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晓木生
苏珊抬头看了一眼领主，随即便再次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爷爷，冷冷地说道：“是的，领主大人。”
奇怪了，这小姑娘和我有仇吗？保罗非常奇怪，刚才苏珊那一眼被他看到了，那是一种憎恶、嫌弃的目光，再加上开口说话的语气，任谁莫名其妙被这样对待都不会感到舒服。
“你叫苏珊是吧，对于你爷爷的遭遇我很同情，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地方吗？”
苏珊这次连头都没抬，再次冷冷地说：“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大人。只要您能够尽到领主的责任，海盗再来欺负我们的时候别再缩在城堡里就行了。”
不久前被提拔为内卫部队中队长的维克多就站在保罗的身边，听到苏珊这么怼自己的领主后一下子拔出配剑，大喝一声：“放肆！”
其他几名镇民被吓坏了，连忙跪下求情：“领主老爷，苏珊年纪太小不懂事，再加上她爷爷被打成这样，心里过于悲伤，请您息怒开恩啊！”
岂料小女孩竟然被维克多的一句“放肆”激起了脾气，一下子转过身子，拔高音调略带哭腔朝保罗喊道：
“我爷爷都被折磨成这样子了，你们怎么才来？你知道这段日子里，有多少人一生的积蓄被抢走，有多少妇女被糟蹋，有多少敢于反抗的人被杀害，你们这些贵族知道吗？”
“你们就知道躲在高高的城堡里饮酒作乐，你们关心过领民的死活吗？要不是海盗想长期霸占住这里你们会来吗？”
一通发泄之后，女孩便大哭了起来。
几个镇民也不敢求情了，瘫在地上全身上下打着摆子，唯恐领主盛怒之下牵连自己。
维克多看向伯爵，等待他的命令，只要伯爵愿意，这个女孩便死定了，平民辱骂贵族可是大罪，虽说他自己内心也非常同情她。
保罗摆摆手，命令维克多收起武器，他走到苏珊身边，伸出手想搭在女孩肩上，但是手臂伸到一半又慢慢放下了。
他说道：“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几个月前，我的父亲也死于海盗之手，就是盘踞在富兰港的鲨鱼帮所为。”言语中的沉痛之感很明显。
女孩身体微微一怔，停止了哭泣。
其他镇民倒是明白了，刚才还奇怪自家领主怎么变成一个青少年了，原来是老领主被海盗杀了。对于杀死贵族这种事情鲨鱼还没蠢到满世界去宣扬，所以富兰港的居民几乎都不知道此事。
只听得领主继续说道：“至于为什么这么晚才来收拾海盗，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我之前手里的力量太弱小了，必须积攒实力，等待时机。总之，对不起……”
一片寂静。
大堂里无论是士兵还是平民，听到这句“对不起”都惊呆了，贵族竟然给平民道歉，闻所未闻啊！
小女孩苏珊转过头来看着保罗，瞪大了圆圆的眼睛，刚才豁出去后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没想到上天给了她这么一个意外，而且……原来他的亲人也被还海盗给害了。
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男孩换上一种坚定的语气说道：“不过，你要求的‘别再缩在城堡里’，这个我发誓一定办到。”
“不仅仅是海盗，任谁都别想欺负我的人民。”
保罗在内心默默地补充道。
……
暂时关押在地下室的利奇曼冒险团成员被放了出来。
蓝发帅哥迪恩和黄发杀马特凯都是一脸庆幸，纷纷向保罗道谢。
梅鲁揉着被绳子勒得又酸又痛的手腕，心里暗暗抱怨：“那两个男的也就算了，我们两位淑女竟然也被这么粗鲁地对待，这帮北方人真野蛮。”
根据询问，这个利奇曼冒险团并非是罗尔曼王国的，而是来自南方的独立领弥赛亚，怪不得这群人看自己的眼神没有其他人那么敬畏。
南方某些商业较发达的城邦和独立领，贵族和平民之间的隔阂不像北方诸国那么大，当然这个不大也仅仅是相对而言。
他不打算为难这帮人，随意处罚他国子民，说不定会惹出外交上的麻烦，平白无故给自己树敌人可不好。
这时有士兵进来报告：“伯爵大人，鲨鱼被施罗德少校逮住了，已经押到教堂门口了。”
“哦？赶紧请老骑士进来，把俘虏也带上来。”
很快，施罗德等人押着鲨鱼等人走进了教堂。
”伯爵大人，匪首鲨鱼和他的同伙已经落网，这帮海盗果然抛下自己的同伴，妄图悄悄从海上逃走。”
老骑士一脸鄙夷，简单介绍了下战斗经过。
鲨鱼和他的小弟们被五花大绑，腿上有伤的他趴在地上哼哼着。
”就是他，大人，他就是海盗头子鲨鱼，领主大人可要杀了他，为我们做主啊！”
大厅里的镇民纷纷指认。
鲨鱼突然打起精神，高声喊道：”格莱曼大人，我知道爱德华秘密宝藏的地点，只要您不杀我，我就把地点告诉您！您父亲的死亡是我不对，只要您饶了我一条命，我就是您养的一条狗，您让我咬谁我就去咬谁！”
哼！死到临头还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且不说鲨鱼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就这么为了钱财饶了他，传出去自己还怎么在这个世界上立足。
这个宝藏也十有八九是临时胡编的，爱德华的财宝能让鲨鱼这个附庸小团伙知道？就算鲨鱼知道了，为什么他自己不去拿？还用得着在这儿与格莱曼家的军队拼命。
保罗命令道：“把这帮混蛋先关到地下室，明日我要召开公审大会。”
对于这个海盗头目的话，他是一个字儿都不想相信。
第35章 善后
一众海盗俘虏被带往地下室后，保罗发现施罗德身边还站着一个陌生人，虽然脸上胡子拉碴，身上的衣服也已经破破烂烂，但是一眼就能看出那种衣服不是普通平民能穿的起的。
他出声问道：“施罗德，这位是？”
“哦，忘记说了。他自称是南方角湾同盟福斯特家族的人，数月之前来西北海湾探险，不幸被海盗绑架了。”
年轻人立刻向前行了个贵族礼，姿势完美无缺。
“伯爵大人，想必您就是此地的领主吧。请容在下自我介绍一番，家父乃福斯特侯爵乃是角湾同盟评议会中的一员，我是他的次子奎勒·福斯特，我代表福斯特家族向您致以崇高的敬意，感谢您这次把我从海盗手里解救出来。”
听了年轻人的自我介绍，他好不容易忍住笑意回应道：“太客气了！这是我身为领主的分内之事。”
这位福斯特侯爵还真是会起名字啊，既然是角湾同盟评议会里的大人物，肯定也是从事商贸的吧，竟然给自己的儿子起名叫“亏了”，虽然明知道仅仅是发音恰好与汉语相同，可是他内心依然忍不住吐槽。
“你就是奎勒·福斯特？”在年轻人报上名号后，利奇曼冒险团的众人一下子齐齐看向他。
“正是在下。”年轻人一捋头发，颇为自恋地说，这几个家伙明显就是平民，对他们说话没必要像对刚才那位伯爵一样客气。
团长梅鲁·海默怒发冲冠：“啊——你知道不知道我们寻找你费了多大功夫。”
奎勒·福斯特一脸懵逼，满脸问号：“呃……不知你们几位？”
“啊啊啊！受不了啦，真是个任性的大少爷。你家里人两个月没收到你的音信，都快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侯爵大人委托我们冒险团来寻找你，我们跑到这儿之后才打听到你陷到海盗窝里去了，为了救你，差点把命也搭上了。”
“呃，是在下过于冲动，让家里人担心了。”
“喂喂！我刚才说的重点在最后一句啊。”
“嗯？你说了什么？”
“气死我了！我不管，当初委托时仅仅说是找人，可没说要和海盗作战。佣金一定要加倍，不，应该是原来的三倍。”
奎勒·福斯特打了个响指，闭着眼睛说道：“呵呵，小意思！我向来尊敬冒险者，福斯特家族一定会满足你们的愿望。”
那态度要多么无所谓就多么无所谓。
“你都不问问初始佣金是什么价格啊！”大厅里包括保罗在内的所有人一瞬间涌起对土豪的羡慕嫉妒恨。
……
说话间，围剿富兰港内漏网之鱼海盗的众军官陆续来到了教堂。
于是奎勒·福斯特与利奇曼冒险团众人被安排下去休息，镇民们也被遣散回家，在大厅旁边的一处房间内，营连两级军官被召集起来开会。
参谋乔伊斯负责统计了此次战斗的结果，他站起来汇报道：“诸位大人，此次战斗战果辉煌，海盗团伙鲨鱼帮被一网打尽。一共有一百二十三名海盗伏诛，包括匪首鲨鱼在内的其他人全部被俘虏，我方牺牲三十二人，五十五人不同程度负伤。”
军官们彼此交流了一下，对作战结果非常满意。
保罗问道：“那个首领绰号为‘泥鳅’的海盗团伙有消息吗？”
乔伊斯回答道：“这次战斗没碰到他们的人，根据俘虏的口供他们似乎早早的就跑回海上了。”
施罗德补充道：“在追击鲨鱼时，他们搬上船的几箱子钱币也被我们夺回，粗略估计有2000枚金币，6000枚银币和数万枚铜币。”
“喔！”众人纷纷张开口表示惊讶，没想到海盗这一职业这么有“钱途”，一个小型海盗团就劫掠了这么多的财富。
保罗更是大喜过望，有了这么多钱，他就可以干一些早就想干的事情了。
“可以用这笔钱铸造更多的大炮。”
“招募更多的士兵。”
“打造更多的火枪。”
“还要建立我们自己的海上力量。”
军官们纷纷对这笔钱的用处发表意见，连塞西尔都在不断给他打眼色，暗示自己的情报工作也需要更多的拨款。
“可是这些钱有很多是从沿海的领民中抢的，是不是应该还给他们？”
有人突然提出这么个问题。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热烈的讨论戛然而止，众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子后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伯爵大人。
靠！都看我干嘛，都在看我干嘛？我的内心当然是想还给老百姓，但是我不知道你们想不想啊，要是你们心里也想还给老百姓，当然是皆大欢喜，可要是你们心里不想换给老百姓，我说出来岂不是违了大家的意愿，你们会不会把我从窗户里扔出去。
伯爵大人的心里天人交战着。哎呀！急死人了，谁先站出来表个态啊。
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了将近一分钟，终于还是老骑士施罗德站了出来。
“以我们现在的手段，很难精确统计每家每户的损失，况且鲨鱼帮横行海上多年，有的钱还是从其他领地那儿抢来的。如果任由领民们前来认领的话，会给很多奸诈之人以浑水摸鱼的机会。比如某人明明没有被抢，可他要是一口咬定自己被海盗抢了身上仅有的一枚银币，我们该如何处理。”
众人纷纷回过神来，哎呀，老骑士说得对啊，说不定最后剩不了几个钱，甚至还要倒贴一部分进去。
塞西尔立刻说道：“对，老百姓最可恶了，既狡猾又贪婪。我负责林业的时候，最头痛的就是那些天天想着占小便宜的刁民。”
岂料年轻的伯爵听了这句话后勃然大怒，一拍桌子，怒目圆睁狠狠瞪了情报主管一眼，吓得他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虽然仍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施罗德继续说道：“所以，我建议通过其他方式对蒙受损失的领民进行补偿。比如减免一部分税款，或者为被抢的村庄修桥铺路，或者派人暗访，仅对于那些确系被抢并威胁到生计的家庭给予一定的金钱，当然是以其他名义。这都好过只凭一面之词就让人前来认领。”
“好主意啊！”
“还是施罗德大人看得远啊！”
“我附议。”
众人纷纷对施罗德的建议表示赞同。
保罗也是深以为然，见众人都同意，他一锤定音：“好！就这么定了。”
昨晚把之前发的章节通读了一遍，感觉文笔有点烂啊，还有不少错字，今天返回去尝试修补一下。
另外就是感觉叫主角的名‘保罗’比叫主角的姓‘格莱曼’貌似更顺口一点，我也会一并改过来。
第36章 以人民的名义
在收复富兰港后的第二天，保罗·格莱曼下令将镇民们召集到教堂门前的广场上，他要在这里举行一场公审大会，对海盗们进行公开的审判。
士兵们天亮不久就开始挨家挨户去通知，上午九点多钟的时候，全镇的人都聚集在了广场上。人们发现，广场上有四个绞刑架森然竖立在那里，纷纷猜测领主大人要绞死多少海盗。
二百多号鲨鱼帮的海盗俘虏被绑着跪在教堂大门的阶梯前面，镇民们看到这些最近几个月来在富兰港作威作福的恶棍，情绪高涨了起来。
如今这些海盗一个个如同丧家之犬，再也没有威胁了，人们纷纷拿出臭鱼烂虾招呼他们，个别人干脆直接投石块，好些倒霉的俘虏被砸的头破血流。
不少人试图突破警戒线，直接用拳脚招呼俘虏，但是立刻被亮出兵器的士兵逼退了。
要不是周围警戒的士兵，估计海盗们早就被愤怒的群众痛殴致死了。
“他们抢了我家的救命钱！”
“我女儿被这帮混蛋糟蹋了，呜呜……”
“光明之主在上啊，让这群魔鬼下地狱吧！”
诸如此类的诉苦声、诅咒声此起彼伏，广场上闹哄哄乱成一片。
……
保罗在二层的阳台上呆呆地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他突然出声问道：“你看到了吗？施罗德。”
身后之人立刻回答道：“是的，伯爵大人。看样子镇民们对海盗恨之入骨。”
保罗继续说道：“我突然在想，如果昨天的战斗中失败的是我，如果现在下面被绑着的俘虏是我，这些镇民会如何对待我。”
施罗德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保罗怔怔地说：“估计和这帮海盗没什么不同吧，臭鱼烂虾、石块照样会朝着我的头顶上扔过来。”
“这……怎么会呢？伯爵大人，您是他们的领主啊。”施罗德安慰道，不过话中的不自信很容易就能听出来。
保罗嗤笑一声：“是啊，这个领主的家族把他们丢给海盗不闻不问了二十多年，还恬不知耻地过来征税。”
老骑士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只好沉默以对。
“你看到昨天那几个镇民看我的眼神了吗？我看得出来，其实和后面看鲨鱼的眼神没什么不同。无非是我手中的大棒更重一些，把鲨鱼给打趴了，他们才对我多出些许表面上的敬畏。要是鲨鱼把我打趴了，对他们而言无非就是换一个领主，反正都是一样的作威作福、一样的压榨勒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