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穿越指南 第442章

作者:王梓钧

  而知州级别,可以役使两百个厢军。

  宋代边将甚至大规模调派厢军伐薪烧炭,不给任何补贴,等于长期做苦役,烧出来的炭却被将领卖了赚钱。

  这个做法一度很流行,导致大量烧炭的厢军难以忍受,直接逃进山中聚集做土匪。

  由于逃亡的烧炭厢军太多,北宋朝廷不得不下令禁绝,明文禁止厢军从事烧炭工作。

  其他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能做巡检兵、递铺兵的厢军,已经算是厢军当中运气很好的。他们甚至还要接受伐木、造船、酿酒、挖矿、生产兵器、传递文书、宫观杂役等任务,反正有啥事儿让厢军去做便是。

  你以为大宋朝廷心善,一出事儿就把流民和反贼编为厢军,全国那么多厢军是官府掏钱白养着的?

  南宋官员章如愚,直接用八个字来总结:宋有天下,悉役厢军。

  正是由于厢军的业务范围太广,牵扯到的人数太多,朱铭一直难以全面改革。

  四川那边,大量厢军杂役被安置垦荒,甚至是被迁徙到南阳和襄阳,结果导致官府很多时候人手奇缺。稍微大点的公共工程,就必须全部征召民夫,非常考验地方官的治理和协调能力,偏偏四川各府县还在大修水利。

  而厢军改革的深层区域在两淮,说白了就是纲运问题。

  如果废除两淮纲军,要不要再组建一个两淮漕军?

  朱铭的想法是,纲军脱离厢军序列,跟递铺兵编为一个系统,专门负责邮递、运输业务,整体划归给兵部管辖。这是枢密院和大元帅府,抢走兵部太多职权,而给予兵部的一种补偿和平衡。

  今日休沐,朱铭带着张锦屏和郑元仪,乘坐马车返回东宫方向。

  快到地方了又停下,心血来潮登上城阙,踱步在皇城城墙溜达一段。

  西北方的艮岳着实碍眼,那里近乎是荒废了,大量亭台楼阁,在守城期间劈了做柴烧,石头也被搬走做落石。

  一堆大小石头就堆放在城墙上,保存完好的上品太湖石,被官府拍卖给富户。而已经被敲碎的石头,随便百姓过来搬抬,又或者批发给建筑商。

  如今的艮岳,杂草丛生,珍奇花木也没人打理,就那么突兀耸立在城市东北角。

  或许可以稍微清理一下,再修缮几座亭台,供东京百姓平时游玩。

  朱铭灵机一动,想到了天文院。

  可在艮岳的山头建天文台,今后即便迁都,这里的天文台也不用搬走,跟洛阳的天文观测数据相对照。

  宋代那些天文官经常造假,皇帝不得不再设立翰林天文院。本来是想让司天监和天文院互相督促,结果新旧两个天文部门携手造假,一起编造观测数据来糊弄皇帝。

  如今,大明新朝已将司天监、天文院合并,并裁撤掉三分之二的滥竽充数之辈,新机构的名字就叫“天文院”。

  朱铭离开城墙,打算去天文院看看。

  郑元仪对那玩意儿不感兴趣,张锦屏却是兴致勃勃。她有许多亲戚喜欢搞技术,不仅祖宗改进湿法炼铜工艺,她表哥前些年还发明了七巧板。

  太子亲至,天文院上下鸡飞狗跳。

  院使黄裳闻讯赶来迎接,热情当中多少有点怨气。这位前朝老状元,先被宋徽宗扔去编修道经,现在又被朱铭搞来管天文,但他一直是想做政务官的。

  “摆钟做得如何?”朱铭随口问道。

  黄裳说道:“已快做好了。”

  朱铭点头:“去看看。”

  北宋的水运仪象台和讨论制造玑衡所,如今还摆在天文院的衙门里。这两样属于天文测量装置,时钟属性反而是附带的。

  父子俩入主东京之后,很快就合并精简天文机构,并让黄裳带人研制机械钟。

  研发团队的首席工程师,是搞出“讨论制造玑衡所”的王道士。朱国祥带来的洋州士子,有几个喜欢钻研物理的,也加入了这个科学团队。又从工部借调了一些工匠,整个团队总共大概三十人左右。

  整体思路,是朱铭提供的。不需要什么发条装置,用重锤做动力,以单摆来守时。

  这种摆钟被伽利略发明之后,除了块头太大,不方便移动之外,没有什么大的缺点。即便进入互联网时代,还有许多“复古”的人,家里摆放这种时钟来计时,并拍视频发到网上装逼。

  但朱铭只是看过外形,知道基本工作原理,具体的内部构造完全不懂。

  王道士正蹲在屋里搞研究,得知朱铭来了,连忙带着团队迎接:“拜见太子,拜见太子妃!”

  朱铭和颜悦色报以微笑,相比面对其他官员,此时的微笑最为诚恳:“不必拘礼,研制得如何了?”

  王道士说:“大致已完成,还须改些小地方。”

  虽然宋代的水运仪象台,以及伽利略的重锤摆钟,都需要用到擒纵器来调节。但这两者的擒纵器,在设计上相差迥异,王道士等于要重新设计一遍。

  重锤时钟不止一台,每台足有一人多高,王道士让助手全部拆开外壳。

  王道士指着其中一台,详细解释说:“重锤带动棘轮,轮齿推开枢衡(轴心)的棘爪,使得枢衡转过一个角度。枢衡下方的棘爪,正好转过来挡住下方轮齿。棘轮继续转动将它又推开,枢衡就转回原来的位置,如此便完成一次摆动……”

  讲解加演示,朱铭一看就明白。

  王道士继续说:“这上方横向摆动的装置叫天权,最初是用它来调节快慢。臣实在汗颜,没有用太子所言之单摆,结果这种横摆虽然也能调节,每天用滴漏和日晷验算却误差极大。”

  朱铭笑了笑,也没进行指责。

  单摆的等时性,这玩意儿说起来简单,详细讲解却极为复杂,王道士不按朱铭说的来很正常。

  而且根据朱铭提供的重锤思路,王道士能够研究出横摆时钟,已经算非常有能力了。

  王道士又指向旁边的单摆钟:“后来臣制作了几个大单摆,盯着滴漏测验了三天。摆的周期,确实与摆幅无关,只与摆线长短有关。具体调节快慢的枢衡装置,到底设几处天关(擒纵器中阻挡摆绳的作用点)最守时,还在慢慢的反复比对。”

  “用日晷来测验,现在的误差有多大?”朱铭问道。

  王道士回答:“一个月的误差,大概是两刻钟。”

  朱铭点头赞许:“已经极为精确。”

  王道士说:“还可再改进。”

  古代州县的日晷,制作得不咋精细,一天的误差就有可能达到十五分钟。

  但中央朝廷的天文部门,其所用日晷则极为准确,每天的误差不超过20秒。

  宋代已经有小时的说法,朱铭说道:“小时沿用旧例,可再把一小时,均匀分为六十份,每一份为一分钟。你再做一根分针,用以计算分钟。”

  王道士张大了嘴巴,终于还是垂首应道:“是!”

  加一个分针,可不像说的那么简单。

  领导张张嘴,下属跑断腿。

  等王道士把分针系统做出来,到时候就该让他做报时系统了。

第544章 赵桓的思想觉悟

  开封城很大,因此钟鼓楼不止一处。

  隋唐宋元四朝,皇城里也有钟鼓楼,不知明代咋就给取消了。

  一个月误差两刻的时钟,朱铭感觉已经很精确,于是下令再制作两台大摆钟,分别置于钟楼和鼓楼之上。已经做好的那一台摆钟,则放置于大庆殿,用于君臣参加朝会时报时。

  开封的钟鼓楼为东西布局,鼓楼在东,钟楼在西。

  那是非常高的两层建筑,基座完全是城墙模样,下方还有一道过街拱门,算上石砌基座实际有三层。

  朱铭打算搞那种四面钟,四个方向都能看到。

  他问王道士会不会很困难,得到的答案却是:设计制造四个钟面,比加一根分针简单多了……

  反而是钟楼的中式房顶,不适合安装这玩意儿。

  晚清民国时期,也有类似烦恼。

  其解决办法极为粗暴,直接在钟鼓楼的房顶开洞,修一座小型西式钟塔上去。眨眼一看,就仿佛传统钟楼的天灵盖,骨质增生猛地长出一根独角。

  巨丑无比!

  但胜在省钱省事儿。

  朱铭当然用不着省事儿,让专业人士去费脑筋便是。得益于宋徽宗大兴土木,锻炼出许多优质建筑师和工匠。

  工部那边很快给出设计,收窄钟楼的顶层屋宇,继续往上面再盖三层。

  逐层越收越窄,如同佛塔一般。

  不知从哪天开始,东京市民猛地发现,鼓楼的鼓它不响了,每天只能听到钟楼敲钟。

  仔细打听才知道,鼓楼正在拆了上层重建。

  大家都没放在心上,他们被宋徽宗折腾习惯了,只要别强拆民居就没人在意。

  在成品摆钟搬去大庆殿之前,还就近弄到东宫放了几天。

  朱铭的妻儿们都来看热闹,觉得这个东西非常新鲜。

  “这针为何一直能走?”折艳绣蹲在摆钟面前,看了半天忍不住发问。

  朱铭简单解释说:“那个摆来摆去的东西,叫做单摆。如果空气和机械没有阻力,它就能一直摆动个不停,为这个摆钟带来动力。旁边像秤砣一样的东西,叫做重锤。把重锤拉起来,它就有往下坠的力,用来补偿单摆受到的摩擦阻力。”

  折艳绣眨眨眼,仿佛听懂了,又仿佛啥都没懂。

  “我知道摩擦力,皇爷爷讲过!”已经七岁的庶长子朱康举起小手。

  朱铭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朱康回答:“皇爷爷说,我的玩具木球滚出去,如果没摩擦力就一直滚,受了摩擦力才会停下来。”

  “哈哈哈!”朱铭不由大笑。

  郑元仪站在旁边笑容满面,她的这个儿子,从小聪明伶俐,极受朱国祥、朱铭父子宠爱。

  反观张锦屏所生的嫡子朱洋,看起来就呆呆的,平时都不怎说话。

  两相比较,郑元仪难免生出别样心思。

  其他侧妃就没那么多想法,反正皇太孙肯定轮不到她们的孩子。

  张锦屏说:“妾身近年来一直在学物理,却是还没有学过单摆,不知用到的是什么原理。”“拿纸笔来,我画给你看。”朱铭说道。

  张锦屏立即让宫女捧来纸笔,轻轻松松就把朱铭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郑元仪颇为无奈,她实在不懂那些学问。

  李师师微笑坐在旁边,跟裴嫦娥低声交谈,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有人争宠。

  种妙蕴却立于张锦屏身旁,耐心听着朱铭讲单摆原理。

  折艳绣也听了一阵,听得直打哈欠,拉着赵福金、赵富金去玩球。

  赵福金一步三回头,她的兄弟已耕种半年,也不知现在过得如何。她很想亲自去郊外看看,却又不知如何跟朱铭开口。

  这些女人,平时不常聚在一起,私下已形成了几个小团体。

  朱铭眼里其实都看得明白,他把单摆原理讲完,招来随侍太监说:“两位赵夫人,让她们选个日子出城逛逛。不必太张扬,带一队侍卫和几个近侍即可。”

  “是!”

  太监名叫李画,这当然不是本名,入宫之后自己起的。

  他在旧宋的职务是“寄班小底”,隶属于内侍省寄班,具体是负责跑腿儿的,比如帮皇帝传达急诏之类。

  而且属于跑腿当中的最底层,排前面的还有供奉、侍禁、殿直、奉职。稍微有好处的跑腿工作,早被其他太监给抢光了,轮到他时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所接洽者也全是不受宠的嫔妃。

  却不想因祸得福,竟成了新朝太子的近侍。

  可惜这位太子虽然厉害,却不让太监插手正事,李画心中万分叹息。

  他一路跑去给赵家姐妹传话:“两位夫人,太子允你们择日出宫,带些近侍和一队侍卫,排场不要太过张扬。”

  赵福金大喜,拿出一些赏钱说:“有劳大官传话。”

  李画连忙说:“不敢当大官之称。”

  朱国祥、朱铭父子,虽然进行了各种改革,但在称呼上面懒得去变。比如嫔妃和太监,依旧沿用北宋旧称。

  赵福金、赵富金这种太子侧妃,封号是“某某郡夫人”。

  至于“大官”,是对高级太监的敬称。

  还有“阁长”,是对中级太监的敬称。

  “中贵人”则是外臣对所有太监的敬称,类似敬称另有“中使”、“天使”、“日边人”等等。

  赵福金迫不及待,第二天早晨,便带着妹妹出宫。

  她们乘坐车辇,带上几个宫女太监,还有一堆侍卫开道。

  赵富金显得格外兴奋,犹如脱笼的鸟儿,沿途看着街景低声欢呼。

  “安静些,莫要失了皇家颜面。”赵福金提醒道。

  赵富金却问:“回来的时候,能否去大相国寺逛逛?那里的瓦子听说恢复得最好,白天晚上都特别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