也没有闲着啊。
看了这信,周奕心中再无顾虑。
果然是李密的人在搞鬼。
不过这帮人可不仅是要救出李密那么简单。
周奕原本已猜了个七七八八,现在更是透亮。
怪不得岳思归早早想将李密摆做我的靠山,便是要我先做他们的刀,再被收回李密的刀鞘。
好一个密公啊!
你如此算计我,咱们这梁子可结大了。
周奕把师父的信递给两小道童看。
晏秋有些伤感地环顾道场一草一木,“师兄,什么时候走?”
“越快越好,但你们暂且不能跟着我。”
周奕想起那幅画像:“倘若有高手追至,我得先将这些人甩开。”
两娃知道不能拖后腿,虽有不舍,却乖巧点了点头。
夏姝问:“那我和晏秋随冯四哥他们一起吗?”
“也不适合,”周奕摇头,“我给你们寻了一个去处,到了那里,一边心无旁骛地读书,一边等我消息。不要落下课业。”
“是,师兄~”
两娃话罢,都泪光闪闪地瞧着他。
是夜。
夫子山下数辆马车连夜行动,偷偷将山上贵重物带走,运到最偏僻的草料场。
天色微明。
太平道场置妥道坛,只见黄旗招展,法铃高悬,似乎是准备举起大旗,布道起义!
阳堌曹府的马车停到山下,孙老管家匆匆前来拜山。
这时周奕正盘坐在天师大殿。
“周天师。”
孙老管家上前打了个招呼,又朝晏秋、夏姝两娃笑着点头。
“曹老太爷可看过信了?”周奕背对着他,话音有一丝凌厉。
孙管家欠身道:
“昨夜看过来信,老太爷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我家二郎君常在三秦,并不通晓雍丘形势,他犯了错,老太爷很伤心,却又没法责怪。希望这事不要叫老天师与周天师误会。”
周奕道:“此乃人之常情。”
孙管家道:“我曹家是商贾人家,最近的生意就在本城,最远的生意可达北海,商队正缺少护队,恁若安插人进来,可随意远近。”
他看向晏秋、夏姝,又道:
“老太爷严词叮嘱,若老天师两位高足到了曹府,必然当做自家孙辈,不会有半分怠慢。”
周奕转过身来,厉色全消,反而带着一丝微笑。
“曹老太爷的为人叫我钦佩,务必转告,太平道记住这个人情了。”
“不敢。”
老管家低头笑了笑,不敢有半分马虎。
雍丘什么情况,曹府岂能不知?
此刻只觉得眼前这年轻天师根本看不透,行事比老太爷所说还要深不可测。
欸,二郎君与之一比,各种手段可就差远了。
“师兄~!”
夏姝晏秋二娃过来拉他衣袖。
周奕揉了揉他们的脑袋,笑道:
“去吧。”
天师大殿,他一甩道袍,又静静盘坐在蒲团上,背对雍丘,面朝黄老二像。
“噹~!”
夫子山上,敲响了一记悠悠晨钟.
第21章 荥阳土窟春!
雍丘城之北,一栋檐角飞翘的小楼挨着城门不远。
傍晚,噔噔噔脚步声响起。
一名精瘦汉子进入小楼,停步在一扇半开的门前。
“报!”
精瘦汉子一字一句道:
“夫子山下现已聚集不下两千人,陆续还有人朝太平道场汇聚,道场山门从午时闭合,但不断有门人进进出出,内部应当是布置妥善了。”
“有消息传回,说太平天师今夜就要布坛举旗,自称大贤良师。”
“再探。”里间传来一道声音。
“是。”
精瘦汉子退了出去,听得吱呀一声,另外一扇门也打开了。
岳思归走出门来,一脸笑意。
他看向太平道所在的西郊方向,有些心痒道:“若不是晚间有事无法抽身,真想去夫子山瞧瞧。
那位周天师手段不少,兴许能有让一众信客膜拜的神奇现象出现呢。”
另一道男声接话:“思归总将这位周天师挂在嘴边,连我也想见识一下,这到底是怎样的神奇人物。”
一个身高六尺四寸,肩宽腰窄汉子走了出来。
他着一身素白锦袍,腰悬乌木箭囊,颔下留着疏疏几缕青须,看上去颇为英武。
岳思归吸了一口气:“我只见过此人两次,却深觉不凡。倘若拉入密公阵营,当是一大助力。”
英武汉子‘哦’了一声:“这也不必揪心。”
“凭借雍丘之地募集的义军,即便混入一众江湖豪客,也绝不是鹰扬府军的对手。
只待我们联络上密公,太平道义军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这时借咱们在太康的人手,顺势搭救,便能将这位周天师招到麾下。
那时他就不必再做大贤良师,可为密公的大贤良臣。”
“这样是再好不过了。”
岳思归思索间点头:“周天师身上的功夫就很诡异,须知那太平道还有一位老天师,此人功力高绝,又与道门第一人交好,这样的臂助不可放弃。”
“希望一切顺利,可别出什么乱子。”
英武汉子拍了拍岳思归的肩膀:“韦掌门夸思归办事谨慎,那是一点不错。”
“不过这世上只着武力终难成事,有人用刀,有人是刀,不可同一而论。就算这位周天师再神奇,他受眼界所限,势必理不清当下之局。”
“思归且宽心吧。”
他一脸欣悦,又与岳思归说起鹰扬府军的动向。
二人话题多多,聊得火热。
不知不觉间,夜幕已然拉下。
这时,一阵更急促的“咚咚咚”脚步声突然传来。
“急报,有急报!”
这位报信之人显然是从远方跑回来的,见其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发生了什么事?!”
英武汉子眉峰突起,声量陡然拔高,生怕听到于密公不利的消息。
岳思归微微屏住呼吸,盯紧报信之人。
“火!大大火!”
报信人擦了一把汗,看来是跑得太急,此时上气不接下气。
“什么大火,快说清楚!”英武汉子呵斥。
岳思归暗道不妙:“难道是夫子山?”
“是,是的.”
报信人深吸一口气说道:“夫子山燃起大火,木屋全烧了,火光照红了半边天!”
英武汉子听罢大吃一惊。
报信人喘了口气又讲道:“道场内布置的法坛也也尽数烧毁.”
“周天师呢!那位周天师呢!”
岳思归急忙问道。
报信人的脸上出现古怪之色,讲述着自己知道的信息:
“傍晚时分,太平天师给出命令,让帮工将道场中的储米搬下山,分给那些在夫子山下准备参与义军的穷苦农人.又留下两卷治病救人的丹方。”
“夜色才降,山下还在领米,忽然看到山上燃起大火,等赶到山顶,火势已不可控!
焰气冲天,只看到太平符纸漫天飞舞,有人大喊,说那是天师祈求太平,还以人间净土。”
岳思归还在问:“人呢,周天师人呢?!”
报信人咽了一口口水,“之后.人潮涌动,声音杂乱,我们眼睛看不起,耳朵也听不清。”
“据说.据说那位天师怀抱《枕中鸿宝苑秘书》漫步走入火海,不知所踪。”
“似乎还留了一段话”
“什么话?”
“叫做.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岳思归深沉了,英武汉子沉默了。
报信人没理会他们的反应,尽职尽责道出尾声:
“那些领到储米的农人们感恩戴德,三步一回头下了夫子山。
不少江湖武人打马离去,有一些壮汉在山上嚎啕呼喊天师,不久也离开了。”
少顷,英武汉子摆了摆手,报信人如释重负退了出去。
他只得到这么多消息。
因为夫子山的人太多太杂,尤其是一些脾气暴躁的肌肉莽汉在人群中挤来挤去,道场山门附近极为混乱。
“伯当,你现在又有何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