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穿越指南 第187章

作者:王梓钧

  这货随便画了两张符,对小黄门说:“烧符放进水里做汤,用它浇洗眼睛便成了。”

  “可……治不好怎办?”小黄门害怕担责。

  “啪!”

  王仔昔一耳光扇过去:“你这阉竖,恁多废话,俺说能成便能成!”

  小黄门被打得眼冒金星捂脸低头,眼神怨恨。但又不敢再顶撞,拿了符箓就走,生怕留在这里还要挨打。

  王仔昔已经彻底飘了,打骂太监是常有的事,就连皇帝的内侍太监,都被他当做奴仆对待。

  他是被蔡京引荐给皇帝的,有太监去找蔡京,请求蔡京约束王仔昔。

  然而,王仔昔已经不把蔡京放在眼里,认为蔡京不该再指挥自己干啥。

  林灵素则恰好相反,他对所有奸臣都溜须拍马。

  林灵素对宋徽宗说:“天有九霄,神霄最高,上帝的长子,是神霄府玉清王,统管南方号长生大帝君。官家便是长生大帝降世,而臣则是帝君坐下仙卿,转世下凡之前名叫褚慧。”

  正是这句话,让宋徽宗自封为道君皇帝。

  林灵素又说:“朝中诸臣,皆为仙卿下凡,转世投胎来辅佐官家。鲁公(蔡京)是左元仙伯下凡,王学士(王黼)是文华吏下凡,盛学士(盛章)为宝华吏下凡……”

  所有奸臣,在林灵素口中,都变成了神仙下凡。

  刘婉仪此时已经晋升为刘贤妃(正一品),同样属于神仙下凡,于是被皇帝册封为“九华玉真安妃”,乃整个皇宫里唯一的道妃。

  互相打出狗脑子的蔡京和郑居中,居然放下彼此矛盾,一起赞扬林灵素道法高深。

  童贯在前线得到消息,知道自己是神仙下凡,也写信对林灵素赞许有加。

  刘贤妃同样喜欢林灵素,经常帮忙吹枕头风。

  就连朱国祥,都混到一个仙卿身份,乃长生大帝府中圃仙。嗯,也就是神仙的园丁,为长生大帝培植仙草仙木,所以下凡之后才能寻得万年灵芝。

  王仔昔完全不明白自己的处境,依旧嚣张跋扈。

  将那小黄门打骂走,王仔昔在上清宝禄宫溜达,见一群道士急匆匆赶路:“你们又去那边作甚?”

  这些道官连忙止步,齐刷刷朝着王仔昔作揖:“今日有千道会,俺们都去听通真先生(林灵素)讲经。”

  王仔昔怒道:“他懂什么道经?俺炼药炼到紧要处,正好缺人手,尔等都来助我炼药!”道官们面面相觑,他们不敢得罪王仔昔,也不敢得罪林灵素,现在却被逼着站队。

  犹豫片刻,一个道士说:“千道会听经,是官家的旨意,贫道不敢违抗圣旨。”

  其余道士,也做出选择,纷纷倒向林灵素。

  “好!很好!”王仔昔怒急发笑。

  道士们硬着头皮离去,但凡脑子正常的,都知道王仔昔肯定搞不过林灵素。

  王仔昔回到自己的炼丹室,越想越气,居然发牢骚说:“官家真是昏聩,那林灵素狗屁不通,道经讲得还不如俺,竟让他来主持千道会。这个差事,就该是俺的,旁人哪里有资格?”

  骂皇帝昏聩?

  协助炼丹的道士孙密觉,闻言大骇,连忙低头装作没听见。

  王仔昔又骂骂咧咧:“那个朱国祥也是他进献万年灵芝,俺帮他把灵芝炼成不死药。咱俩应该互相帮扶才对,朱铭改良活字时,俺还送了许多铅物。林灵素如此气焰嚣张,朱国祥竟不帮咱说话。他那万年灵芝定是假的,所以俺才迟迟炼不出仙药!”

  孙密觉把脑袋埋得更低,不敢再听这种话。

  王仔昔发泄一通,总算畅快了些,让孙密觉带人守着丹炉,自己骑马去城里溜达散心。

  当晚,孙密觉就悄悄找到林灵素:“王仔昔怨怼官家,竟说官家是昏君。”

  林灵素大喜,随即吩咐道:“官家还指望王仔昔炼制仙药,这种怨怼之言,也没个旁人佐证,暂且还弄不死他。你莫要声张,多多记录其不臣之言,等时机成熟再一并告发。”

  孙密觉又说:“就在前些天,王仔昔还辱骂内侍冯浩。”

  林灵素惊讶道:“可是入内省的冯浩?”

  “便是此人,”孙密觉说道,“冯浩奉旨传话,趁机索要钱财,被王仔昔臭骂一通,骂他是没卵子的阉人。”

  “太好了!”

  林灵素笑容满面:“伱且回去,佯做无事发生,随时听我指示。待弄倒了王仔昔,少不得你的好处。”

  孙密觉躬身退下,离开密室,脚步轻快,心情愉悦。

  林灵素唤来一个心腹道童,派他去给蔡京送信。

  蔡京把信件看完,立即回书一封,让林灵素不要妄动,等王仔昔搞得众叛亲离了再发难。

  “父亲,王仔昔用万年灵芝炼制仙药,他竟说万年灵芝是假的,”蔡攸笑道,“不妨等他获罪之时,威逼利诱,令他告发朱国祥以假药欺君。”

  蔡京摇头:“朱国祥聪明得很,他入京之时,便说灵芝的灵气已泄。既然灵气都泄了,哪还有真假之论?”

  “可以再加上这个。”蔡攸拿出几张纸,上面全是朱铭的诗词。

  蔡京看罢,依旧摇头。

  蔡攸拿出一张,念道:“葵丘霸气若虹霓,东略何缘遽不知。宰孔晋侯相遇处,齐桓已作在床尸。这是朱铭在葵丘李庄所作,分明在暗讽官家,把官家比作晚年昏聩的齐桓公,还诅咒官家是在床尸。”

  虽然朱铭确实是那个意思,但在世人看来,这首诗不能如此理解,纯粹在以史为鉴而已。

  读书人凭吊古迹,经常以史为鉴,这种诗占了大半。此诗名为《葵丘》,已经传遍兴仁府和濮州,不但山东士子很喜欢,就连地方官也认为写得很好。

  甚至还有兴仁府的读书人,组团跑去葵丘凭吊,跟风写了许多类似诗词。

  蔡攸又拿出朱铭离京时的《鹧鸪天》,断章取义道:“今古恨,几千般。还有这风波恶、行路难。官家超擢提拔他做朝官知州,他赴任之时,却写这等词作。他的恨在哪里?风波恶又在哪里?行路难又在哪里?不念官家之恩反而多有怨怼!”

  这话说得更离谱,完全就是鸡蛋里挑骨头。

  蔡攸再拿出朱铭留给李师师的《临江仙》,说道:“这词更是写得吊诡,繁华东京,被他写成残破都城,他在诅咒大宋要亡国吗?”

  蔡京看完这三首诗词,自己都觉得扯淡,无语道:“官家看了顶多生气,不会有什么惩戒。你整日盯着那父子俩作甚?”

  蔡攸解释说:“如今最得宠的近臣,是我与王黼、李邦彦。王黼是郑居中手下头号大将,李邦彦又跟朱铭私交甚好,朱铭还倒向了郑居中。他们合流是迟早的事,再加上一个朱国祥,今后必为心腹大患。”

  蔡京仔细思考,说道:“朱国祥一向不喜多言,朱铭上蹿下跳不过小丑而已。你们因为一点小事,就撺掇官家把朱铭调离濮州,这恐怕已令官家心中不喜。当务之急,是要对付王黼!朱家父子可以暂时不管。”

  蔡京最恨的便是王黼,叛徒总是比敌人更可恶。

  而且叛徒越来越多蔡京感觉快压不住了。

  刚刚卸任的枢密使邓洵武,也就是朱胜非的岳父,作为蔡党元老级人物,也隐隐露出投靠郑居中的征兆。

  在对西夏作战上,邓洵武认为不能再打下去。

  而且,宋徽宗透出要联金攻辽的心思,蔡京立即着手跟金国接触。这也遭到邓洵武强烈反对,认为应该再缓几年,大宋如今的财力已扛不住。

  于是就出现诡异现象,蔡京居然联合童贯,撺掇皇帝把邓洵武给撸了。

  蔡京宁愿暂时放弃枢密院,也要制止邓洵武的背叛行为!

  当然,也不是一棍子敲死。

  邓洵武被撸掉枢密使职务的同时,又加封为莘国公,拜少保,恩典如宰相。只要邓洵武老实听话,蔡京还会让他重新做枢密使。

  顺便一提,邓洵武封国公,理由是镇压了五溪蛮造反。

  去年不仅四川的泸南夷造反,后世贵州、重庆、湖北、湖南交界的五溪蛮也在造反。原因同样是地方官横征暴敛,激得少数民族首领起义。

  对了,福建也有百姓造反……

  在这种遍地造反,且西夏战事未歇的情况下,宋徽宗真的已下定决心联金攻辽。

  只不过,暂时不知怎么联络金国,没人敢穿越辽国土地前往东北。

  蔡京不把朱家父子放在眼里,叮嘱道:“只要这父子俩不再闹事,便莫要再生事端,你该把矛头对准王黼!”

  “是。”

  蔡攸听了脑壳疼,他知道皇帝多宠信王黼,根本就不可能扳倒啊。

  这厮脑壳疼的时候,朱国祥正在向皇帝求情,请求赦免杨志的杀人罪行。

第223章 玻璃洞天

  玻璃吹制技术,至迟出现于魏晋南北朝,有北魏时期的吹制玻璃瓶出土。

  隋、唐、五代和宋,玻璃制造业颇为繁荣。

  特别是宋代,许多日常用具,也用玻璃来制作,“玻璃”大量出现在诗词当中。

  “香浮乳酪玻璃碗,年年醉里尝新惯。何物比春风,歌唇一点红。江湖清梦断,翠笼明光殿。万颗写轻匀,低头愧野人。”

  这首词,乃辛弃疾吃樱桃时所作。

  辛弃疾还挺懂享受的,用玻璃碗来盛乳酪,再把樱桃拌在里面,估计多半还冰镇过。

  嗯,樱桃冰激凌?

  延福宫的花园里新建一屋,面积并不大,只有一百平米左右。

  建筑结构也很简单,跟寻常民房没两样。但大量使用玻璃片,镶嵌在墙壁或窗户当中。

  碍于工艺限制,那些玻璃片都很小,也就比巴掌更大而已。且多为绿色半透明状,难以消除里面的杂质。

  温室,暖房!

  宋徽宗踱步在暖房当中,除了扶桑花之外,还有一些别的奇花异草,都是从南方运来很难过冬的品种。

  由于温度适宜,扶桑已提前开花。

  抚摸着红色的花朵,宋徽宗由衷赞叹:“爱卿真乃神人也,此暖房巧夺天工,凡间工匠哪里做得出来?”

  墙上挂着个温度计,也是玻璃吹制,粗大而笨重。

  玻璃管中封有水银,以冰水为零度,以沸水为百度,再根据长短标注更细的刻度。

  暖房内的四面墙底,有锡管制作的热水循环系统。

  朱国祥指着水银温度计说:“冰水为零,沸水为百,气温皆可知矣。但凡花木,皆有其性,在温度适宜的时候,花木便能长势良好,甚至是逆季节而开花结果。当然,有些花木,不适合在室内栽培。”

  宋徽宗看了一阵温度计,又瞅瞅暖房的丑模样,嫌弃道:“爱卿虽精于苗圃,却不擅长建筑。朕打算在艮岳留一块地,再建恢弘优雅之暖房。天海南北的奇花异木,皆置入暖房中培植,让那些花草也一统天下。”

  朱国祥劝谏道:“玻璃制造不易且运输时易碎,有此一屋已足够了。”

  “不然,”宋徽宗摇头说,“朕欲亲自设计暖房,室内也要有山川。一进暖房,便如进得洞天福地,须做成冬暖夏凉之所在。爱卿这个暖房,只能冬天供热水暖和,夏日必晒得酷热难当。”

  朱国祥欲言又止。

  一间百平米的暖房,显然不能满足皇帝。

  他要把暖房打造成洞天福地,估计得达到两千平米,还要搞各种装饰,甚至把假山水池都弄进暖房里。不但玻璃耗费无数,冬日烧水供暖也用煤颇多。

  建那么大的暖房,巨木也少不了。

  宋徽宗拿笔来仔细计算,很快对随侍太监说:“拟旨,勒令南北各窑,进献二十万片玻璃。每片玻璃,半尺见方。再进献玻璃瓦,越大越好,越透越好。南方的玻璃,让朱勔负责。北方的玻璃,各监予以督促。”

  朱国祥听得翻白眼。

  花石纲,可不止是运输花草奇石,而是包含各种天下奇物,甚至有荔枝、龙眼、橄榄、椰子等水果。

  地点也不仅在江南,北至山东,西至四川,南至海南岛,都有各自的特产需要进献。

  现在,又多了二十万片玻璃。

  思来想去,朱国祥咬牙说道:“陛下,玩物不能丧志,更不可惊扰地方。若是暖房须用二十万片玻璃,臣必为天下之罪人也!”

  宋徽宗眉头紧皱,脸色很不好看。

  类似的劝谏奏疏,他去年收到太多,现在一提起来就烦。

  因为建造艮岳,从去年开始,花石纲变得疯狂起来,各地知州纷纷苦劝皇帝别乱搞。

  “你怎也来劝朕?”宋徽宗责备道,“我大宋物阜民丰,区区二十万片玻璃而已,难道还会残害小民不成?你若再劝,朕可要生气了!”

  朱国祥说道:“臣实在不愿惊扰地方,暖房种植花木,只为陶冶情操,两丈之屋足矣,何必要建得那么大?”

  “此言差矣!”

  蔡攸突然走进来他大清早就受到召唤,宋徽宗叫他来暖房陪同赏花。

  蔡攸笑道:“海内富庶,百姓安乐,此亘古未有之盛世。莫说二十万片玻璃,便有一百万片,我大宋也能轻松制出,无非南北各窑多烧几年而已。两丈之屋,局促狭窄,怎显得出皇家气象?”

  宋徽宗高兴道:“这才是道理。”

  李邦彦已做了翰林承旨,正在为皇帝编写新剧本,今天的起居郎另有其人。

  起居郎站在旁边,认认真真记录君臣言行。

  朱国祥虽然还没收到儿子的书信,但他不愿背上骂名当即呵斥:“你这奸贼,惯会蛊惑君上,实该流放三千里!”