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梓钧
紧接着,在大明朝廷的支持下,平清盛拥立显仁(崇德天皇)为日本国王。并废除这位国王的院政,自己设立大将军幕府统治全国。
至于百病缠身的体仁(近卫天皇),直接被废除。
暂时不立世子(日本太子),平清盛把一个妹妹嫁给国王,希望能生下子嗣继承国王之位。
把这一系列操作搞完,平清盛算是彻底掌控朝堂,敢跳出来的公卿全被他清算。
接着又以幕府大将军的名义,派遣亲信担任各郡国的长官,至少表面上控制了日本地方权力。
直至此时,平清盛才让日本国王宣布,为了感谢大明挽救日本社稷,把整个日本西海道(九州及周边岛屿)献给大明皇帝。
是的,此乃日本国王献土,而非幕府大将军割地!
消息一出,舆论哗然。
但大明军队驻扎在平安京,根本无人敢起兵上洛清君侧。有几个公卿愤懑作诗表达不满,很快就被平清盛罗织罪名给处死。
徐良佑继续留在平安京,派麾下五百军士,前往福冈保护即将赴任的瀛州官吏。
福冈那边的筑前国守代,还没等大明将士过去,就搜刮财货直接跑路了——他本来就属于代理流官,在筑前国没有多少实权,赶紧跑回平安京享福很正常。
仲夏时节,瀛州知州晁若谷抵达福冈,在军队的保护下进入州城。
次日,本地豪强原田中茂获得召见。
“臣……小民拜见太守!”原田中茂不知该怎样自称。
晁若谷态度和蔼,微笑道:“不必多礼,且坐下说话。”
听到翻译,原田中茂连忙道谢。
晁若谷问道:“君可会讲汉话?”
原田中茂说:“小民原在筑前国官厅任职,博多港常有明国商人来往,甚至有一些明国的浙江、山东商人开设店铺常驻。因此小民能听懂些许大明官话,但只能听,不太会讲。”
“大明官话还是该学的。”晁若谷说。
原田中茂当即表态:“小民一定努力学习。”
晁若谷又问:“听大明商贾说,你二十年前才改姓原田?”
原田中茂说道:“正是。我家原为大藏氏嫡流,先祖担任征西将军时,搬到筑前国这边定居。”
晁若谷掏出一本《日本书记》:“我对日本不甚了解,赴任途中读完了《日本书记》。却没想到,日本竟也有很多汉人后裔,大藏氏便是其中的一支。”
原田氏属于大藏氏嫡流,一直都是有族谱的,到了21世纪都还在祭祀刘氏先祖。
原田中茂说:“我家的先祖,是汉献帝玄孙阿知公,汉末三国时期携两千人东渡日本。先是改姓坂上,后来改姓大藏。我这一支,在二十年前改姓原田。”
晁若谷猛地笑容消失,板着脸问:“既是刘氏后裔,为何冠以夷姓?”
原田中茂一怔,慌忙解释:“是天……日本国王赐姓,实在不敢违抗。”晁若谷说:“现在这里已不是日本西海道,而是大明的瀛州。难道你还要一直使用夷姓吗?”
原田中茂说道:“不敢。原田一族,会立即改为祖先姓氏。从今以后,小民不再是原田中茂,而是叫做刘中茂!”
日本的大藏一族,始祖非常明确,即汉献帝的玄孙刘阿知。
除了大藏氏,还有几十个姓氏,也是刘阿知的后代,多为立功之后被日本天皇赐姓。
他们是西晋太康十年迁过来的,刘阿知带着儿子、舅父、族人、奴仆两千多人,到了日本直接被任命为朝臣。
并且,刘阿知、刘都贺父子,还作为日本使者,跑去跟孙吴进行外交活动——这个估计年份记载有误。
晁若谷又恢复了笑容,重新变得和蔼可亲:“既是中华后裔,自然应当重用。朝廷拟把筑前国改为福冈县,你来做首任福冈县令如何?”
原田……不对,是刘中茂嘴巴大张,仿佛在路上捡到五百万彩票大奖。
回过神来之后,刘中茂立即跑去下跪:“多谢太守赏识,小臣一定忠于大明!”
这种县令,是土县令,并非真正的品官,放在大明顶多算一等吏。
原田氏改回刘姓,并且被任命为县令的消息传出,整个瀛州突然就冒出无数的华夏后裔。
一个个拿着新鲜出炉的族谱,以最快速度赶去博多港,并在港口购买大明服饰穿上,希望自己的新身份可以获得知州认同。
中途甚至爆发多次争斗,同一个地方的豪强,互相杀戮或迟滞竞争对手,以保证自己更先见到知州。
他们也没怎么读过中国史书,甚至对《日本书记》都不熟,族谱编造得简直漏洞百出。
瀛州,福冈县,博多城。
“你们菊池氏,好像是藤原氏后裔吧?”刘中茂嘲笑道。
他从原田改为刘姓,也就一个月时间,却已自视为华夏苗裔,把其他豪强看作是倭奴蛮夷。
那些小姓跑来碰瓷也就罢了,菊池氏一百多年前才从藤原家分出来的啊!
天皇的近亲血脉后裔,居然说自己祖上是从中国迁来的。
谁他妈信啊?
瀛州知州晁若谷信了,并且指出其族谱的漏洞:“按照你这族谱的年份来算,是五百四十二年前迁来日本的。当时并非唐朝,而是隋朝。须得再改改。”
这个已经改名为李义信,并自称李唐后裔的菊池家主,连忙解释说:“数百年远离故土,多半是家谱在传抄时出现错误。”
晁若谷点头微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李义信换上一副痛哭流涕的表情,使劲挤出几滴眼泪:“菊池一族,世世代代牢记先祖遗训,无时无刻不想着重返华夏。而今总算达成历代先祖心愿,便是今日就死去,我也有脸到泉下去见祖先。呜呜呜……”
刘中茂听得直翻白眼,愈发看不起这些家伙。老子才是真正的华夏苗裔,你们这些全是倭奴冒充的!
不管怎么说,这个一百多年前才从藤原氏分出的家族,获得知州认可摇身变成了李唐后裔。并且还做了县令,辖地在日本熊本一带。
二人离开州衙,刘中茂昂首挺胸走在前面,李义信缩手缩脚跟在后头,他们的地位跟以前完全反过来。
李义信还姓菊池的时候,九州岛诸多豪族,都要在他面前矮一头。毕竟流淌着日本皇室血脉啊!
而今却是心虚得很,李义信知道自己是假货。人家刘中茂绝对是真货,《日本书记》写得清清楚楚。
走了一阵,李义信对刘中茂说:“刘君请留步,在下略备了一些薄礼。”
刘中茂微笑赞许:“你还算识相。”
李义信说道:“从今以后,我与刘君皆为明臣,应当互相照应着。刘君是太守近臣,还望平时多多美言几句。”
“好说。”刘中茂愈发得意。
两人的俸禄,由朝廷发放大明钱币。私底下肯定贪污腐败,甚至是鱼肉乡里,但知州晁若谷懒得管,能足额上交赋税即可。
甚至拖欠一些赋税,知州都可以原谅,只要别年年拖欠就行,那样太影响朝廷的威望了。
晁若谷跑来做知州,主要任务是探索矿山并开采。
到时候,还得这些豪强出身的县令,帮忙出面征发百姓为矿工。若是搞出了什么民乱,只要闹得不大,豪强自己就能搞定,根本不用大明军队亲自镇压。
而且,被任命为县令的豪强,肯定能够拿出“中华族谱”。他们若想继续作威作福,就必须维护自己的新身份,自发的举族换上大明服饰。
他们会以华夏苗裔自居,主动帮忙推行汉化,从而影响其他豪强和百姓。
如果真把地方上搞得天怒人怨,到时候狠狠惩罚便是。历史上,十多岁的源为朝拉起一帮乡下武士,就能把这些家伙打得向天皇求救,大明精锐还怕讨伐不了?
反正坏事都是不法豪强干的,大明朝廷和官府永远仁政爱民!
第1125章 科学大发现自动适配修仙理论
日本局势变换之时,太上皇已经开启了旅程。
第一站,巩县白沙山鲔岫书院。
孟昭和余善微夫妻俩,自秦桧案之后,就搬来此地隐居办学。
原来的一片无名山岭,被他们改名为古籍中的白沙山。现在已经发展成两京及周边区域,排名数一数二的非官方书院。
最初规模不大,第一年仅免费教育周边村童,只传授一些蒙学知识而已。
第二年的时候,首批校舍建成,延请到两位名儒、七位名师授课。正式学生人数虽少,但家里非富即贵。
第三年扩大招生,并且设立助学金制度,对家境贫寒的学生免收学费、住宿和伙食费用。
不过想要一直拿到助学补助,必须入学考试成绩优异。且每年舍考的时候,都要保持三科以上成绩甲等,其余科目成绩至少乙等。一次不达标,留待观察。两次不达标,取消助学资格。
第四年,聘来一位大儒授课,并开通上舍(精英班),招收落榜的秀才和举人。
时至今日,在鲔岫书院读过书的学生,有67人考上秀才、33人考上举人、14人考上进士。
这个比例似乎很奇怪,但其实很好理解。比如考上进士的14人,其中10人是会试落榜之后,才跑来鲔岫书院补习深造的。
但它又并非为了科举而疯狂填鸭的学校,日常管理严格的同时,学术气氛极为自由开放。
每个季度,都会请来翰林院官员,或者是太学教授,或者是民间顶级学者,到鲔岫书院进行讲学活动。
每过半年,又会请来一批学者,到鲔岫书院进行学术交流——甚至是学术论战!
“学生孟昭(余善微),拜见恩师!”
夫妻俩带着少数师生下山迎接,他们知道朱国祥的脾气,并未扰乱今日的教学活动,大部分师生目前正在书院上课。
朱国祥微笑颔首,跟众人一起上山。
巩县县令和主簿也跟来了,还让都头带着官差,说是要保护太上皇的安全。
这里的山岭并不险峻,朱国祥带着妻儿一路观赏。
似乎是听说太上皇要来,老师们授课很卖力,学生们学习也很精神。尤其是蒙学班的小孩子,扯开嗓子大声朗读,朗朗读书声大老远就能听见。
余善微介绍说:“蒙学班开设在山下,以邻近两村的孩童为主,他们免收学费,回家吃饭住宿。外来的蒙童比较少,须交纳各种费用。蒙学班成绩优异者,可升到山上去正式读书。”
“惠及乡邻,此事极好。”朱国祥点头赞许。
孟昭说道:“这也是仿效恩师(朱国祥)在大明村和辋川谷的做法。”
复行一阵,半山腰上出现校舍。
余善微介绍说:“这里是外舍和内舍。刚来书院的学生,一般在外舍读书。若本来就有秀才功名,则直接进入内舍。若本来就有举人功名,则去山顶的上舍深造。”
朱国祥在山顶住了一日,亲自考察学生们的功课。次日下午,一个中年人匆匆赶来,他是被孟昭夫妇紧急请来讲学的。
此人一身平民打扮,穿的却是丝绸衣服:“臣张力修,拜见上皇陛下!”
“你有官身?”朱国祥问。
张力修说:“臣籍贯开封,家里世代经商。臣十八岁进开封太学外舍(自费班),毕业之后获得举人身份,三次会试落榜。后来朝廷改革制科,臣考上制科进士做了伎术官,还曾参与研制蒸汽铸币机和蒸汽提水机。以前……有幸见过上皇陛下两次。”
朱国祥哈哈一笑:“原来我们还是熟人。你在工部做官?”
张力修说:“前几年家父过世,臣回开封丁忧。虽说朝廷缩短了丁忧时间,但臣没有再回京复职。如今,臣虽有官身,但并无官职。”
“为何?”朱国祥问道。
张力修解释道:“臣在丁忧期间,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为了验证这个想法,臣走遍了全国各省。前不久刚回家,写了一篇论文还未发表,今日的讲学内容正是这个。”
朱国祥笑道:“那我就不问了,等着听你讲学。”又鼓励说,“你这样是极好的,有想法就去验证,而且不辞辛苦、不恋官位。做学问就该这么纯粹。”
翌日,上午。
上舍生全都跑来听讲学,他们可以坐在前排。
内舍生和外舍生,就得自己抢位置了。手脚慢的,坐在最后面,根本听不清台上讲啥。
朱国祥自然是坐最前排。
只见张力修拿出一些实验设备,用灌满水银的玻璃管倒置在水槽中,水银下降几厘米就不再下降了。这几厘米的空间是真空,还可以计算出大气压。
相关科学知识,朱国祥已经带着自己的学生,早在十年前就提出并验证了。
张力修站在台上说:“某些喜爱物理的学生,应该早就知道大气压和真空。但这世上,任何地方的大气压都一样吗?”
此问提出,朱国祥笑了。
台下的师生却没多想,他们当然觉得所有地方的大气压都一致。
张力修继续说道:“我给父亲丁忧之后,便乘船一路南下。每到一个地方,就测量那里的大气压。爬到当地最高的山峰,钻进当地最深的沟谷。我还去了沿海各省,就在海边上测量大气压。又从东边去了西边,还去了刚刚设立的云南、贵州两省,又前往最西边的吐蕃诸部……”
“根据实地测量数据,我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海边的大气压最强,吐蕃那边的大气压最弱!一座极高的高山,山下的大气压最强,山顶的大气压最弱!”
众人愕然,朱国祥笑得更开心。
张力修还在发表自己的观点:“众所周知,水往低处流。江河入海,自是江河源头地势更高,而大海的地势则最低。再加上山顶与山下的气压差异,那么是否可以推测:越高的地方,气压越弱;越低的地方,气压越强。”
鲔岫书院以科举为主,但更偏重常科(四书六经和数学),因为学生们都想做治民官。
这里也有制科教学(物理、化学、天文、地理、文史、金石等等),但愿意钻研的学生数量较少。
一个物理老师举手提问:“若是按照阁下所言,人如果能飞到天上去,飞得越高空气就越稀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