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袖乾坤
“王忠益案是陛下钦点的不良人查案,赵洵又是冯昊点出来的,也就是说赵洵是奉了圣旨,你这个时候去教训他,不是打陛下的脸吗?”
“儿子该死,儿子该死!”
吕忠吓得面如土色,狠狠扇起自己耳光。
“让他去查吧。身正不怕影子斜,咱家没什么可怕的。”
郑介又呷了一口茶,话锋一转道:“倒是钦天监那边叫人盯紧一些,陛下似乎对袁天师不甚放心。”
“儿子记下了。”
吕忠连忙道。
但是扇的巴掌仍然不敢停下来。
“行了,以后长点记性,不该说的话不要说。”
郑介顿了顿道:“真出了问题,没人保得住你。”
…
…
赵洵当然不是愣头青。
他知道自己和郑介的关系远不如和永和县主、齐王世子的近。二人之间最多算是点头之交。所以他肯定不能用查齐王府的方式去查郑介。
准确的说他需要找到一个机会。
一个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可以光明正大登门的机会。
结果这个机会还真让他找到了。
八月二十七,郑介寿辰。
这个信息是冯昊告诉赵洵的,赵洵觉得很有用。
郑介寿辰,肯定会宴请很多宾客。
以赵洵的身份单独前往肯定不太够格。
他有两种选择,一是以成国公世子的身份陪老爹赵渊前去给郑介祝寿。二是以不良人的身份陪着不良帅冯昊登门。
两种都可以。
赵洵仔细想了很久,又征求了冯昊的意见,最终还是决定以成国公世子的身份前去。
因为以不良人的身份前去祝寿,一来不太讨喜,二来目的性太强。
如今是多事之秋,满朝大佬都知道赵洵奉旨彻查王忠益案。
而赵旭去了不可能不旁敲侧击吧?
以不良人的身份太过招摇。
既然目前赵洵只是怀疑郑介是幕后黑手,没理由上来就这么搞,太伤和气。
郑介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是要面子的。
至于冯昊,他个人去否就不是赵洵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混到这个层面的大佬,抬头不见低头见,相信能够体面的处理好,不会让人觉得尴尬。
赵洵只需要做好自己。
接下来就是要准备一份寿礼了。
寿礼要合适,不能太豪奢也不能太寒酸。
太豪奢容易被御史言官指摘,弄不好惹一身骚。
毕竟勋贵阶层被视为帝国寄生虫,最容易招黑,还是谨慎点好。
太寒酸就有些不尊重人了。
内侍监好歹也是内相,与外相合称为二相。
送这样人礼物必须要有分量。
最重要的是要投其所好。
郑介也是人,是人就会有好恶。
赵洵决定就这件事咨询一下送礼达人旺财。
小胖子不仅有经商天赋,拍马屁的本领也是一绝。
有些话赵洵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但小胖子总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来。
术业有专攻,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办比较合适。
赵洵相信小胖子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
…
第51章 玉真居士
在大周朝堂,站在权力巅峰的那批人永远明白妥协是最重要的事。
与之相比,任何事都不值一提。
在权力的斗争中,不可能有人永远是赢家,也不可能有人永远站在峰顶。
这就需要妥协,需要利益交换。
而掌握这其中平衡的便是皇帝。
郑介过寿,看似只是一个寿宴,其实也是各方势力角逐的一个戏台。
左相、右相、钦天监、各位亲王、乃至浩然书院的态度都很引人关注。
他们的一举一动甚至会被放大,被解读,引申成更深层次的东西。
常年处于这种权力漩涡中的左相陈良辅早就见怪不怪了。
对他来说这只是一次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作秀而已。
戏台子搭起来了,他只要上去好好演就是了。
至于给郑介准备的寿礼,陈良辅早已命人备好。
在他看来送什么礼不重要,关键是他这个人,他的态度。
只要他陈良辅出现在郑介崇仁坊的豪奢宅邸,就表明了他的态度。
虽然陈良辅和郑介在政治上不算是同盟,但关系也还过得去。
或者说这个内侍监十分狡猾,在政治上不偏不倚,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倾向性。
如此一来,不管是哪一派的大佬都不会对他反感,都会认为他是潜在的可以争取的盟友。
长此以往,郑介就能够在长安城这池浑水中活的潇洒自在,能够立于不败之地。
当然了,郑介是绝对忠于天子的。天子是他最大的靠山,只要天子的态度不变,他这个内侍监的位置就能够稳稳的坐住。
是以陈良辅并没有真的想过彻底将郑介争取到自己的阵营来。
他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退一万步讲,即便郑介真的同意和陈良辅结盟,就一定是好事吗?
当今天子精通权术,若是让他知道内相和外相勾结在一起,沆瀣一气,天子还坐得住吗?
届时不是郑介倒霉就是陈良辅吃瘪。
权力的微妙之处就是在于博弈和平衡,一旦平衡被打破,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可预料了。
“老爷,马车已经备好了。”
管家见陈良辅梳洗完毕,十分小心的在一旁沉声提醒道。
“知道了。”
陈良辅不着任何感情的应了一声,随即又走到铜镜前擦了擦粉,这才心满意足的出了屋朝府宅大门而去。
他确实老了,若是放在几十年前根本不需要擦粉,但现在若不擦粉完全无法掩盖脸上如同沟壑般的皱纹。
陈良辅在亲信簇拥下来到府门外,直朝马车而去。
这是一辆豪华无比的马车,整个车厢能够坐下近十人,陈良辅可以在上面吃饭睡觉甚至如厕,哪怕是同时和几个美姬调笑欢好也不成问题。
只是陈良辅禁欲多年,早已不近女色。所以这马车仅仅是他一个人坐的。
马车内熏着香。
陈良辅一坐进马车就闭目养神。
他要去的地方是终南山,要出城,距离颇远,所以小憩一会也未尝不可。
到了他这个年纪,很看重养生。
只有活的更久才能更长久的掌握权力。
马车很快就疾驰在长安城的街道上,摇晃间陈良辅有些恍惚,回忆起刚刚来到长安城的景象。
那时他不过是个刚刚中进士的年轻人,站在一眼望不到边的朱雀大街上看着远处的连绵宫殿,心中发誓一定要在朝堂上有所作为。
如今他确实做到了,可他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年轻人,如今的他顾虑的东西太多,害怕失去的东西太多。
年轻真好啊。
若是老天爷给他一次机会,要用他今日获得的一切来换他回到年轻的时候,陈良辅会换吗?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即便他愿意,他的家人们也不会愿意,他的门生们更不会愿意,他的政治盟友们更不会愿意。
回不去了。
有些事情一旦迈出那一步,就回不去了。
...
...
终南山脉是秦岭的一支余脉。
因为距离长安城很近,历来被读书人视为通往长安走向仕途的一块跳板。
凡是科举不如意的读书人,都愿意一头扎进终南山,以隐士自居。
时间久了,总会有些名气。
朝中的贵人前来终南山拜佛,亦或是问道,他们便有了机会结交。
若是得到大佬们的赏识,一步登天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又有终南捷径之称。
当然,陈良辅这次来终南山不是为了寻觅良士,而是为了见一个人。
一个女人。
由于这些年来终南山的贵人实在太多,所以上山的道路也修建的很好。
哪怕是陈良辅这样上了年纪的人,踩在整齐的石阶上也不会觉得费力。
都说上山难,下山更难。
所以有的人一旦上了山就不愿意再下山。
长安城的权贵们有在终南山修建别院的习惯。
夏日里他们常常会坐马车进到终南山避暑。
不过现在已是秋日,进山的人越来越少。
除了一些虔诚的香客信徒,几乎见不到什么零散的人。
陈良辅却没有任何的犹豫。他拾阶而上,每一步都迈出的很稳。
不知踏出多少步,踩过多少阶,他停在了一处干净整洁的别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