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梓钧
其学术思想,早期极具攻击性,基于现实而进行思考,既骂王安石改革祸乱天下,又暗讽宋徽宗昏庸无道。后来经历了靖康国耻,再被赵构恶心得不行,其晚年思想变得与民隔绝、内省修身、无比冷漠。
说得更直白些,年轻时觉得国家还能救,思考现实问题而欲振兴社稷。晚年已经意兴阑珊,破罐子破摔,不求改变世界,只求坚守自己的内心和道德。
朱铭问道:“豫章先生怎会去洛阳?”
种妙蕴说:“他十多年前,曾变卖田产到洛阳求学。前两年学问大成,回洛阳拜谢伊川先生的后人。当时夫君正编管桂州,豫章先生听到有人痛斥夫君的学问,便当众跟对方辩论起来,甚至跟伊川先生的后人辩论。第一次辩论,众人都不服气,又约了日期再开辨会。豫章先生一个人,把数十儒生全部辨倒,然后他就被官府抓了。”
“哈哈哈哈,”朱铭感觉很有趣,“今后若是有机会,倒想亲自见见那位豫章先生。”
见个鬼啊罗从彦听说朱铭造反,态度立即一百八十度转弯,现在天天痛斥朱铭是乱臣贼子。
种妙蕴忍不住问道:“相公真要坐那天下吗?奴知道问得很蠢,但为何当初不学舒王变法呢?祖父说,以相公之才能,他日必能宰执天下。造反成功自是随心所欲,万一失败则万事皆休。”
“大宋已积弊难返,管仲复生也救不了。”朱铭说道。
种妙蕴颇为担忧,她虽读过史书,但还是觉得丈夫的地盘太小,跟整个大宋比起来很难最终胜利。
不过嫁夫随夫,肯定盼着朱铭成功。
喝得酒酣耳热,种妙蕴脸色酡红,无意间瞥到床榻,瞬间就脸红到耳根子,提醒说:“时辰不早了,夫君且休息吧。”
朱铭让侍女退下,拉着种妙蕴去睡觉。
种妙蕴却低声说:“夫君把折姐姐抱起来扔床上,奴也想试试。”
朱铭愕然,哭笑不得,实在没看出来,这位姑娘还是个闷骚啊。
看着她怯弱的样子,朱铭拦腰抄起,恶狠狠说:“我现在是山贼,你是我抓来的压寨夫人!”
种妙蕴立即恐惧求饶:“不要,奴要回家,求求大王放奴家回去……”
这戏精变得吧?
反应也太快速了点。
“晚了,便是你祖父带兵来打山寨,俺也绝对不会放伱回去!”朱铭龇牙咧嘴,表演痕迹太重,明显不是个好演员。
种妙蕴却演技绝佳,居然哭腔含泪:“奴的家里有钱,能不能用钱赎人?”“俺不劫财,今天只劫色!”
朱铭把她扔到床榻上,双手曲爪如野兽,发出嗷嗷嗷的叫声。
“好可怕呀……噗嗤!”种妙蕴被嗷嗷声逗得笑场了。
翌日中秋全军发月饼。
朱铭本想给士卒们吃豆沙馅的,但糖类太贵,如今财政还很窘迫。那就随便整点坚果做馅,川南那边没有足够的麦子,用糯米也能勉强充数当月饼。
荆门南部,军营。
这里的驻军最多,士卒和家属一起开垦,还跟很多流民混居。
至于沿江城市,每城驻军一千,而且三个月轮换五百人。
“都来领月饼了!”韩世忠作为将领,不打仗的时候经常咋咋呼呼开玩笑。
月饼是各军厨师自己做的,而且方法各异,有用蒸的,有用烙的,反正做成圆形即可。
北宋的部分富贵家庭,已有中秋吃饼的习俗,但距离传到普通家庭还远得很,直至南宋才把赏月跟吃饼联系起来。
韩世忠对排队领月饼的士兵说:“大元帅放话了,这月饼就是中秋吃的,饼子是圆的,家人也团团圆圆。以前只大户人家才吃这个,你们听都没听说过。咱们当兵的,一边吃饼,一边赏月,今后卖命打仗,让天下百姓都能团团圆圆!”
士兵都兴高采烈,因为每人能领四个,寓意四季如意,不但自己有份,还能拿回去分给家人。
没有让士兵们留下,都惦记着回家呢。
反正各处军营,离家都很近,明天回来一起赏月也行。
韩世忠对自己的副将种彦崇说:“种家军发月饼不?”
种彦崇说道:“中秋只是放假,哪有恁多粮食发月饼?”
“这里却要发的,粮食再紧缺也要发,”韩世忠不知道在兴奋什么,“你出身在将门,不晓得小卒心里在想甚。别看只是每人四个饼子,士卒心里却畅快得很,知道大元帅挂念着他们。说不定为了一口月饼,就有人记得恩情在战场上舍命。”
种彦崇表示怀疑:“没那么邪乎吧?”
韩世忠笑道:“所以你们这些将门子弟,根本不明白军心在何处。大元帅却是知道的,军心无处不在,只要平时对士卒好,上了战场士卒就会舍生忘死。”
种彦崇看着士兵欢天喜地领月饼,比平时领口粮要高兴得多,当即不再言语,而是若有所思,
“吃月饼啦!”
住在军营附近的士兵,抱着饼子快步回家,还没进门就喊:“快出来吃月饼,这个是富户才吃的。大元帅想着咱呢,特地让厨子做饼,当兵的也能跟富人一起享受。”
隔壁的流民听说这话,都羡慕得不行。
月饼就连上层都没传开,底层流民更没听说过。但既然是富户吃的,肯定就是好东西。
有些带着孩子逃荒的流民,更是被孩童闹着要吃饼,只能去当兵的家里看看,月饼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然后回到家里,用今年新收的豆子,给自家孩子做豆饼吃。
四川、汉中、襄阳、南阳……从此有了中秋阖家吃月饼的习惯,便是小民也要在这天烙点圆形饼子。
第430章 你是我爹,我是你公
朱铭收了许多中秋礼物,虽然他已经在大元帅府门口,贴了告示让官员和百姓不得送礼,但还是拦不住官民们的热情。
不怎么贵重的,朱铭自己留下。
稍微值点钱的,全都扔给公库做军资,相当于送礼者在捐赠军费。
消息传出,人人称赞,跟东京那个皇帝比起来,朱大元帅实在是一心为公啊!
宋徽宗被迫停了花石纲,但又整出个新玩意儿来。
蔡京、蔡條父子创立宣和库式贡司,搜罗全国各地库藏运到京城。上到金银财宝,下到蔬菜瓜果,通通都给皇帝送过来。
这其实跟蔡京没太大关系,是蔡條和蔡鞗兄弟俩搞出来的,无非是为了更加积极的邀宠。
蔡京年迈,目不能视,根本不知自己两个儿子,这半年来有多少骚操作。
现在是蔡條具体控制朝堂,蔡鞗在蔡京身边签发公文。
蔡條的大舅子韩梠,本来只是个恩荫官,并无多少实权可言,直接被提拔为户部侍郎。
韩梠身在户部,却干着吏部的活计。看谁不顺眼,就跟蔡條秘密商议,然后让言官弹劾,将那些不听话的大臣贬出朝堂。
蔡條每次上朝,官员们皆作揖相迎,身后随时跟几十个抱着公文的堂吏。
不知道的,还以为蔡條是宰相呢。
事实上,不仅蔡條不是宰相,就连蔡京也没有真正复相。
真正的宰相,是白时中和李邦彦,前者为左相,后者为右相。
“咱们这宰相做的,仿佛蔡京父子的应声虫,”李邦彦私下对白时中说,“你却听过什么都做不得主的宰相吗?”
白时中尴尬一笑:“能做宰相便已是侥幸。”
李邦彦说道:“不除去蔡京,你我永远做不得主,只能给那蔡京父子奉行文书。”
白时中说:“也无不可。”
“俺欲扳倒蔡京,你是共同进退,还是要去告密?”李邦彦问道。
白时中选择两不相帮,缩脖子说:“我给陛下献祥瑞。”
“孬货!”李邦彦怒其不争。
白时中自从考中进士以来,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政绩,反而曾经因为办错事被贬。
他只擅长一样东西,进献祥瑞!
变着花样的给宋徽宗进献祥瑞,而且角度清奇,总能带给皇帝新鲜感。比如今年,东京有年轻妇人突然长胡子,立即被他当做祥瑞献上去,宋徽宗便让那妇人做了道士。
如此货色竟然能做太宰,在诸多宰相中排名第一。
李邦彦说道:“老匹夫已经目不能视了,伱还怕他作甚?你若不能同进退,那我就只能以蔡党视之。”
白时中左思右想,既害怕扳不倒蔡京引火烧身,又不甘心做了太宰还是应声虫。犹豫好半天,白时中总算豁出去了:“那便跟老匹夫斗一场!该怎么做?”
李邦彦说:“每次朝会,只要蔡條到场,群臣必排队作揖迎接,如同朝见天子一般。这岂非僭越?还有那宣和库式贡司,搜罗天下库藏进献给官家,蔡條却中饱私囊昧取财货。韩梠一个骤然提拔的户部侍郎,却以为自己是吏部尚书,提拔官员,罢黜朝臣,皆出自那韩梠之手,官家的威严何在?”
“这恐怕难以说动官家。”白时中担忧道。
李邦彦嘿嘿一笑:“可以把朱勔拉过来。”
“他跟蔡京穿一条裤子的。”白时中连连摇头。
李邦彦说:“官家废除花石纲,朱勔也失了用途,虽然依旧受宠,但手中大权却没了。只要向朱勔承诺,扳倒蔡京父子之后,帮助他掌管宣和库式贡司,这不就等于恢复花石纲吗?朱勔肯定答应!咱们诸多宠臣一起发难,就说蔡京父子独揽朝纲!”
白时中眼睛一亮:“对,独揽朝纲,官家很忌讳这个。”于是乎,白时中、李邦彦、蔡攸、童贯、朱勔等宠臣,联合起来整天打小报告。
也不说蔡京父子贪污,只说那父子俩权倾朝野,对群臣生杀予夺无人能制,甚至隐隐指责蔡條似有不臣之心。
宋徽宗果然开始上心了,派心腹太监暗中打听,果然蔡條和大舅哥韩梠飞扬跋扈,甚至在等候上朝时也大摆架子。群臣拜见蔡條就如同参见皇帝。
“陛下,蔡條僭越之至,似有不臣之心,罢官已不能惩其过,应当弃市处斩方可正视听!”蔡攸怂恿皇帝杀自己亲弟弟。
宋徽宗反而来安慰:“给他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谋反,罢官就可以了。”
数日之后,韩梠被贬黄州,罢免蔡條侍读职务,取消蔡條的进士出身。
都这个样子了,蔡京依旧不辞职,继续赖在京城发号施令。
蔡京越是如此,宋徽宗越是厌烦,而且越想越气,因为蔡京屁用没有,已经不能帮皇帝捞钱了。
宋徽宗把童贯、蔡攸叫来,吩咐说:“你们去蔡京的宅邸,让他赶紧上疏请辞!”
二人当即大喜,结伴骑马去找蔡京。
刚出皇宫就遇到白时中,这厮一直等在那里。
问明情况之后,白时中一改往日懦弱,阴狠建议道:“不仅要蔡京写下谢事表请辞,还要让蔡京离开京城。他多留一日,便是个祸患,指不定哪天,官家又想起他来了。”
“对,必须把蔡京逼离京城!”蔡攸丝毫不顾父子情分。
蔡京正赖在家里听取汇报,依旧坚持处理政务。
一个仆人进来耳语。
蔡鞗说:“这两人,恐怕来者不善。”
蔡京吩咐道:“摆酒待客吧。”
摆下酒菜招待二人,没喝两杯,蔡攸就说:“官家质问,鲁公为何还不请辞?”
蔡京居然带着哭腔说:“官家为何不容我几年?肯定是有人进献谗言啊。”
童贯冷笑:“我不知有此事。”
蔡京只能看到二人的模糊身影,朝着他们拱手,近乎哀求道:“我老朽衰弱,本该早点请辞。之所以还留在朝堂,只因尚未报答官家的恩情。此心此情,二公当是知晓的。”
站在旁边伺候的仆人,听到这话都愣住了。
哪有父亲称儿子为“公”的?
蔡攸做了父亲的“公”,愈发志得意满:“俺奉命行事,请鲁公立即写出谢事表!”
蔡鞗大怒:“六哥,你怎能对父亲如此无礼?”
蔡攸只当没听见。
童贯也一直催,等得有点不耐烦。
蔡京颤巍巍站起,让蔡鞗扶他去拿官印。这老东西把官印抱在怀里,怎也不舍得交出,童贯上前一把夺过。
童贯、蔡攸拿了官印便走,至于辞职信,他们会帮着写几封。
走到门口,童贯又退回来:“官家让你早日离京!”
蔡京假装听不见,他不愿离开京城,说不定还有起复的一天。
二人走在路上,蔡攸说:“王黼如今在礼部任职,此人也留不得。”
童贯笑道:“正好跟梁师成一并收拾!”
半月之后,他们又打小报告,说梁师成和王黼的宅子,只隔着一道围墙。
宋徽宗不相信因为他赐给王黼的宅子,跟梁师成的宅邸中间,还另外隔了一家人。
蔡攸说:“王黼早就把人逼走了,强占他人屋宅,与那梁师成做了邻居。”
宋徽宗将信将疑决定亲自去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